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飞居然看见了,抬起头问道:“立功兄,你是有话想要跟我说吗?”
“噢,也没有什么,就是觉得团座你这几天太过操劳了,要当心身体。”方立功随口就把话岔开。
刚才他其实是想说钱伯钧有问题。
钱伯钧不仅扣了李家一半的粮食,还贪墨了好几万赃款。
但是想到钱伯钧追随楚云飞多年,中原大战时为了救楚云飞还负过伤,两人是过命的交情,而他不过是个空降不久的参谋长,所谓疏不间亲,他还是少掺和得好,不然的话,晋绥军358团说不定就没有他的立足之地。
楚云飞喟然叹息道:“不操劳不行啊。”
“晋西北这一亩三分地,原本挺平静的。”
“可是现在来了386旅,局面就大不一样。”
“不出意外,今后日军一定会在安化驻屯重兵。”
“而我们358团的防区离安化太近,可谓是卧榻之侧,极有可能成为日军的优先打击对象,所以得尽快拟定几套应急预案才行。”
“以免到时候被小鬼子打个措手不及。”
方立功说道:“这事交给我和参谋部就行了。”
楚云飞说道:“有你立功兄亲自主持,我当然是放心的,但我不是闲着么?就索性跟着你们参谋部一起把这事干了。”
正说话之间,有一个情报参谋走进来。
“报告。”情报参谋道,“太原内线刚送出一个绝密消息。”
“太原?”楚云飞当即放下手中铅笔,问道,“什么消息?”
情报参谋道:“驻山日军第1军在这次扫荡作战中的大概人员伤亡以及武器装备的损失数字已经拿到了。”
“这么快就调查清楚了?”
楚云飞讶然道:“立功兄,自从你来到358团之后,情报科的效率可是大有长进哪,比起以前可是强多了。”
“害,其实也就是运气好。”
方立功自嘲地笑笑,又道:“情报科其实并没有多做什么,只是驻山西第1军参谋部的一个作战参谋主动找上了我们,愿意将他所知道的机密情报高价贩卖给我们,所以我们才能够这么快知道日军的机密情报。”
“啊?”楚云飞愕然说道,“买的情报?”
“是的,买的情报。”方立功点了点头,又道,“不过这本身并没有问题,因为情报部门花高价从敌方阵营购买情报是国际通行做法。”
“唯一的问题就是,我们的经费快扛不住了。”
“只是这几条情报,就把情报科一年的经费花完。”
“我们如果想要获得更多情报,那就得追加更多经费。”
楚云飞道:“情报科一年的经费是多少?两万法币还是三万?”
“团座,那是去年的老皇历了。”方立功笑了笑,又道,“今年以来法币严重贬值,所以情报科的经费也涨到一年十多万了。”
“十多万?”楚云飞瞠目结舌道。
“几条情报就花了我们十多万法币?”
这他妈的谁能扛得住?358团一年的经费也就五十多万。
这要是再买几条情报,我这一团的人马就得喝西北风了?这一刻,楚云飞深刻感受到了通货膨胀带来的严重后果。
……
重庆黄山官邸,云岫楼。
“校长,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了。”
戴雨农微躬着身,一脸恭敬地道。
“是吗?”常校长一脸期待的道,“日军伤亡了多少?”
戴雨农沉声说道:“据查,山西日军在此次作战行动中一共被八路军386旅击毙了将近八千人,另外还有四千人受伤。”
“什么?”常凯申瞠目结舌的道。
“击毙将近八千日军,还有四千受伤?”
“是的。”戴雨农说道,“近卫第2师团几乎被打残!”
“娘然匹。”常凯申忍不住骂道,“这也就难怪了,仗打成这样,前田忠信身为近卫第2师团的师团长,确切也应该切腹谢罪。”
“换成是党国的将领,我也饶不了他。”
说此一顿,又感慨道:“娘希匹,真的是不敢相信。”
“这仗是怎么打的嘛?一个师团让八路军一个旅打成这个卵样?”
这一刻,常凯申内心别提有多郁闷了,为什么跟国军打仗的时候,小日本表现得像下山的猛虎一般?忻口会战半个坂垣师团就敢压着中央军、晋绥军三十多个师猛攻,可是这次的水窑山之战,日军一个近卫师团却被八路军区区一个旅打成这个卵样。
同样的对手,同样都是日军,面对国军和八路军时区别就这么大?
究竟是八路军太强悍了,还是国军太孱弱了?可是就算国军跟八路军的战斗力存在着差距,也不至于大到这程度吧?
但好在,386旅只有一个,再没有第二个了。
好半晌,常凯申才说道:“雨农,这个386旅已经流窜到晋西北了?”
