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向墨很细心。
为了避免夏可的这个状态被人发现,他抱着夏可去了一个角落里,平时没有什么人路过的电梯。
进入电梯之后,夏可拉了拉他的衣袖。
“放我下来吧。”夏可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已经没事了。”
褚向墨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最终听从了她的话,将她小心地放了下来。
因为动作幅度有些大,夏可肩上的浴巾往下掉了一些,露出了浸湿的衣服,还有些许裸露的肌肤。
男人比她反应得还要快,将浴巾重新拉紧。
褚向墨看见了女孩肩上淡淡的痕迹,闭了闭眼睛,压抑住了重新翻腾起来的怒火。
就像夏可之前说的那样,这并不是她的错。
错的是那些无法控制自己的人。
夏可发现褚向墨把自己带到了他的房间。
还没等夏可发出疑问,褚向墨就开口解释道:“现在回你的房间要经过很多人,你现在我这洗完澡再回去吧。”
夏可想想也是,她的房间在一个没有另外一条路的拐角,想要进去必然要经过一些同事的房间门口,他们现在仍然在加班,她这样过去的话肯定会被看到。
褚向墨的房间比夏可的大一些,但是格局都差不多。一进门,灯光璀璨的江州市夜景就这样映入眼帘,一条长长的公路就像是连接着闪烁着星光的天空一样,无数车流飞驰而过。
夏可抓着浴巾走进浴室,却想到了什么,回头看向褚向墨。
夏可讪讪道:“可是我没有换洗衣物诶……”
褚向墨在调中央空调,调到了合适的温度,他声音淡淡的:“我去帮你拿。”
夏可扒拉住门,从狭小的浴室门缝往外看。
“你怎么进去啊?”夏可问。
褚向墨顿了顿,他道:“这个你不用担心,不是去你房间拿。”
说完他看了一眼夏可所在的方向,将声音放缓了一些:“你先赶紧收拾一下,不要感冒了。”
也许是怕夏可不自在,说完他便起身出门了。
房门放出了咔嚓一声关上门的声音,夏可也将自己浴室的门关上。
酒店的设施很高级,浴室自然也不赖,根据人体感知来进行温度的调节,夏可被冷风激起的鸡皮疙瘩都缓和了下去,身子暖洋洋起来。
她靠着门,抓着浴巾,盯着虚空发呆。
语气说疲惫,不如说她现在有些迷茫。
这个世界夏可并不熟悉,但是生活了这四五年下来,她还是知道ABO之间信息素是多么的重要。
不是没有AB恋或者是AA,BO等等一系列搭配。
但都不是主流。
很少很少,至少夏可这些年下来都没有看见过一对非主流情侣。
A与O之间的吸引力不是说着玩的。
A对B的轻视也是一个常态。
这也是夏可没有想到沈霖会做出这样举动的原因。她当时以为大老板出事了,却没想到还有易感期这件事。
追根到底,她对Alpha的松懈,来源于她根深蒂固的原著思维,来源于她深埋于心对这个世界的不认同。
她坚定地认为这些出场的Alpha们只对褚向墨感兴趣,却没想到易感期的Alpha是那么的不讲道理(?
热水从花洒里喷洒下来,夏可舒了一口气。
她忽然感觉到有些疑惑,为什么那些Alpha,都好像对她很感兴趣的样子?
她没有吸引人的信息素,也没有突出的个性。
喜欢她?夏可扯了扯嘴角,被自己的猜测逗笑了。
她眨了眨眼,温热的流水划过眼睛。浴室里只能听见花洒与水滴落的声音,某些回忆一下子撞入她的脑海之中。
“夏可,你怎么不去死——!你为什么要祸害别人?!”
同样是安静的室内,冷水洒在她的脸上,地板有些冰凉。
面目狰狞的女人嘶吼着,她掐着她的喉咙,眼里满满的恨意。
“你就是个瘟神,靠近你的都会死!”也许是她的不挣扎,女人的面部表情发生了变化,她的神情变得怜爱,变得柔软,轻轻抚摸着被她掐出的青紫痕迹,声音却很尖利。
“可可,你这条命,是你爸爸给你的,你知道你应该怎么做吗?”
