月杀教中原据点。
黑衣男人坐在院子的亭台里,望着旁边的曲水流觞笑了笑,他踢了一脚河渠,边缘便陷了下去,瞬间流水蔓了出来。
姓玄的疯老头走了进来,笑道:“大人这次做了如此多的准备,一环接着一环,就算是其中一两个被人破坏了,也不可能全然防住,这罪已诏,当今圣上是不得不写了。”
“你不是要用灾民试药吗,怎么回来了?”黑衣人问。
“燕城秘药的事情被那青山下的少侠揭露了出来,咱们月杀教暗地里行事的准则被那李少侠给破坏了,怎么的都该要解决掉对方吧。”
疯老头没有直接回答,反而突然提起了之前燕城的事情,似乎是在回答对方,自己没有去的原因是因为那李少侠。
“之前灭村的事情尚且没有成功,那从那村子里出来的这少侠,解决了吗?”黑衣人随口问道,似乎并不太在意。
“灭村的任务暗夜阁不做了。外面流传的消息,那李少侠去了幕城,但是明镜到了之后并没有发现对方,他放的是假消息,现在说不定已经摸到通州去了。”疯老头嗤笑一声,“真是奇怪了,大人吩咐的任务,到目前为止还没有顺利完成过一个。”
“那你才该好好做,没有用的人,你知道是什么下场。”
“我自然是尽心尽力,不过我以为大人会更喜欢现在的进度。”疯老头随口道,接着转身准备离开,“那李少侠既然顺着秘药摸到通州去了,那试药的事情,大概是不成了,只希望这场水患能将一切都淹没吧,否则月杀教要是暴露出去了,可不是什么好事情,那李少侠如果死在那里就最好了。”
黑衣人摸了摸陶瓷的酒杯,静静喝上了一杯,什么话也没说,看不出情绪。
“不过若是没死。听说那李少侠的兄长为了寻仙失踪了,他还在找他那兄长,倒是可以利用这一点来除掉他了。”疯老头的身影已经消失,只有声音还留了下来。
黑衣人的手顿了顿,没有说话,他敲了敲桌子,喃喃自语,“我觉得疯老头说得没错,是不是需要我亲自去一趟啊。”
没有人回答他,只是一片叶子,飘到了他面前。
他起身,走了出去。
见到他的教众恭敬行礼道:“教主。”
他去了长老堂,对立面的六位长老道:“我亲自去一趟幕城,后面一切的行动,我会传书给你们。”
......
谁也不知道,易芒其实不是在客栈的房间里待了三天那么久的。
早在第二天下午,他就出了一趟客栈。
以前他制作的木制手工手表,到底只是个玩具,有个像模像样的外表就行了,用的材料很差,但是依然需要使用一些金属材料,甚至于装上电池。
但是这个时代可没有这样的东西。
用内力倒是可以充当电池,但是其他的手表里的金属材质,还是需要他去找人帮忙定做一下。
所以在第二天下午,他做好了所有木制零件后,就出了一趟客栈去了附近的武器店。
这么精巧的东西,甚至要使用内力出塑性,耽搁了易芒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以及金钱。
也是他出去的时候,瞬间想起了一件事。
那会儿玄明玄济不知道去哪儿办事情了,正好易芒身边是没有一个人的,这种他独自一人的时候,非常方便做一些事情。
易芒想着明天自己要做的那场戏,发现街角处顶着雨也要出来看看能不能讨要到饭吃的乞丐,眼睛一亮,他这是找到帮手了啊!
于是他特地去买了些食物,接着到了那条胡同。
“还守在这里做什么,这诡异的大雨,根本就没人会出来,就连去店里要,人家都没吃的给我们。”乞丐张有些有气无力。
他们已经许久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这种鬼天气根本没人出来,也就少有人会给他们施舍。
最开始还能跑到人家店门前求一下,但是后面因为人家生意也不好,基本也讨不到两口吃的了。
如果不是情况糟糕到这种地步,他们也不至于雨天也出来。
但是出来了才发现自己这真是白出来了,根本不会有人来的。
乞丐刘叹口气:“回去也是挨饿,不如待在这里,还有点机会。”
“依我看,实在不行......”乞丐张的话没有说完,但是眼神逐渐凶悍起来,似乎想的并不是什么好事,但是都到这紧要关头了,命都快没了,谁还顾得上别的。
他们虽然是乞丐,但是也一直算是遵纪守法的良民了,当初因为种种原因成了乞丐,多亏了有一间破庙遮风挡雨,这才勉强能活下来,不然指不定要得风寒。
生病了,麻烦就大了,他们也没钱买药。
也就是感念着这点恩情,既然暂时以破庙为家,自然就想着不能做什么坏事。
他们都是有觉悟的乞丐。
乞丐张还沉浸在自己或许要做坏事的情绪里,乞丐刘拉了他胳膊一下,指了指前面。
那是一个撑着油纸伞的僧人,慈眉善目,只是那双眼睛让人有些望而生畏,那种仿佛被看透了的感觉,让乞丐张觉得自己刚刚心里的坏心思都被对方看出来了。
那僧人手里提着一个大食盒,走到了他们面前,他们这个位置正好可以被屋檐遮住雨,于是他直接把食盒放在了地上。
俩人情绪很复杂,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情绪,只觉得好像有一点被震撼到,又好像有点感动和畏惧。
于是两人双手合十,对着僧人点了点头,道:“大师,有什么事情吗?”
