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为什么秦小二拿银水媳妇来开刀,也不是毫无理由的。
首先,关于原身秦小二在村里的风言风语,就是由银水媳妇嘴里先传出来的。
那天秦小娥从山上背着一捆柴下来,在村口正好遇上张老三。
张老三这人是青竹村的一个混子,平日里正事不干晃荡来晃荡去,嘴里还不干不净,什么话张口就来。
于是,那天见秦小娥孤身一人,附近又刚好没人经过,他就没忍住口花花了几句,还说要帮她背柴,上来就想动手动脚。
秦小娥平日里见到他都是唯恐避之不及,自然不愿沾惹上他,背着柴火赶紧走人,这一个前面埋头跑,后边一个“哎哎哎”声追,落在路过的银水媳妇眼里就变成了两人有“猫腻”,和人闲聊时就添油加醋地传了出去。
张老三媳妇就是受了银水媳妇的背后挑拨,才会三番四次来找茬。
当然,如果仅仅只是传个口头是非,银水媳妇还罪不至此,可偏偏秦小二想到了秦小娥的死。
前边说了,秦小二在原身的记忆中得知秦小娥并非跳河自杀,而是有人把她推到水里的。
他不知道那人推秦小娥那一下是出于什么目的,毕竟河水浅,轻易淹不死人,可偏偏秦小娥那天运气不好。
多年的辛劳,又加上营养不足,秦小娥的身体一直就算不上健康,那日她去田里耕作回来,本来就筋疲力尽,再加上饿肚子导致的血糖低,她蹲在河边洗完东西,站起来时眼前发黑,差点就没站稳,结果偏偏这时有人在背后推了她一把,她就噗通一下栽进了河里。
被灌了几口水,秦小娥在水中倒腾了下身子,本想要踩住河底的石头站起来,却不想腿突然就抽筋了起来,把她仅有的几分力气都泄了。
于是,她就悲剧了,换成秦小二穿了过来。
当时秦小娥背着人,所以并没看见是谁推她下去的,但在她窒息失去意识之前,耳边隐约听到有人在喊“二根媳妇跳河啦!”,据小萝卜头等人的说法,当时在河边喊着要救人的就是银水媳妇。
当时秦小娥洗东西的时候,河边可没有人,所以秦小二第一个疑心突然冒出来的银水媳妇。
于是,在祠堂她一哭二闹三上吊,说是自己跳河的时候,特意观察过当时众人的表情,唯有银水媳妇一人脸上闪过震惊和喜意。
他就基本确定了是银水媳妇搞的鬼。
至于为什么会提到秦瞎子乱搞男女关系,也是因为原主曾经撞见过两人先后从一块玉米地里出来。
原身是个闷头干活的人,所以看见了也没多想,但从秦小二的角度来看,这两人肯定是有猫腻啊。
他怀疑银水媳妇会这么针对原身,估计也是因为这一桩事情。
银水媳妇被抓,秦瞎子也没逃过,被她男人从被窝里拽了出来打了一顿,捆在了祠堂。
不过这些都不关秦小二的事了,从村长那得到了准话,他出祠堂时把手里攒着的姜片扔掉,今晚的任务就完成了。
带着四个娃回家后,灶里烧好的洗澡水靠着火星余温,还留了点热乎气,闹了一通后,秦小二觉得自己晚上的鸡汤都白吃了,浑身都没什么劲。
黑灯瞎火的,他也顾不着别扭,随便冲洗了两下裹着薄被就囫囵睡了过去,早上他一睁眼,他还是在这个逼仄的土屋里边。
秦小二已经放弃幻想了,老老实实发了会呆,侧头一看,正好是那天他撞墙磕出来的一个洞,二丫正趴在那里,眨巴着眼睛看着她,脆生生地喊了句“阿娘。”
秦小二条件反射地应了声,反应过来又自闭了三秒,他被人喊“阿娘”居然都快被喊习惯了!
可惜,不等他自闭完,一个大雷就砸了下来。
大丫说:“阿娘,米缸没米了。”
“没什么?”
“没米了。”
“米怎么了?”
“米没有了,白米,粟米通通都没了。”
秦小二消化了三秒,才明白什么意思。
他和大丫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大丫表示米缸里边一粒米都抠不出来了。
所以,他昨天还嫌弃稀粥不好喝,结果今天连稀粥都喝不到了,他一个大男人,连饭都吃不上,还得带着四个孩子挨饿了。
不仅如此,就连秦小二那几天喝的白米粥,都还是大头去问了大川家,从他阿娘那借来几文钱,和人换来的一捧白米煮出来的。
秦小二袖着手,一脸丧气地看了一眼空荡荡的米缸,又看了一眼昨天扔在地上的那捆麻绳。
要不他们一家五口,还是吊死算了吧。
但这也只是想想罢了,秦小二叹气转身进了房里,从床下的一个洞洞掏出原身偷偷藏起来的全部积蓄,算了算一共108文钱。
就这百来文钱,大概能买个20斤左右的粟米,再怎么省,也就够他们吃上十天,而这还是秦小娥辛辛苦苦攒下来,以防万一的救命钱。
秦小二坐在门槛上更加自闭了。
相比起他来,几个孩子就自在多了,毕竟他们家一年到头都缺粮,已经习惯了。
所以大丫熟练地带着二丫去后院割了一把青菜,煮了一大锅没油少盐的青菜汤,秦小二喝进嘴里没滋没味的咽不下去,可几个孩子倒不嫌弃,咕噜咕噜喝了一大碗。
二头还砸吧了下嘴巴,“早知道昨晚的鸡骨头就先不扔了,留下来煮汤多好。”
“咳咳”秦小二猛地被呛了一口,见大头和大丫还一副点头的样子,气得仰头骂天!
