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大势熙熙攘攘，有人忙里偷闲，有人死中求活。
在夏凡等人享受最后平静时，天下修士以京城为界，放弃了其余地方，大量的平民往南迁移，天下动荡。
西北大荒的秘境之中，韶南烟坐镇登天阁，这本身就是第二战场，以登天阁这件至宝镇压，如今要连手布下禁制，必然需要此宝的帮助，以做阵眼。
咚！一声闷响，道道光柱自东向西冲天而起，每一道光柱都是一位绝顶。
见此，韶南烟身上演化出无数阵纹蔓延至整个登天阁上，轰的一声，巨大的阁楼凭空拔起，下方顿时出涌浓郁的不详之气，但很快，光柱之间开始有光幕开始蔓延，随即各宗绝顶齐齐出手，施展各宗神通。
光幕之上出现了道道阵纹，聚人域绝顶之力，铸成了一面高墙，若是从高空俯瞰就能发现，光幕并不是一道直线，而是一个倒八状的漏斗，最低端赫然就是京城之地。
这边没有阵法所汇聚成的光幕，不是忘了，而是刻意为之，为得就是要在这里与异族决生死。
这是阳谋，没办法，人域如今虽说修士的数量大幅增加，加上灵气倒灌，众人修行的难度降低，但高阶修士数量毕竟太少，根本无法有效抵抗异族的入侵。
既然如此，那就汇军一处，放开光幕禁制，任由不详之气过来，这样一来，京城这边就会吸引大量的异族前来，其余地方有光幕保护，想要攻破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做到的，只要他们能坚持到上面出结果就行。
随着一月之期将至，横绝两界的时间长河开始轻颤。
“哎，早知道小先生这么喜欢，彩霞就多酿些了！”小院中，将最后一坛酒放在桌上，彩霞有些自责的说道。
第二十五天，十余年酿的酒被他喝光了，如今院中可以说是阴盛阳衰，莺莺燕燕的一大群姑娘就他一个男人。
“刚刚好，再多我就喝不下了呢！”
“彩霞，明日...小先生要先离开一段时间了。”
听到这话，彩霞顿时心中一惊，随即便红了眼眶，上次小先生也是这么说的，结果一走就是十余年，若是在这般，下次见面时，自己恐怕都是老婆婆了吧。
“小先生...这次要去多久？能不能别想上次一样了，彩霞不是神仙，活不了太久的。”
以往她虽然知道修士寿元悠长，但也没有什么直观的感受，上次夏凡回来时，从当初的稚童变成了一位翩翩公子，但又十余年过去，夏凡依旧是那幅模样。
也是这次她才清楚的认知到，岁月在修士的身上是那般缓慢，反观自家儿子都这么大了。
听到这话，夏凡不由笑了笑：“放心，若是顺利，一个月足以，最迟...不过半年。”
“等这次的事情结束了，我就回来住上个几年，或者干脆不走了，在你们家旁边盖座房子，等着你家小姐一起回来，你看如何？”
他已然做好最坏结果的打算了，若是顺利，一战定乾坤，从此人域万世安宁，若是他们败了，柳诗妃应劫不成，也许整个人域也撑不过半年光景就会被完全吞噬，还有什么分别不分别的。
“真的？小先生可莫要骗我！”闻言，彩霞一喜，有些不敢置信的说道。
若是能与小先生一起生活，那简直太好了，到时候小姐要是也回来，那她们一家就团圆了，是真的团圆了，这简直是她做梦都想过的日子嘞。
“自然！我何曾骗过你呢？”
夏凡一边摸着最后一坛酒，一边轻声道。
第二天一早，刚还未亮，彩霞就早早起来开始忙活，中午之前做了满满一大桌子的饭菜。
夏凡，柳诗妃，林素，白玉，出云，陆卿，加上彩霞一家三口坐在院内吃完了最后一顿饭菜。
至于姜凝云与钱芊两女两天前就已经离开，如今这二人一个是一国之主，有着要事处理，一个是四海阁的老祖，有着调动天下修士职责，自然不能久待。
还有就是，她们如今没了身份，婚书已经毁，除了陆卿下手早之外，她们这些后来之人再想分一杯羹，太难了。
再者说，如今天下危机如刀架颈侧，真想发生些什么也大可不必赶在这个时候。
夏凡将最后一坛桂花酿打开，亲自给每个人都满上一杯，就连出云都没落下：“这一杯敬彩霞你们一家，让我这么多年还能有个家在这边。”
“等小先生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说罢，几女全部起身看向彩霞一家，而面皮本就薄的彩霞那里受的这个，一家三口连忙起身：“小先生，夫人，你们这是干嘛，应该的，应该的啊！”