“施主,这些食物还请收下。”僧人开口了,声音也温和得很,还有些好听。
乞丐刘打开食盒,看到里面精巧的食物就知道这可不是他们以前吃得起的。
一时有些惶恐。
“小僧愿意给施主们报酬,但是希望两位施主能帮小僧一件小事。”易芒开口道,“明日小僧要去漠河河坝一趟,最近连绵不断的大雨会导致河坝异常涨水,小僧需要以身镇河,以救通州苍生。”
这话一出,两个乞丐目瞪口呆。
“大师!这个!”
“两位施主无需多言,这是小僧应做的事情。”易芒很是淡定,仿佛将生死置之度外。
但是他的眼神忽而一变,似乎也有什么担忧的事情。
“只是小僧收了两个徒儿,这次的水患,小僧希望他们能多学到点东西,算是小僧给他们的最后一课,所以需要两位施主帮帮忙。”
两个乞丐此刻已经完全被易芒的话镇住了,连连道:“大师有事直言,我们必定会帮大师。”
“也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情,只是需要说几句话罢了。”易芒见他们很合作,松了口气。
“什么话?”
“在小僧要上河坝之时,需要两位施主同小僧的徒弟说几句察觉河坝不对的话,然后等小僧上去了,两位施主务必让他们知道这河水奔腾,或许即将决堤,之后再悄悄引导他们让他们知道小僧以身镇河这事。”易芒娓娓道来,顿了一下,又说,“小僧走后,还请两位施主安慰一下他们。”
“没问题,大师!”俩人点头。
虽然有些不懂大师为什么要让他们说这些话,但是大师给了他们吃的,明日还要以身镇河,他们自然是不可能质疑对方的。
至于对方是个骗子的可能。
那怎么可能。
先不说僧人的戒律不能破,就算对方是个假和尚,骗他们这些话,他能得到什么好处吗?
没有吧!
要知道真的从河坝之上跳下去,怎么可能有任何生还的可能呢。
易芒同俩人说好了,第二天一早就先去往漠河河坝,到时候他会看住时机上河坝,俩人只需要去和跟在他身后的两个人说他之前让对方说的话便可以了。
易芒定做的东西,并没有那么容易做出来,一直到第三天的早上,先去了一趟某富商家里化缘,当然那是借口,主要是对方有铜壶滴漏,确定好时间之后,易芒一边数数确定时间,一边去拿金属零件,然后回了趟客栈。
虽然玄明玄济没有回来,但是易芒知道他们今天必然会回来,毕竟他之前特地说过三日后这个时间点,那俩人不可能忘记,就算再有什么事情,也一定会过来。
易芒把最后的金属零件都上上去。
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他估摸着那几人是回来了,调整好指针,注入内力让手表的时间转动。
看好了时间,按照易芒的推测,河坝涨水的时机大概在半个时辰之后。
现在完全来得及。
漠河河坝距离这里不远,就算是走路,最多三十分钟也就到了,他这还有一个小时呢。
不过易芒习惯早做准备,所以他穿过几人,直接去马厩,准备骑马过去,这样剩余的时间能宽裕一些。
十分钟后,易芒就骑马到了漠河河坝。
他本来以为要费些功夫才能上去,毕竟河坝附近一直有人守着,但是今天守河坝的人似乎很少,易芒觉得自己用一下内力上去,应该不太会被阻止。
或者说他们来不及阻止他。
很好!
他摸了摸白龙的鬓毛,道:“今天之后,就看不到你这样子了。”
毕竟他要杀青回家了。
但是白龙听了他这话,好像很兴奋,仰天长啸。
白龙:开心!今天要化龙了,以后就不是马的样子了!大师果然是带他过来化龙的!