她咳嗽了几声,垂下眼,抓住女人的手,声音还带着几分沙哑,却丝毫没有情绪:“……一个人好好活下去。”
“好孩子,说对了。”女人的声音里布满了鼓励,“没有人会喜欢你,也不会有人爱你,你会给周遭的人带来厄运,所以你只能一个人生活下去。”
她张了张嘴,最终只说道:“好的……妈妈。”
夏可洗完澡出来,她穿着浴袍,看着玻璃幕墙外的万家灯火,黑夜下是如此的金黄璀璨,犹如银河中的星星点点。
房间里很安静,褚向墨还没有回来。
回忆就像是奔涌的海啸以排山倒海之势呼啸而来,狠狠冲撞着她的脑海。
她以为她已经忘记了。
却没想到仍然深深地刻在她的记忆之中。
那是一段堪称黑暗的回忆。
也是穿越前的夏可想要逃离的过往。
如今隔着整个世界,那样尖利阴鸷的咆哮声再也不会在她的耳边响起。
她仍然活着,没有辜负爸爸给的新的生命。
那些回忆太过于沉重,夏可每每回想起来都会感觉到痛苦。
不过,为什么会突然回忆起来呢?大概是因为每当自己觉得孤独的时候,这样刻薄的记忆就会重新显现吧。
褚向墨重新回到房间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女孩像是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像,静静地坐在黑暗之中,看着窗外万家灯火。
而他只能看见她的背影,她穿着浴袍,却仍然显得瘦弱,长发披散在肩上,一种浓浓的孤寂从她身上散发。
褚向墨忽然心一疼,呼吸有一瞬间的错乱。
心好像被一只大手紧紧捏着,让人喘不过气来。
也许是听见了身后的动静,女孩回过头来,她眉眼间带着一丝异样的情绪一闪而过,看起来有瞬间的冷淡和异常,她缓缓地露出了一个笑容:“你回来了啊。”
褚向墨被一种诡异的怜爱情绪击中。
他站在原地,深深地望向女孩。
半晌,他声音很轻,就好像是怕吓到什么人一样。
“我帮你借来了衣服,去换吧。”
女孩歪了歪脑袋,笑道:“好啊,谢谢你。”说完她站起身来,朝着他走过去。
房间里的灯被她关上,只有窗外的璀璨灯火带来了光明。
她就像是从光亮中的世界走向阴影,昏暗与微光将她的五官切割得朦胧,那双棕黑色的眼眸平静得让人不安。
女孩站定在他的面前,她的长发还有些湿漉漉的,身上还有刚洗完澡的湿润水汽,然而眸光却流转着映射的昏暗,只夹带着轻微的暗光。
女孩站在背光处,让他有些看不清她的表情。
但是褚向墨诡异地感觉,女孩仿佛是从光明走向黑暗,在身后流转的天幕公路下走来的上天神明。
房间的灯重新被打开,夏可也换好了衣服重新从浴室里出来,她拉了拉衣袖,借来的衣服有些大了,而且完全不是她的风格,有些张扬。
她刚才那种孤寂的气质一扫而空,仿若昙花一现。
她的头发也在浴室的快速烘干机下吹干,披散下来遮挡住了肩膀上的痕迹。
褚向墨递给她一杯水,他声音温和带着关心:“喝了吧,是姜糖水,小心明天感冒。”
夏可接过来,心中感动,她朝褚向墨笑道:“向墨哥,你真好。”
她坐在沙发上,姜糖水很烫,她小口小口地喝着。
她听见褚向墨问她:“今晚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夏可一顿,她想到了原著中的场景,觉得没有任何的参考意见,叹了口气:“自认倒霉?是我傻愣愣地撞上沈总的易感期的,而且最终也没有造成实质的伤害。”
“至少我还活着?”夏可开玩笑地说道。
然而身旁的男人没有说话了,夏可感觉到有些奇怪,转头过去,就看见男人沉下来的双眸,带着某种强烈的情绪。
他似乎压抑着什么,轻轻吐了一口气才说道:“可可,”他说,“你完全可以要求他做出赔偿。”
他看着夏可的眼睛,就好像是在看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孩子,头疼又怜惜。
“你是在上班时间遭遇这样的意外,你是那个受害者。”他直视着她,“你要珍惜自己,可可。”
夏可一顿,但随即笑道:“还可以这样?”她提出疑惑,“万一沈总赖账呢?”
褚向墨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语气却没有变化,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如果说小沈总还有可能会赖账,但是他不会的。”
夏可忽然心里就有些不舒服。
为什么褚向墨就这么笃定沈霖不会赖账?
他们之间在她的严防死守下难道还有接触吗?
夏可并不是一个会埋藏住自己问题的人,她直接开口道:“你喜欢沈总?”
褚向墨闻言很惊讶,他难得地露出了一个略显厌恶的表情,最终有些哭笑不得:“为什么这么说?”
夏可脑海里仿佛有一条线将各种点连接在一起,她说道:“你在帮他说话……而且,”夏可顿了顿,“出差前一天,我在楼梯间闻到的烟味,就是沈总信息素的味道吧?”
她看见男人沉默了一会,似乎是在思考着这个问题,却又好像是在观察着她的神情。
过了一会,男人身子微微前倾,手撑在了她身后的沙发上,他往夏可身旁靠近了一些,低下头看着她,似乎是想更仔细地看着她的表情,语气多了几分捉摸不透的味道。
“你真的想知道吗?”
夏可看见了男人黑眸银光流转,带着一种让人感到战栗的暗光。
她迟疑地点了点头。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
夏可忽然发现,他们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打破了,一些隔在他们之间的某种屏障,一种仿佛是男人极力忍耐的界限被她跨了过来,让他露出了几分攻击性。
男人没有等夏可的回答,就将问题缓缓地说了出来。
“为什么你会对沈总有所防备,而对我没有呢?”他凝视着她,“你会因为沈霖对你做出了冒犯的举动而感到生气,为什么对我之前所做的一切却没有任何的反应呢?”
夏可:……
夏可脑子里多出了很多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