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问了之后,对方久久没有出声。
我觉得我刚刚的声音还挺大的,不至于没听到吧……难道是回答不出来吗?
其实就我的观察和推理来说,苏格兰是因为松田警官的事情对我改观,而波本应该是因为苏格兰而格外照顾我一些……呃,这样这是不是有点套娃的感觉?
就在我想着是当自己没问过这句话,还是勇敢地说出自己的猜测问一句“果然是苏格兰吧”的时候,波本重重地把平底锅放下,扭过头来朝我微微一笑,状态宛若回到了最初那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这个问题,应该是你来回答吧?”
好家伙!用这一招吗!
我试探着问道:“苏格兰?”
波本微微蹙眉,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我。
哎?不是吗?那这样子的话,果然是……
我迟疑着再度问道:“Both(两个都是)?”
波本这次不皱眉了,用一种带着不可置信的眼神盯着我。
……干什么?我又不是第一次这么回答!有必要露出这种表情吗?!
我之前在普林斯顿的时候说了都喜欢,也没见对方有什么特殊反应啊!
“开个玩笑啦。唔……”我低头深思半晌,用肯定的语气道,“我知道了!你果然还是替你自己照顾我的吧!”
原本已经收回视线背过身去的金发青年微微侧头,瞥眼看来:“……嗯?”
我试图活跃一下现在变得有点僵的气氛,一本正经道:“如果你没提前刷够我好感的话,莱伊暴露之后你就完蛋了。”
金发青年盯着我片刻,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在我开始觉得有点慌的时候,他才别过头,应了一声:“嗯,也是。”
我在暗地里松了口气的同时,也觉得有些遗憾。
看波本的样子,我这个笑话对方不仅没有get到,反而还起了反效果。
唉,我努力过了,但果然还是和他不太合得来。
我心中感慨着,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乖巧地跑回自己的电脑前准备开饭。
虽然人和对方合不来,但是我的胃还是挺合得来的。
不过撇开这些中途岔出去的话题不谈,正事上目前还是有推进的。
虽然我处于各种考虑一直没有和樫村忠彬沟通,但是就拜托波本偶尔进行的几次联系来看……对方是可信的,并且一直在追查。
在关键的时候,我可以和对方信息共享。毕竟按照他的行动轨迹来看,已经可以确定害死弘树的凶手就是托马斯·辛德勒无疑了。
不过……根据我所查到的资料来看,樫村忠彬是个颇为正直的人,估计也不会用什么阴招,还是个标准的研发人员。对上托马斯·辛德勒这种阴险狡诈的资本寡头是无法看的,说不定还会被暗算。
好在对方也说了,等发现那个秘密之后,会告知我。等我当面去见他时,他会告诉我真相。
我同意了这个约定。
按照时间来算的话……估计再过一年左右,樫村忠彬的那个利用人工智能发展的虚拟游戏就可以上市了。
只是现在他们使用的人工智能【诺亚方舟】其实是非最终形态,最关键的启动代码在我这里。我也会遵守和泽田弘树的诺言。
“你打算怎么做?你并不想让组织知道你对这个项目的兴趣吧?”
“嗯……当然了。”我插起一块热狗塞嘴里,咀嚼吞咽下去之后,才说道,“我小时候花了那么多功夫才拒绝掉去研究人工智能,现在才不会功亏一篑。”
更何况……我其实手头已经有个成熟的人工智能了。但是人家弘树把人工智能给我的原因是想和我玩,可不是想给黑心组织打工的。
当然,人工智能这一块我肯定不会告诉任何人。
身为一直被索取的科研者,我太清楚如果真的人工智能现世会被怎么利用了。
而波本闻言,则是面露一丝诧异:“我以为你是专门研究药物的。”
“那是现在的任务啦……而且其实我的博士学位是工程学。”我拖长语调说完,将最后的一部分意大利面用叉子卷起来,塞入口中,反而对对方的反应有些好奇,“我才觉得意外……我以为你调查过我的。”
“在之前的确有过……”波本也没有否认,“不过在被告诫之后,我就没有这么做了。”
我用狐疑的目光看过去,对方迎着我的打量,回道:“因为这也是试探的一种吧,我可不觉得有第三次清零的机会。”
“Welldone,zero.(干得不错,零。)”我投去了一个肯定的目光,手肘靠着桌子,单手托腮道,“所以你想知道吗?”
“可以说吗?”
“当然可以啊,我说过能回答的我会回答的。”我放下手中的叉子,开始说之前,恍然道,“啊,这些其实我都告诉苏格兰过。”
波本:“……”
看波本的表情,苏格兰应该是没有告诉过他的。
我觉得很欣慰,愈发觉得我当时救苏格兰的举动是正确的。
“我在小时候就加入组织啦,和我父母有点原因,他们都是组织成员……而他们当时就在开发一个人工智能的项目,取名叫做……【诺亚方舟】。”
波本一怔:“我记得辛德勒集团研发的人工智能就是……”
“没错,在我父母车祸去世后,这个项目就被辛德勒集团买去了。不过当时项目就一个构想,其实也根本没有什么前途。托马斯·辛德勒还算是我父亲非常远的远亲,当时看我一个遗孤还想收养我的,还好贝尔摩德赢了……这个你去查还能找到陈年旧料的新闻报道呢。”
我说着,眯起眼睛来,抬手抵着下巴:“总之,你就当我为泽田弘树做的事情,还有一部分移情作用吧。”
而波本听完这一长短后,抓的重点很不对劲:“那场车祸,你也在现场吗?”