夏凡没有接话，仰头一饮而尽，随即看向石头道：“石头，大舅还有些事要处理，你呢，在家好好照顾你娘，不要乱走。”
“你是修士，自然是知道一些消息，但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要惊慌，天塔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你大舅我，个子最高了！”
“是！”闻言，石头连忙道。
虽然他也很想央求自己这位舅舅带自己出去见见世面，但显然不可能，昨天晚上当夏凡说出要走时，他就私下与出云商量过能不能带自己一起，但却没无情的拒绝。
“那就好！”
说罢，众人开始吃完饭，夏凡包括几女谁也没有说话，反倒是彩霞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小先生，此去可危险？若是危险，咱们能不能不去了啊？”
听到这话，夏凡与几女对视一眼，随即不禁笑了笑，他们不是绝顶就是归真。
是成宗做祖的存在，他们是修士。
绝顶，老祖，让他们高人一头，是身份地位的象征，但绝顶真正的意义是，当灾难从天而降时，他们得站在最前面，挡住一切，得让这方世界看到希望。
“彩霞...你不懂，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的，而如今，这个人，只能是我们。”夏凡轻笑道。
彩霞不懂，哪怕她已经年过三旬，甚至可以当奶奶，但她依旧不能明白修行的意义。
就算石头如今已经是出尘境，但他也同样不清楚。
这一顿饭吃了好久，一直到了中午才散席，一行众人沿着清河道一路朝北，彩霞一家相送，正如当年离别之时一样，只不过这一次彩霞却久久不愿回去。
“好了，又不是不回来了，都说了，短则月许，长则半年，这次不算离别的！”夏凡揉着彩霞的脑袋轻笑道。
尽管对方已为人母，甚至连孩子都能成家了，但在他眼中，这似乎还是当年那个小丫头，哪怕面对修士，也会开张手臂挡在他身前的那个小侍女。
“恩恩小先生这次要说话算话，彩霞笨，你可别骗我！”
“放心吧，很快的，这次你甚至都不用酿酒了。”退后一步，夏凡对着大牛石头父子点了点头，最后瞧了一眼彩霞朗声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彩霞，回吧，小先生...去去就回！”
话落，众人身上泛起灵光，化作一道虹光直冲天际。
“小先生...早点回来，彩霞会接着酿酒的！”当年的小丫头，如今的小妇人红着眼眶朝着天上招手。
良久，大牛轻声道：“石头他娘，咱们回吧，小先生要不了多久会回来的！”
石头搀扶着自己的娘亲，在彩霞三步一回头的状态下，一家三口缓缓朝家的方向走去。
云层之上，夏凡看着一家三口原路返回，不由笑了笑，有的时候当一个凡人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没那么多烂事。
所以哪怕石头修为已至出尘，他也只让他在家守着老娘，家里又不是没有大人了，该打的仗，有人会打。
“夫君，我们该走了呢？”柳诗妃伸手挽住他的手臂轻声道，一旁的陆卿也朝他微微颔首。
“是啊，又该走了。”
“我这一生啊，寻得知己二三，勉强也饮过几场尽兴，经历过思乡离愁，也看过身旁之人的至死不渝。”
“有幸守月明，有幸观日出，倒也不错！”
“也罢，晴日去走马观花，天寒便围炉饮酒，常尽兴，也还算潇洒，既如此，那便走吧！”
话落，一行众人化作一道虹光直奔京城方向。
众人的速度极快，哪怕没有遁入虚空，甚至降低速度，不到一个时辰也瞧见了偌大的京城耸立于此。
东西两侧各自升起一道光幕，与之当初北海的禁制大体相似，京城之内，灵气汇聚，无数修士严陈以待，到处都能瞧见灵光宝气。
甚至夏凡还瞧见了一位熟人，当年的柳相之女，柳白榆，此时正位于淮河之上的一艘商船之上。
船上有猬卒把守，看来是要护送她们前往南方避难。
只不过如今的柳白榆早已不复当年的模样，更加成熟了不少，尽显熟妇气质，身旁还跟着身古灵精怪的小丫头，甚至一旁那丫鬟小桃也还在一旁。