两个乞丐也到了,远远看着易芒,等着他徒弟到来。
易芒等了许久,玄明玄济还没有来,他都有些诧异。
不应该啊,一般来说,那两个大聪明甩都甩不掉,怎么今天不跟着了?
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易芒都有些许急了。
幸亏马上要到点的时候,身后传来了马蹄的声音,易芒知道这俩人终于赶来了,头也不回上了河坝。
他纵身一跃,飞了上去,僧衣在风中摆动,雨水虽然依旧很大,却仿佛根本进不了他的身,便被内力蒸发,变成缥缈的白烟。
这一幕让准备过来阻止的士兵都被镇住了。
没错,易芒听到的马蹄声,是因为有士兵骑着马过来了。
而那两个乞丐虽然奇怪大师的弟子为什么是士兵,却也兢兢业业开始了工作。
“河坝,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吧!”
“刚刚有个大师飞上去了,他是要去干嘛?”
“他要以身镇河,以保大家的安全。”
听到一切的士兵傻眼了,不是说要决堤的是大河河坝吗?
这漠河之前是有问题,但是已经解决了啊!
而且大师是哪个?他们记得最近几天共事的两位大师好像没有如此大的本事吧!
不过他们也听说了,那两位大师还有一位师父,之前一直待在客栈里闭关。
听说大河河坝要决堤的事情,还是那出关的大师发现的,如果对方发现了,一定不会待在这里,多半是去大河河坝了。
只是,这大师如何从漠河到大河河坝去呢?
漠河河坝上。
易芒看了眼时间,愣了一下,这手表的分针转了整整一周,那时针却没有往前进一下,按理来说应该从七点,到八点了才对啊!
不管了,反正时间到了!
易芒朝着漠河跳了下去,甚至没有看后面一眼。
白龙猛地朝河坝上跑去,么可能!
一瞬间,对河坝上大师的厉害有了更深的了解。
仔细看那白马,他们心里冒出了一些想法。
他们之前被大师飞上河坝周围滴雨不沾还缥缈白烟给唬得本就觉得对方是神仙人物了,加上又听闻大河河坝出问题还是对方出关发现的,加上这踏墙而上的白马,以及那白马头部冒出来的龙角,那大师真如此厉害!
难不成大师可以依靠漠河河水一瞬间转移到大河河坝那边去!
易芒不知道眼望去,正是白龙,只是它现在的样子有些奇怪?
他还来不及多想,突然感觉面前的景象转变了。现在他的面前是一面巨大的墙,他没有见过这面墙,但是相似的他看过,漠河河坝就是这个样子的。
易芒还来不及多想什么,就听到了玄明玄济的声音。
“大师!”
他们的声音中带着欣喜,接着易芒面前的河坝发出了奇怪的声音,仿佛不堪重负,无数水从缝隙之间流出。
“嘣”的一声,河坝决堤了!
伴随着决堤的声音,易芒还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吼叫声,大得出奇。
“大师!”
......
玄明玄济根据易芒手里的“罗盘”认定了大河河坝会出事,自然是朝着大河河坝去了,应风没有立马跟着过去,而是先去大牢抓了那月杀教的细作,询问对方大河河坝被他们做了什么手脚。
那细作开始还有些惊讶,似乎是没想到他们居然在这最后关头发现了不对,不过随即笑了起来。
“来不及了,时机到了,你们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应风脸色难看,刘知府表情也好不到哪儿去,他们本都以为水患之事已经解决,没想到这时候还能出篓子。
如果大河河坝决堤,他们这里也落不得好,但是现在跑的话,还来得及,毕竟这里距离大河河坝较远,河坝决堤,河水淹没这里也需要时间。
应风突然想起了大师。
难道真的阻止不了了吗!
大师给他的考验,他失败了吗!
他脑子在这时候乱糟糟的,想了许多许多。
最后他想到了自己在这个地方认识的那些夫人,她们有的把他当弟弟,有的把他当儿子,无一例外她们人都很好。
他不能就这么跑了!