“……嗯,是啊,在我六岁的时候。”我皱起眉头瞥了他一眼,不明白为什么他忽然提这个,但是仔细一想之后,忽然间明白了什么。
“放心啦,我并没有因为超忆症的缘故将那场车祸记得一清二楚。因为在那场车祸中,我也受了不轻的伤,反而因祸得福忘记了不少事情,对于超忆症患者来说是件好事哦。组织倒是希望我女承父业啦,但是我对这一个项目是真的没有天赋,他们尝试了一段时间之后也放弃了,就打发我去干药物这块了。还好我在药物这块还算可以,就混到现在了。”
“抱歉。”金发青年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看着对方还显得颇为诚恳的表情,我忽然觉得……有点害怕。
这个人这么认真道歉,不会偷偷背刺我了吧?
这么想着我往后缩了缩,警惕地问道:“你……为什么道歉?”
“因为发现之前的想法过于理所当然和狭隘,并没有意识到你的超忆症对于你造成的负担……似乎以前做了一些过分的事情。”
这个啊……我恍然——是因为这段时间和我接触比较多,刚好又是我超负荷工作的时期、再加上我没有人照顾的时候就容易把自己搞得看起来惨兮兮的,所以感觉我是个因为才能而被压榨的可怜社畜从而心生同情吗?
我倒是没有去澄清什么,反正觉得我惨对我有利。而且这家伙以前的确挺过分的。
不过我还是看着对方警告了对方一句:“小心点哦,我也有可能故意卖惨说假话,就为了在你这里获得一些同情分呢。”
“嗯,我有我自己的判断。”金发青年回以微笑,态度自然地结束了这个话题,“想吃点什么饭后水果吗?”
“唔……”
“我会帮你去买来并且洗好切好。”
“你怎么知道我刚好想吃点水果的呢?要芒果、蓝莓和草莓,谢谢。”
我觉得我和波本还是可以成为朋友的,在我们没有什么利益冲突的情况之下。
同时我也希望对方的卧底身份不要被发现,不然我会挺倒霉的。
毕竟现在全组织都以为我们有一腿,并且说到波本的时候,基本说辞都是“他能力很强、做事也很利落,就是眼光有些难以捉摸”……
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个“难以捉摸”说的就是我!总觉得这个词感觉比“奇怪”还要过分一点!
从纽约回来之后,贝尔摩德也很快进入了下一步她早就准备好的安排——假死。
莎朗·温亚德的葬礼,我肯定是要出席的,或者说我是主办者,接待了一圈这半年来贝尔摩德带我见的人,然后木然地接受每一句“节哀”。
我还见到了工藤有希子,她看起来还有些担心我,特别嘱咐了我如果之后有什么麻烦需要帮忙可以去找她。
以及……我还接待了贝尔摩德。
或者说……克丽丝·温亚德。她再度出现,就已经从妈咪变姐姐了。
唉,也是,因为她在外面有别的新看上的崽了。说不定换身份就会去看别的小崽子而不回家。毕竟家花哪有野花香。
反正我是决定和二胎势不两立的!
一想到这个,我就悲从中来,哪怕贝尔摩德的离开其实对我目前手头捣鼓的事情发展很有利。
在给贝尔摩德拥抱的时候,眨巴了两下眼睛还真的哭出来了。
因为贝尔摩德的出席,媒体也来了不少,都一个劲地围着“克丽丝·温亚德”追问爆点新闻——毕竟克丽丝·温亚德也是知名女星,而她和莎朗的母女失和一直是媒体的焦点。克丽丝除了拍戏之外又基本不出现在媒体镜头下,这次他们自然会想抓住机会。
当然,应付媒体贝尔摩德很有一套,她糊弄地又稳又快。同时还耐心地安抚了在那边抹眼泪的我,将一个和母亲不和、最后出来参加葬礼、但是和母亲的养女关系还不错的特立独行的女明星的形象发挥地淋漓尽致。
在这场葬礼之后,贝尔摩德就要有一段时间不在洛杉矶这边了。
我就干脆长时间泡在实验室这边了,反正有人给我做饭。波本有任务不在的时候我就喊外烩服务并且账单全部报销上去。
因为我偶尔会直接在实验室这边休息,所以快递信件也都选择寄到了这边。
这也导致了……编辑和我说那本《bweb》日文出版了之后,样刊寄到了我的办公室。
《午后马天尼》自然是没有外文出版的,因为我害怕被琴酒老大看到,所以当时拒绝了。
《bweb》这本我是不怕的,反正波本就在我身边……咦?等等?不对,这是不是代表我其实得怕一下?——在看到金发青年站在我的桌边、手里拿着那本封面看上去宛若严肃文学的情涩小说、微妙的表情随着翻页而明显变化时,我开始思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