很显然，这么多年过去，当年的女子早已嫁做人妇，能与之成亲的男子，不是同朝为官的同僚子嗣就是皇室的某位皇子。
回想当初破庙内的相遇，恍惚昨日，夏凡没有下去与对方叙旧，倒不是怕身旁的娘子，而是因为没必要，对于两人而言，他们只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只不过当年初到京城，倒是在人家里落过脚。
想到这，夏凡手臂一挥，劲气化作一缕清风吹过淮河之上，如春风拂面，驱散了些许凉意，换来点点心安。
当年你让我有处落脚，如今我送你一缕春风，倒也坦诚无忧。
“哎？这不是当年那个柳家小姐吗？”白玉认出了下方商船上站着的女子，不由轻声道。
闻言，柳诗妃眉毛一挑，煞是好看：“哦？夫君认识的女子倒是不少呢！要不要下去叙叙旧？”
而一旁的陆卿见此也不由捂嘴轻笑，非但没有上前帮他解释，反而有些幸灾乐祸。
“这女子我倒是有些印象，好像是当年夏郎刚来京城时所认识的，出落的倒是水灵，看如今，应当是已做人妇了呢。”
对此，夏凡是手稳心不慌，并没有表现出怕老婆的模样，反而是伸手捏了捏自家娘子的脸蛋，调侃道：“只能算是一个相识之人，连朋友都算不上！”
“若是娘子你有兴趣，咱们也可以去见见的！”
见他这般亲昵的动作，柳诗妃俏脸一红，白了他一眼，顺势将他的手拍掉：“我才不去呢，妾身又不认识她！”
众人说话间，已经消失在了京城上空。
淮河的商船上，陡然一缕暖风拂过，商船的速度陡然快了一截不止。
而位于甲板之上，眺望逐渐远去的京城的柳白榆心中原本的怅然若失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暖风拂过脸旁的瞬间，柳白榆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当年的那位姓夏的公子，那是让少女春心萌动的第一个男子，哪怕只是相识数日，但却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只不过两人到底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人家是修士，是仙人，而她只不过是官家之女。
但哪怕已经嫁做人妇，生儿育女，但不得不承认，当初的她确实心动过。
“小姐，起风了呢，要不回去吧，容易染上风寒。”一旁的小桃轻声道。
“不了，我还好。”
“小姐是想到什么开心的事吗，笑得这么开心，和小桃说说呗。”
“开心的事？只是想起一个人罢了”
“谁呀？”
“你不妨猜猜”
一缕清风送故人，从此相见两不知，缘起缘灭罢了。
而夏凡一行人没有在京城停留，直奔北方的时间长河而去。
路过北方几个州部，皆是一片荒芜之境，原本繁华的大城，如今却成为了一座座死城，死州。
只有极少数的老人家不愿意离开自己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宁愿死在这里也不愿意远走他乡，还有一些贪小便宜的人，准备捞些好处。
对于这些人，哪怕是修士也没有办法，强行带走没必要，况且就算带走，有些老人的身体也撑不住，与其客死他乡，还不如这样放而任之。
在姜国边境最后一个州部时，渐渐有了些人气，仔细一看，竟然都是上三境的修士。
整个人域各宗的上三境都齐聚于此，时间长河那边是九境的战场，也是第一道防线，而这些七八两境的修士到京城之间，就是第二战场，他们也是第二道方防线。
林林总总，加上妖族那边的大妖，上三境达到了将近三百之数，甚至还有些人没有赶到，但人数总归是在三百以上的。
其中有三分之一的上三境来自七大顶级宗门，就可见一般了。
“夏郎，妾身就到这了，你与夫人小心”陆卿瞧见了天香门诸位长老，直言道。
她知道，再往前就不是她的战场了，所以也没必要过去。
“好，你也多加小心，别逞英雄，拖时间就好，你们这边的战场左右不了这一战的走向，别到时候咱们胜了，你却不见了”夏凡叮嘱道。
听到这话，陆卿颔首，随即看了柳诗妃一眼，最后上前一步，缓缓的环住他的腰身：“妾身知道了，夏郎保重，若是此战能胜，妾身在天香门等你。”
说罢，陆卿化作一道灵光朝着下方掠去。
“小凡，诗妃，我...”