“大河河坝决堤,你们也跑不掉,白白丢了性命,何必呢!”应风试图和对方沟通。
那人却只是嗤笑一声。
什么话也没说。
首先,他们本就要死的,暴露了的他们必须死了,才死无对证,才能保证他们没有证据证明是月杀教搞出的决堤这事情。
第二如果对方知道这一点,那对方必然不会让他们死。
所以应风这话,在他听来只觉得好笑。
本来在被抓住时,他们就应该自尽,他们此刻还没有,不过是想亲眼看着河坝决堤。
眼看对方软硬不吃,应风心里憋着一股气。
他对刘知府说:“知府大人,还请您组织通州的居民转移到高处去,如果不能阻止决堤,至少要保证大家都能活下去,我带着这人去大河河坝,看能不能阻止。”
刘知府脸色难看,却也知道现在这是最后的方法了。
如果能阻止决堤是最好的,如果不能,那至少要保证大家的安全。
于是他点了点头。
而应风甚至连马都没有要,依靠自己超凡的轻功拽着细作朝着大河河坝赶去。
就快到河坝之时,他总算是追上了玄明玄济。
“你来了。”玄明道。
“果然不出大师所料,月杀教对大河河坝也动了手脚。”
应风很严肃,同时,他也不懂,不懂大师为什么不在之前给他们一点提示呢?
“大师为什么没有给我们提示?”他喃喃问出了口。
“大概是因为来不及吧。”玄济的声音带着惆怅。
他们太弱了。
玄济:“光是抓住所有细作,并且解决漠河河坝的事情,我们就搞到了今天早上,就算知道大河河坝出了问题,我们也根本来不及找到它出了什么问题,并且解决这件事。大师早就知道了,所以他干脆不告诉我们,只让我们专心解决漠河河坝的事情。”
玄明没有说话,只是拽紧马儿缰绳的手指隐隐发白,可以看出他也并不平静。
“因为我们的无能,大师打算亲自解决大河河坝的问题。”玄明道。
“大师打算如何做?”
几人不该猜测,只是心里隐隐不安,又想起了大师来到这里后不久对他们说过的话。
快到大河河坝了,距离依然不算近,他们依稀看到前面有个影子,虽然不能看清楚是什么,但是他们已经认定了,那必然是大师和白龙。
大师比他们先出发,现在会在大河河坝面前的只有可能是大师和白龙。
易芒被士兵和玄明玄济等人的脑补,瞬间从漠河河里,转移到了大河河坝面前。
他甚至没来得及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就亲眼看着河坝决堤了。
“大师!”
那奔腾的水瞬间朝着大师而去,如同一张水怪的大嘴,即将要将大师吞并。
欣喜之后便是惊恐。
第一声大师,是欣喜大师的出现,而这第二声音,就是惊恐,惊恐大师会被水吞没。
突然,一条白龙出现在大师的身后,它盘旋着身体,朝着鹏腾而来的水一声怒吼。
那水仿佛有灵智一般,顿在了原地,连空中的水滴都停在了原地。
大师望着那水,淡然道:“阿弥陀佛,小僧愿以身镇河!”
在那河坝决堤之后,易芒才算反应了过来,自己似乎又被脑补了,还被脑补得从漠河河里一瞬间到了大河河坝这里。
他来不及多想,随机应变。
反正都决堤了,他这会儿说以身镇河,应该也可以被水吞没,然后让这水退去吧!
既可以杀青,又可以解决这决堤而来的水!
只是那咆哮声是什么声音啊?
怎么那么大!
他没有转头,自然看不到自己身后盘旋着一条白色巨龙,它听到了大师的话,低下了头,望向大师。
而随着大师的话,那些河水仿佛真的被镇住了,居然后退了!
易芒:?
不是,以身镇河可以这样用的吗?
白龙:我的主人真厉害,我还以为需要我来解决这些不听话的水,但是主人说要自己来镇住这些水耶!
白龙用龙角碰了碰易芒,易芒茫然望去,看到一个巨大的龙的头。
它将易芒顶上自己的脑袋,让易芒站在自己的头上。
接着飞了起来,那些水跟着龙和大师一起走了。
远处的大山上,通州大部分的居民已经躲上了山上。
各自抱怨着。
毕竟他们没办法带走太多财务,如果河坝决堤,就算他们活下去,也会损失惨重,甚至于如果粮食不够,有钱也大概不好过。
几人还在说着,突然一个孩子指向了远方的天空。
“娘,你看!天上有一条白龙,它带着决堤的河水走了!”
所有人随即望去,看到了让他们永生无法忘却的事情。
白龙的头顶上站着一个僧人,他拨弄着佛珠,念着什么。
那些决堤的河水便顺着他们一路跳跃,往周围的农田里洒下水珠,随着这些动作,河水越来越少,也几乎把通州附近甚至几个城市都播撒了个遍。
谁也不知道,那大师站在龙的头上,此刻正动嘴不出声的念叨着:“杀青,我要杀青!龙是怎么回事啊!这不是武侠剧吗?这龙怎么被脑补出来的!怎么一点征兆都没有啊!”
月杀教那细作已经崩溃了。
“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这次任务居然会以这种离谱的方式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