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问夏可现在心里什么感受。
后悔。
就只有后悔。
她太高估自己的定力和接受程度了。
原本还有闲心坐在窗户面前迷茫,现在却只能咬着唇，来默默适应男人又一次靠近自己的气息。
她的长发绑起，换了一身低领的衣服,将外套稍微拉下来一点,露出了洁白的后颈。
房间的灯亮起，明明如此明亮的环境，但是夏可却莫名仍然觉得有一种昏暗中的窒息。
棉签轻轻地拭擦,在皮肤上摩挲的感觉,有些痛又有些痒。
她从一旁的镜子里可以看到男人专注的神情，还有些许紧绷的下颚。
夏可沉默了一会,忍不住问道：“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褚向墨眼眸微垂，明明看起来如此认真,也十分有分寸，但是那样专注而又灼热的目光，却让夏可想要蜷缩起自己的身子。
对于她来说，不过是脖子后面的一块皮肤而已,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他的目光里,夏可感觉自己像是被扒干净了一样，感到一丝瑟缩。
想要收回自己的话,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褚向墨目光频频流连在他咬过的齿痕上，周身的气息似乎还带着一丝暗藏的愉悦。
男人喉结微动,肩膀微微紧绷，随后又放松了下来。
他声音很低,但是却仍然清晰。
“谢谢你,可可。”
夏可感觉自己被口水呛到了：“你谢我什么……”话没说完,她就立刻知道褚向墨指的是什么了,原本已经降温的脸又有些发烫，她露出了些许懊恼的神情，“你闭嘴！”
或许是感觉到了她的窘迫，男人善解人意地转移了话题：“血流的不多，很快就会好了。”
冰凉的药液轻轻沾染在伤口上，让夏可瑟缩了一下。
男人这会儿就十分听她的话了，说不让碰就不碰，当他的指尖因为包扎是若有似无地碰到她的肌肤，让夏可莫名地就想到刚才在那个昏暗环境中男人也是这样小心翼翼碰着自己的模样。
夏可：……
夏可：不要再想了！！
明明只是简单的举动，夏可倍感煎熬，想要掐死刚才答应褚向墨的自己。
明显这货根本就没有关注到她腺体问题的事情！
她在心里狂轰乱炸，忽然就听见许久不讲话的褚向墨开口了。
他语气似乎有些压抑：“你的腺体……是怎么回事？”
夏可心里就是一喜，她清了清嗓，意图让她的声音听起来不要那么高兴。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夏可说。
褚向墨抬起手，似乎想要碰一碰她伤口的位置，但是又想到她所说过的话，将手放了下来。
“你……再也没办法张开了吗？”
夏可：……
夏可：这是张开不张开的事情吗？！
夏可咬了咬牙，沉默了片刻，最终狠狠心开口：“其实我没有……”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男人忽然道：“没有关系。”
夏可啊了一声。
“无论你是怎么样的人，经历过什么，我都没有关系。”男人说道。
夏可感觉到他的目光仍然专注地看着她，让她怔愣在原地。
“别推开我。”
夏可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因为房间的灯光亮起，飘窗上的玻璃反射着房间内的情况。
夏可抱膝坐在床上，能看见床沿边站着的褚向墨垂下头，他似乎想要抱一抱她，但是因为她的禁令，而再也不敢越雷池半步。
夏可忽然觉得自己有哪里不一样了。
就好像是内心深处暗藏的天平正在慢慢倾斜，向着某一方偏爱的筹码在加重。
好像什么东西在渐渐失去自己的控制。
那大约是——
她的内心。
夏可看着玻璃里反射的褚向墨，渐渐地，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男人同样抬起头，看向了她。
他们的目光对视在了一起。
半个小时前亲密接触的二人，此时明明并没有再次触碰对方，却让夏可感觉好像他们又拥抱在了一起。
大约是因为眼神之间的碰撞，让夏可不由得更加抱紧自己的双腿，好让心跳平复下来。
夏可脑海里一时间想到了很多。
她的父母，她的朋友，还有她原本的世界。
她是谁？
她叫夏可，普普通通的出生，普普通通的家庭，普普通通的人生。
唯一不普通的，就只有因为爸爸出车祸而患有PTSD的妈妈，对她言语间的暴力。
但是就在刚才褚向墨对她祈求的瞬间，她却莫名觉得那一切离自己如此的遥远，又如此的陌生。
反倒是对于这个男人，她觉得更加真实。
也不是——褚向墨本来就是真实的。
夏可的后颈还在疼痛，她明确的知道是因为被咬伤的疼痛，而不是有什么乱七八糟腺体的疼痛。
她在沉默，视线和男人的视线仍然隔着玻璃搅在一起。
男人安静地在等到她的回答。
他好像意识到什么，就像是狡猾的丛林野兽，在寻找着她可能会出现的破绽。
夏可垂下头，最终先拉开了视线。
褚向墨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他这一次感觉到了女孩有些让他不安的情绪。
就好像——她再一次拒人于千里之外，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
飘渺的，仿佛随时都会抽身离去，而将他撇在身后。
然后他看见女孩转过身来，变换了姿势，她跪在床上，直起身子，抬起双手轻抚向他的脸庞，棕黑色的眼眸里是他从未在女孩眼中看到过的情绪。
