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渔夫再次看去,海面上果真风平浪静,像一把光滑的镜子。
西尔芙褪去黑色的长发,在入海的瞬间,幻化成银蓝色的鱼尾,在大海中自由摆动,速度极快,嗖嗖嗖地越过珊瑚礁,水母,大群的鱼儿和水蛇,直直冲向巫婆居住的地方。
那些古怪黏糊糊的草见到来人也不敢缠上去,似乎嗅到了危险的气息,这个女人恐怖如斯,上次被她砍断的手脚如今才恢复如初。
西尔芙一路畅通无阻,在眼眸触到那座陈旧的无邪,鱼尾往下,轻轻落地。
巫婆正在屋子边割着魔药,破锣嗓子喃喃自语,“蓝眼泪,制毒药!”
“喂,巫婆,你的宝物,我拿到了!”西尔芙冲着她的背影叫唤。
“没礼貌的孩子!”巫婆直起身子,脚步瞬间移动,尖利的鼻子顶到盒子边,一把丢开手中的蓝眼泪,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抢。
“给我!”
西尔芙摇头,“你答应我的事情?”她冷冷挑眉,注视着巫婆皱巴巴的脸。
巫婆咬牙,“这是自然,先让我验验货。”
西尔芙任凭她抢了过去,盒子精致无比,上面还有两层密码锁,但对于巫婆来说,根本不是难事,挥手捏出腐蚀性药品,轻易打开。
哐当。
西尔芙也好奇地探头过去。
盒子立着一颗晶莹无比的珠子,
这是……鲛珠?
巫婆嘴巴撇到一边,摇头,托出不满的音调,“这不是我要的东西!”
海底的气泡缓缓上升,凝成透明的水珠,折射的光线在深海中如同光柱四处洋溢,西尔芙惊了,鲛珠,起死回生,这等好东西,巫婆都不要?
她琉璃色的眸光在打扮怪异的巫婆上下流转,巫婆脸色确实十拿九稳,嘴巴尖利,丝毫没有说谎的样子,而是暗暗地松了口气,仿佛早就知道那东西不是那么好得到的。
“你并没有告诉我宝物的特征,再说鲛珠也是难得的珍贵物品,不如就当做交易成功,难不成那宝物还能比起死回生更珍贵?”西尔芙一字一顿,语气诚恳。
她是真的不想在回去了,况且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分之一,自己也就才摸到床底的鲛珠,平常更是在王宫里劳累,看人脸色。
西尔芙挑眉,小脸认真。
“不行,我决不做反悔的买卖!亲爱的小公主,你既然答应了我,却没有完成,这个交易就此作废,请你出去!”巫婆捏着锐利的嗓子毫不客气冲着西尔芙下了逐客令。
巫婆身上的紫色宽大圆袍随着她摆手的动作,在海水中游荡,惊起一圈水泡泡。
西尔芙没做声,第一时间没有反驳她,定定地站在那里,脸上无波无澜,可,难道自己真的要一辈子呆在这个莫名其妙的童话世界?
一辈子当个不能吃任何美食的美人鱼么?她暗暗叹了口气,音色低低,不再像来时那么倨傲。
“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你把宝物的所有特征说清楚,我一定会拿回来的。”
她眼巴巴瞧着比她矮上一头的巫婆。
巫婆似乎脸上有些怀疑,不过有人愿意去取,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她清了清淤泥堵住一般的喉咙,加了个条件。
“噢,美丽的西尔芙公主,你说的事情我同意,你是个有勇气的好孩子,只是我有一个事情不得不告诉你。”
巫婆顿了顿,“如果在你没寻到宝物的期间,你的妹妹贝黛丝公主要求舍弃她的舌头,尾巴来换取人身,”她咯吱咯吱笑,“我是不会拒绝任何一个成功的交易。”
西尔芙无名升起一股焦虑,同时也放下对贝黛丝的担忧,照巫婆的话来说,剧情似乎还没有进入最白热化的阶段。
她兀自点了点头,伸手准备去拿地上装鲛珠的盒子,手刚触到,耳边跳脚的响动,差点令自己一激灵。
“住手,你这是要干嘛?”
巫婆有些不满,刚刚的拿捏此刻全被诧异覆盖,西尔芙不是把鲛珠交过来了吗,送出去的东西怎么还有要回的道理?