“是的。”戴雨农点点头,秒懂常凯申在担心什么,无非就是担心386旅流窜到晋西北之后会坐大,成为党国的心腹大患,当下说道,“校长,晋西北干旱贫瘠,当地的百姓连自己都养不活,所以根本就养活不了太多的军队。”
“八路军386旅流窜到晋西北,可以说是自投死路。”
“何况山西日军吃了这么大亏,也不可能坐视不理,一定会继续围剿。”
“所以不出意外的话,八路军386旅剩下的那一两千残部恐怕是撑不了几天了,应该很快就会被山西日军给消灭。”
“不然,日军未必奈何得了386旅哪。”
常凯申摆了摆手又说道:“386旅可是陈根的部队哪。”
对于当年曾经在东征惠州之时救过自己一命的陈根,常凯申真是忌惮到骨子里,因为他知道此人不仅是将门虎子,更是一员真正会带兵的悍将。
戴雨农小声问道:“校长,您的意思是跟日本人合作?”
“你胡说什么呢?”常凯申横了戴雨农一眼,又说道,“那我不也成了汪精卫了?跟日本人合作是不可能跟日本人合作的,永远不可能。”
说此一顿,又道:“但是派一支部队去晋西北,跟山西日军打默契仗还是可以的,八路军386旅这支部队太强悍了,如果坐视他们再次发展壮大,必然会成为山西战场乃至全国战场的心腹大患,所以还是尽量趁早将其解决掉的好。”
戴雨农道:“校长您忘了,晋西北已经有了一支部队?”
“我没忘。”常凯申叉着腰说道,“你说的是楚云飞的晋绥军358团吧?这是阎西山花了大价钱打造的一支样板部队,名义上只是一个团的建制,其实就是一个旅,这老东西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对他的这些小伎俩看得很清楚。”
“那是,那是。”戴雨农趁机狂拍马屁道,“校长明见万里,火眼金睛,无论政治手腕还有治军方略,阎西山拍马也是追不上校长你呐,就说楚云飞的这个358团,阎西山花了大价代打造成形,可最后不也成了校长您的囊中物?”
常凯申笑了笑,又说道:“但是这个楚云飞有些过于刚正,上次94师跟八路军起纠纷之时,二战区长官部多次命令他从侧翼策应94师,他就是不听,最终导致94师被八路军打垮的惨剧发生,实在让人生气。”
戴雨农心想道,校长应该还是看重楚云飞的。
当下戴雨农道:“害,有本事的年轻人多半也不会太听话。”
“就是这个理。”常凯申道,“所以指望楚云飞跟山西日军打默契仗,关键时刻给八路军386旅致命一击恐怕是指望不上。”
顿了顿,又道:“得另外选人。”
戴雨农便说道:“校长,那学生就先行告退了。”
涉及到了人事,戴雨农觉得自己还是避嫌的好。
“好的,那你先忙去吧。”常凯申打发走戴雨农,又把侍二处长陈布雷叫过来。
“彦及。”常凯申想了想,说道,“你帮我查一下,中央军校教导总队的特务营长梁钢是不是也是黄埔五期?跟楚云飞是同期?”
陈布雷点头道:“梁钢跟楚云飞不仅是同期而且是同班,两人的关系还很不错。”
“是吗?两人不仅是同班同学,而且关系还很不错?”常凯申沉吟了片刻又道,“梁钢现在在哪里?”
陈布雷道:“在衡阳兵役处工作。”
“什么?梁钢被打发到了兵役处?”常凯申大怒道,“这样一员悍将,居然让他去兵役处负责抓壮丁?这不是浪费好材料么?这是谁出的主意?”
陈布雷默然,这事他可不敢掺和,因为梁钢是得罪了常校长心腹爱将,才被发配到衡阳兵役处坐冷板凳。
常凯申似乎也意识到其中有隐情。
当下又说道:“算了,过去的事情就不提了,这样,你立刻给衡阳打一个电话,让梁钢马上来一趟重庆黄山官邸,我要见他。”
谷</span>“好的。”陈布雷答应一声转身欲走。
“彦及,你先等一下。”常凯申又说道。
“46师现在是不是就在太行山中打游击?”
“是的。”陈布雷说道,“眼下就在黎城一带打游击。”
常凯申沉吟片刻后说道:“这样,你马上跟军政部打个招呼,就说是我的意思,将原先补充进46师的中央军校教导总队的军官又重新抽调出来,再把这些中央军校教导总队的军官跟94师的残部合编为独立94旅。”
“好的。”陈布雷命令而去。
……
在湖南,衡阳兵役处。
操场上,两个身材健硕的汉子正光着膀子穿着短裤在跑步,这两个汉子身上都布了纵横交叉的伤疤,看着很吓人。
在操场北侧,是一整排的平房。
这一排平房是衡阳兵役处的宿舍兼办公室。
这会儿,正有几十双眼睛正透过平房的窗户,像看怪物一般看着操场上正在跑步的那两个健硕汉子。
“这两人是不是有病?”
“这天寒地冻的他们就不冷吗?”
“这你就不懂了吧?年轻人火力壮,哪像你?”