冷静的，却又带着一丝迷茫。
他顺着女孩的举动微微垂下头，黑眸直视着她，潜入了棕黑色的夜幕。
这是女孩第一次，在他“不小心”越线后，主动去触碰他，主动去和他交流。
这也是褚向墨，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内心没有任何想法地看着她。
他觉得自己身子一定有些颤抖，不然女孩为什么眼中带着一些惝恍和讶异。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终于得到神明回首的信徒，明明只是再单纯不过的触碰，但是却能得到他所有的心神。
夏可是他贫瘠而又狭小得只剩下复仇人生中唯一的意外。
也是他除了复仇之外唯一想要得到的渴望。
“褚向墨。”女孩轻声开口了，她眼眸中带着的迷茫就像是迷路在森林里的孩童，迟疑，讶异，惝恍，还有不解。
“你喜欢我吗？”
这句问话就像是一道惊雷，一下子将他的理智拉回，他所有的心神一下子就放在了这个问题上面。
女孩微微歪头，她为了包扎而换了衣服。
外套落在手臂上，精致的锁骨与小巧圆润的肩头裸露在外。
她穿着纯白棉裙的模样，就像是洁白无瑕的天使，落入了这个灰色人间。
“我……”
因为说话，男人的喉结上下微动。
他黑眸凝视着碰着他的脸的女孩，缓缓抬起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宽大的手轻而易举地将女孩纤细的手腕包裹在其中，指腹微微地摩挲，就好像是受到了女孩目光的蛊惑。
他隐隐也有一种预感，这个答案，或许将会改变着什么。
至于改变什么，他并不知道。
而他现在，也只想顺从自己的内心。
喜欢？
男人轻笑了一声，喉间发出了细微的震动，他黑眸微微眯起，像是蓄势待发的凶兽，里面流转的是暗藏的凶悍光芒。
他微微俯下身子，视线稍稍下移，注视着女孩柔软的红唇凝神一瞬，随后又抬眸，直视着女孩的目光。
“喜欢？”他就着女孩的手，微微侧过脸，亲吻了一下，随后声音从胸腔中发出，轻柔却又缠绵，“才不是这么廉价的感情。”
女孩这一次并没有逃避，她好像进入了一个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状态，审视的，却又不解的，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试探。
他为她的目光感到颤抖。
就好像是女孩的目光，终于放在了他身上。
他也从来没有想过，他有一天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爱你。”他说。
他的语气是如此的平静，就好像是在陈述一个早已既定的事实。
他已经无法想象，如果这个世界没有她，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是她将他拉出了一个满是污泥的沼泽，是她将他带入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爱……我？”女孩像是接受到了一种完全弄不明白的感情，她因为他的话而微微睁大双眸，像是陷入了一个更深的不解。
那一刻，她天真单纯的目光，太像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童。
让褚向墨产生了想要将她拉入欲望深渊的冲动。
“我原本想要将你拉入我的地狱。”男人轻声道，他更加凑近了女孩，他们的气息极近，就好像会再次吻到一起一样。
“但是我发现我错了。”他说，“是我在不断地引诱你，却反而被你引诱。”
“我原本是一个既不说喜欢，也不相信爱的人。”明明是如此肉麻的话，但是男人却用一种平静到极致的语气在诉说，就好像在说一个完全不相干的故事。
他乖巧地蹭了蹭女孩的手，像一只听话的大狗狗。
“奇怪的是，我竟然爱你。”
夏可也喃喃道：“是啊，多奇怪啊。”
竟然爱她。
她忽然就笑了，那种轻微的笑，唇角微微勾起，处于一个玄而又玄的情绪之中。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如此轻易地说爱我。”她微笑着，就像是一个挑衅，“我不会爱任何人——我不会爱。”
没有人知道，当女孩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整个世界也停止了一瞬间。
川流不息的车流，微风吹过的树叶，秒钟的滴答声，在瞬间凝固了0.0000001秒。
就好像是在回应着某个人的话，但是却又像是在表达自己的不赞同。
男人离少女的唇已经很近了，只要他再稍微低头，就能吻上去。
他像是没有听见少女的话一样，用气音说了什么，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不知不觉间他双臂已经环在女孩纤细的腰间，他微垂着黑眸，喉咙深处发出了试探的气音：“嗯？”他低低一笑，“可以吗？”
女孩轻捧着他脸的手不知何时滑向了他的脖颈，搭在了他的肩上，纤瘦的，毫无重量，却又十分有存在感。
听见他的话，女孩顿了顿，过了一会微抬起头，用鼻尖轻轻蹭了蹭他的脸。
下一秒环在女孩腰间的手蓦然收紧，结实的手臂上肌肉紧绷，将女孩提起了几分。
炽热的呼吸纠缠在一起，同样纠缠的，还有柔软的唇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