西尔芙双手抱住盒子,眉目冷静,“当然是拿回王宫啊,这并不是你寻找的宝物,交易不成功,东西我自然要带走。”
她转头背影决绝,游动速度极快,任凭巫婆在下面大呼小叫,她也只是快速往浅海升去,冰凉的海水如同柔软的羽毛拂过她全身。
她心乱如麻,希望尤莱亚还没有发现自己偷偷拿走宝物又溜出宫的事情,不然……
哎……她吐了个忧郁的泡泡。
天光的最后一丝光线藏进了苍穹中,她拖着满身水汽,雾蒙蒙地借着死角,闯进了王宫,顺着熟悉的小路,她心跳得飞快。
祈祷上帝,还没有人发现她的罪行。
临近寝宫的城堡,目光急切瞥过国王大人的房间,黑暗一片,没有开灯,她心中的石头落了一半,这表明自己还有时间放回去。
饶过旋转楼梯,蹑手蹑脚提着裙摆站到了门前,掐住门把手微微下压,眼前暗得死寂,她吐出了口气。
哎……
回身关门。
啪嗒——
她感到眼睛刺痛,脸发热,背后的视线如芒在刺。
尤莱亚冷冷撇着她瑟缩的模样,怀中还露出精致盒子的一角,他慢条斯理地摘下白色手套,制服在他身上极度贴合,灯光洒在他身上,犹如神像,他先开了口。
“解释还是直接惩罚?西尔芙,说,你到王宫来的目的是什么,要窃取什么?我给你一次机会,你可以把话说完整。”
这是第一次听国王大人说这么多的话,声线清凛凛,只是西尔芙头一回感到额头上在冒汗,她带着浑身的水汽,绞尽脑汁,眼眸匆匆抬起瞟了他一眼。
“我……我……”
西尔芙咬唇,她吞吞吐吐,我了半天。
尤莱亚脸色越来越冷,将取下来的手套扔向一边,长腿迈了几步,顷刻间到了西尔芙跟前,居高临下的气势狠狠压迫着她。
下一秒,西尔芙的下颌被冷白指骨生硬地抬起,用力到她觉得下巴泛疼,眼眶盈出泪水,鼻头红红。
“你是觉得我对你有几分忍让,所以便在我身边肆无忌惮,可我最讨厌你这样的人,兴许之前你的表现令我惊讶,你那套人人平等的理论,我确实也考虑过,可惜——”他拉长了音调,眸色深深,“你的行为,让我再次觉得,种族与种族之间果然不同。”
尤莱亚心底冷笑,在她盗走鲛珠的那一刻,自己早早就知晓了,谁料她还出了宫,又偷偷摸摸地回来,当王宫是什么地方?
西尔芙被一番话弄得又气又急,刚刚的紧张早就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心底的愤怒。
“你凭什么这样说我,我一个人的事情,为什么要加诸于他人身上,我是有错,但我不想离开王宫,你惩罚我吧!”
她说得又快又急,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下巴被掐的通红,格外倔强抿着唇。
尤莱亚面无表情地松了手,插回衣兜中,又回到了当初高高在上的帝王样子,审视她。
少女抱着盒子,不肯服软,一脸气地将盒子又递了过来。
“还给你!”
声音大得要把屋顶掀开,尤莱亚后退了一步,没接,“盒子里的只是个已经失效的鲛珠。”
短短一句话,西尔芙深吸了一口气,挑眉歪头看他,“你早就等着我上钩,是不是!失效的鲛珠你用纯金的盒子藏它干什么!”
她发出了不解。
尤莱亚呵了声,“这是我的事情,你也要管?”
没关好的窗户涌进许多缕轻快的风,把西尔芙吹得哑口无言。
人家自己的东西想怎么装都可以。
她懊恼地低下头,尤莱亚已经对这件事失去了耐心,他越过西尔芙,准备叫伊索将人赶出去。
他自认为这已经是非常仁慈的作法了,在王宫盗窃一般是先砍断手再发配出去充公成奴隶。
不过,她只是个女孩,又是个奴隶,算是对她的怜悯。
男人刚走出一步,袖子被人死死拽住,他眉宇间有些不耐,侧身就瞧见西尔芙头顶那只蠢兔子发卡,正对着他。
西尔芙垂着脑袋,吸着鼻子,努力压下自己的哭音,一字一句,“尊贵的国王大人,请您再原谅我一次,我离开这里,就没有地方可以去了,您也不要我的话,我只好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她说的是实话,如果完不成任务,待贝黛丝的剧情走完之后,她就永远永远没有了回家的机会,消失在现实世界中。
他不应,西尔芙也不肯放手。
尤莱亚冷漠想抽回袖子,西尔芙却两只手都抓了上来,他是男人,可在他的法则里,没有欺负女人这回事。
两人立在门口,似乎要耗到天荒地老,尤莱亚用空着的手捏了捏眉心,“你想留下来,什么都愿意做?”
西尔芙眼前一亮,连忙抬起青涩的小脸,用力点头。
“当然,国王大人的指令就是我的任务,像一座巍峨的大山一样。”
表诚意的她还特意用了比喻句,但尤莱亚并不买账,对于她蹩脚的词汇没有闲工夫纠正“那就留下来,不能违抗任何命令。”
话说到这儿,他淡漠的眸光才往下撇,西尔芙瞬间松开了凉飕飕的衣袖,点头无比虔诚地目送国王高大的背影。
她刚松了一口气,走到旋转楼梯的尤莱亚,扶着阶梯,淡淡来了句。
“现在,你去把王宫所有的马桶刷干净。”
西尔芙:???
像是为了测试她的服从度,她也吞回了那句,宫里不是有专门的清扫人员么,她心灰意冷地应了下来。
她摇着脑袋,从角落里给自己找了副装备,鬼鬼祟祟地上手了。
头上戴着一顶帽子在下巴打结固定住,不知道从哪里裁了块布当成了口罩蒙在脸上,只露出一双潋滟的眼睛,全身上下罩着一块黑漆漆的棉布,毫无装饰,捏着加长的马桶刷,速速地出了门。
王宫里的马桶算下来也得有百来个,她不在不算寒冷的夜晚猛地打了个战栗。
她从最开始入宫的那一处宫殿刷起,心里吐槽了百八十遍,造孽!
刷刷刷的声音回荡着,
隔间里却猛然响起一声惊呼——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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