但,再怎么骂,吃饭问题是生存问题。
硬是灌下一碗青菜汤,秦小二一抹嘴,决定先去城里的集市看看有没有来钱的路子。
大丫一听,有点惊讶,“阿娘要去赶集吗?”
也难怪她惊讶,以往秦小娥顾忌着寡妇的身份,轻易不肯出门,要卖东西都是托同村的人去卖的。
秦小二知道自己现在的性格和原身相差甚远,可他也装不出原身那畏畏缩缩的模样,索性就按着自己性子来,反正像他嘴里说的,他可是走过阎王殿的人,有点改变又怎么了?
至于要有人质疑,管他三七二十一呢,不服就来干。
好在大丫像是已经接受了他的反常,问了一句后就去拿了个大箩筐,“那正好可以拿笋干还有鸡蛋去卖了。”
青竹村的人,因为祖祖辈辈背靠青竹山,所以都爱在这边采笋,采来自己吃也好,或者晒成笋干拿去卖也好,多少算给家里添点收益。
只不过,这个县不缺竹子,镇上的人也有限,所以笋干也卖不上价,甚至经常还卖不出去。
可他们家里主要的经济来源就是卖鸡蛋和笋干,如今老母鸡给宰来吃了,家里就剩十来个鸡蛋,往后他们就只能靠笋干来贴补家用了。
大丫在家里看着二头和二丫,顺便把家务活都干了,秦小二就背着箩筐,带着大头出门去了。
“……要不你去问?”
“你去问吧,我觉得二根媳妇现在有点吓人。”
“毕竟是走过阎王殿的人,到底有些不一样了。”
秦小二从屋里出来,就见外边三个妇人在门口推推搡搡说些什么。
“二婶,你们在做什么呢?”他招呼其中一人。
二婶,也就是水生媳妇,二根爹的弟媳妇,有点讪讪地看着她,并不上前来,“二根媳妇啊,这是要去哪啊?”
听到二根媳妇这个名,秦小二就打了个抖索,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下来,“去一趟集市,卖笋干换点粮食,家里没米粮了。”
秦小二并不介意把自己家穷得响叮当的事宣扬出去,这样子才能让李氏坏名声更加坐实,对方再上门打秋风来他也有理由赶人出去。
水生媳妇一听这话,就怕他开口要借粮,所以赶紧岔开话题去,“二根媳妇,你说你进了阎王殿,这事是真还是假的?”
秦小二不知道她们打什么主意,随口应道,“真,怎么不真?”
三人中,比较面嫩的一个妇女,阿贵媳妇满脸好奇,“那阎王殿是什么样子的?”
我怎么知道阎王殿什么样子?秦小二腹诽,可不妨碍他胡扯,“阎王殿足有十丈长,一丈高,里边亭台楼阁拔地而起,看起来甚是雄伟壮观,门前两座大石狮子压阵,两边各有十来个鬼差在看守,各个凶神恶煞得很,你一走进去,就被压得直不起身来呢。”
“嚯,那不是比县太爷还要厉害。”
“那可不,县太爷才管这一个县,人家阎王爷管理整个地府呢,应该和皇帝老儿差不多厉害了。”
几人说笑了几句,二婶赶紧给他俩使眼色,阿贵媳妇才问道,“你昨晚说死去的人,要进阎王殿受审,是真还是假的啊?”
得,秦小二终于明白她们跑这一趟是为何了,吃早饭时他听大头打听回来说,秦瞎子和银水媳妇两人还被捆在祠堂里呢,要按以往族规处置,他俩早被浸猪笼了。
可奈何昨晚秦小二提到了阎王殿,大家有点害怕了,毕竟那天秦小娥被人捞起来后,好几个都摸过说是断了气了,结果突然又回魂,活过来了,所以他说起阎王殿走过一遭,相信的人不少。
这是突然害怕给自己造了杀孽,过不了阎王爷那一关呢。
虽说秦小二懒得去管那两人的死活,可他讨厌浸猪笼这种陋习,如果能杜绝就好了,所以就夸大了去说。
“怎么不真,排在我前边的就有一个人,因为生前把自家婆娘给打瘸腿了,被阎王爷判罚,让鬼差也得把他的腿打折一百次呢。”
“打自家婆娘也算罪吗?”二婶有点虚,毕竟现在男人打婆娘的多得是,不小心打得重手的也不少,没想到这在阎王殿都算罪。
“算,怎么不算?鬼差说你生前做的所有事,包括偷根针,偷把菜都会记录在生死簿中呢,不然你以为长舌妇怎么来的?就是生前太爱道人长短,死了下去阎王殿后,舌头就掉下来变成两三寸长,说话吃东西都变得不利索了。”
几个妇人不由自主捂住了嘴,好像怕舌头下一秒就会长长一样。
而阿贵媳妇关注的重点明显不一样,“这腿打折了一次,再怎么打第二次?”
“打折了,等你痛够了,鬼差用法术给你治好,然后再打折一次咯,足足打折一百次才放你去轮回。”
二婶子嘶了口凉气,“这打断个腿,都得受这罪,要是打杀了个人?”
“要是杀了人,那就得进十八重地狱了。”
“什么是十八重地狱?”
秦小二看着她们,露出了一个十分纯真的笑,“这十八重地狱嘛,就是让你把所有刑罚都走上千百遍,什么拔舌头,投入血池都算轻的了,严重的让你上刀山滚,下油锅炸,火海里烧,总之就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几十年,上百年如一日的受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