“公子”
陆卿刚走，林素与白玉两人却也挪不动脚步了，她们也是八境，她们的战场也在这边，也就是说，同样要分别了。
“你二人去找左宗主吧，互相照应，就像夫君说的那般，拖时间，别逞英雄，剩下的交给我们”柳诗妃轻笑道。
八境与九境之间的鸿沟同样巨大。
“去吧，听话！”夏凡轻声道。
说罢，白玉扎进了他的怀里，林素也与自己姐妹惜别。
“小凡，姐姐我没求过你什么事，诗妃这次应劫，拜托你了，千千万万要带她回来！”林素郑重道。
以往遇到这种事，她都不知道求谁，但夏凡此时也堪比九境的存在，无论能不能做到，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他这里了。
“放心吧，我向你保证，娘子绝对不会走在我前面”夏凡笑着回道。
都是修士，众人早就看淡了生死，也不会说那些不切实际的大话。
柳诗妃这次应劫凶险万分，连当初的老天师都没过去，但好在如今她气运加身，希望到时更大了些。
“公子也要回来”白玉连忙道。
“你只要没事，我就一定会回来的！”
四人对视，随即点头，林素与白玉二人化作两道灵光顿时落在了魔宗阵营当中。
而夏凡与自家娘子对视一眼，两人不由轻笑。
“一路走来，走的越久，身边的人就越少，到最后，还是咱们夫妻二人，娘子，这回轮到为夫站在你身前了。”
说着，夏凡顺势牵起柳诗妃的手轻笑道。
“是啊，就连我自己也没想到，我柳诗妃的小男人有一天真的能站在我身前保护我呢，感觉就像做梦一样。”
“所以啊，娘子安心应劫，有我在，你放心便是！”
“好，那就仰仗夫君了。”
说罢，两人一步跨出，顿时出现在时间长河之前，此时人域众多绝顶已经在此恭候多时。
佛门的两位菩萨，道宗的一尊元君，万剑山的步泉大剑仙，四海阁的钱有良，云海书院的两位亚圣，天香门的韶南烟与香娥老祖，魔宗的六祖，涂山与青丘两脉的两尊九尾天狐，一公一母，龙族青龙，苍龙两位龙祖，神道四祖，外加夏凡柳诗妃夫妇二人，共计绝顶二十位。
这已然是人域所有能拿得出手的战力了，也是决定这一战走向的重要砝码。
每个人都知道，此战之后，他们这些人中会有很多人陨落，但大势倾轧在即，不要说什么为了天下苍生，为了黎民百姓，这本就是一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战争，无人可以幸免于难。
两人现身，众人皆是抬手施礼以表尊重，毕竟此次柳诗妃应劫，为的就是求一线生机。
现在的柳诗妃，就如同当初的老天师一样，成了人域的顶梁柱，若不是他，早在当初老天师迎接之时，人域这边就顶不住了。
“诸位，柳诗妃，应劫而来，尔等...可愿一战？”柳诗妃上前一步，周身猛然浮现屡屡道韵，头顶一片金色祥云显化，九天之上，乌云汇聚，宛若天倾，时间长河剧震。
闻言，十八道身影猛然落地，抬手抱拳，弯腰行礼：“愿战！”
“恭请魔宗柳祖应劫！”
至此，柳诗妃微微一笑，随即回头看了自己男人，见他微笑着颔首，然后猛然震碎九重虚空，一条血迹斑斑的大道猛然显化，大道尽头，最后的缺口出正被一点点的补全，朝着道之极致演化。
轰隆一声，九天之上，一道青色门户虚影出现，威压撼天。
瞬间，人域众人心头一沉，众人都知道，最后一战不远，诸位绝顶已然做好准备，处于第二战线的上三境严阵以待。
而时间长河的另一边，雾娆等人也一样等待多时，半百之数的王座显化，在空中排成一列，而下方则是无数异族，异兽，漫天遍野，一望无际，其数量数以千万计。
这是倾一界之力的最后一战，万族皆出，无论修为高低，皆要拼命。
“来了...”雾娆眼中目光灼灼，呢喃道。
随着乌云汇聚，九天之上的威压越发浓郁，天门虚影宛若实质，三日之后，随着轰隆一声巨响，一道紫色雷劫显化天地，应声落下。
应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