“去去去,老子虽说年纪大了一点,可床上的火力猛着呢。”
同僚们的风言风语,并没有影响到操场上的那两个健硕汉子。
用四十分钟跑完了十公里,两人又走到水房,直接就用冷水冲澡,看到两人端着大盆大盆的冷水往自己身上浇,兵役处的同僚咋舌不已。
“营长,我们走吧。”高慎行黑着脸对梁钢说道。
“走?”梁钢脸上掠过一抹阴霾,沉声道,“去哪?”
“去哪都行。”高慎行说道,“反正这个鬼地方我是一刻不想呆了,我要去前线,我要去打小鬼子,不想留在这虚度光阴。”
“唉。”梁钢闻言便叹了口气。
他又何尝愿意留在这个鬼地方?
他又何尝不想去前线打日本鬼子?
但他得罪了校长的心腹爱将桂永清。
“营长,大不了去投八路!”高慎行沉声道。
“闭嘴!”梁钢脸色垮下来,沉声道,“不许乱说!”
高慎行便不再多说,闷闷地开始冲洗,两人很快就洗完。
梁钢刚走进办公室,一个同僚就拿着一份名单走了进来:“梁处长,麻烦你签一下字。”
梁钢接过名单扫了一眼,皱着眉头道:“秦科长,不对啊?兵役处实际募集的壮丁数量跟名单上的数字,对不上啊?”
秦科长不以为然道:“害,别人不都是这么干的?”
国军抓壮丁,说起来就是一部血泪史,十个壮丁,一路上饿死病死甚至被虐待打死,最后送到前线的最多也就两三成。
都在说八年抗战四川出了壮丁三百万。
其实这些都是血泪,三百万壮丁最后能有机会踏上战场打鬼子的估计一百万都不到,其他的都死在了行军路上。
梁钢递回名单说道:“别人怎么样我不管,但是我这不行。”
同僚秦科长忿忿然地走了,心里却把梁钢的祖宗都问候遍。
“营长你瞧,这都什么人?”高慎行怒道,“就是一群蠹虫!”
就在这时候,电话室那个时髦的女电话兵忽然探出脑袋喊道:“梁处长,有你电话,校长侍从室打来的。”
“刷!”所有人都竖起耳朵。
校长侍从室居然打电话给梁钢?
姓梁的这是要复起了吗?这波大意了。
早知道姓梁的有可能复起,应该烧下冷灶的。
从电话室接完电话出来,梁钢心潮起伏,甚至连女电话兵抛来的媚眼都没有留意到,此时他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
校长果然没有忘记他梁钢!
两年了,坐了整整两年的冷板凳,
他梁钢终于又等来了大展身手的机会!
“慎行,赶紧收拾行李。”梁钢沉声道。
“收拾行李?”高慎行大喜道,“营长,你终于想通了呀。”
梁钢摆了摆手,又说道:“我们去重庆,黄山官邸云岫楼!”
“啥?去重庆?”高慎行当即愣在那里,这是要见委员长?
……
三多堂,晋绥军358团部。
方立功走进作战室报告道:“团座,刚接到长官部一个通知。”
“通知?”楚云飞依然在沙盘上忙碌着,头也不抬地问道,“说的什么呀?”
方立功不答反问道:“团座,你是黄埔军校第五期步兵科的,还能记起班上的每一位同学的名字吗?”
“当然能记起。”
楚云飞抬起头说道:“不光名字,他们的模样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方立功笑了笑又道:“那么,团座是否还记得有个叫梁钢的同学?”
“梁钢?当然记得。”楚云飞说道,“他可是我们第五期的优等生,各科全优总共也就两个人,他就是其中之一。”
一边的孙铭当即问道:“另一人便是团座您吧?”
楚云飞闻言嘿嘿一笑,没有回答,那就是默认了。
其实,当时他楚云飞还有梁钢是第五期的一时瑜亮。
不过,梁钢是亮,他楚云飞是瑜,这让他颇为不服气。
毕业之后梁钢去了中央军校教导总队当特务营的营长,而他则回到晋绥军当了营副,之后再听到梁钢的消息时,却是被发配到衡阳兵役处当处长。
当下楚云飞又问道:“怎么?梁钢要调来我们二战区吗?”
“是的。”方立功道,“而且还要来晋西北跟团座你做邻居。”
“真的?”楚云飞闻言大喜,又道,“立功兄,到底怎么回事?”
方立功一正脸色说道:“事情是这样,统帅部已经预见到晋西北的形势即将发生重大变化,为了应对不测之局面,所以未雨绸戮,将以梁钢为首的原中央军校教导总队的军官从原来部队抽离,再补充进缩编后的独94旅。”
“并且命令独94旅转进到青龙山区驻防。”
“这样独94旅就能与我358团形成掎角之势,”
“一旦日军前来窜犯,两支部队就能互相策应支援。”
“并对占据浮凉山区、卧虎山区以及九公山区的八路军386旅形成密切监控,一旦有事就能在形成南北夹击之势。”
“到底是统帅部。”楚云飞由衷的感叹道。
“看问题的角度,就是要比我们更加犀利。”
“这一来我们国军在晋西北就占据了主动。”
“李云龙他们的3个团也就很难掀风作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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