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第 140 章

“亲爱的九叔,听说你今晚没有吃饭哦,这么不乖啊?”

胃部隐隐犯痛所以没有吃晚饭,这会儿正皱着眉头处理文件的谢九诧异地看向门口:“天潼?你今晚不是……”出去赴宴了吗?

“想找‘日理万机’的谢九爷一起吃火锅。”书房门口的安以农伸手敲敲打开的门,“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呢?”

安以农自己说着都笑了:“有没有打扰到你?方便进来吗?”

“当然方便。”谢九放下笔,他的胃部还是不舒服,但这时候却自然地说,“之前忙忘记了,刚想吃点东西。”

安以农不疑有他:“就算工作忙也要吃饭,不然胃要不舒服的。”

“知道了,小管家公。”

安以农的小别墅,热腾腾的火锅和材料都已经准备好。谢九有点小洁癖,所以他和安以农一个锅,其他人一个锅。

此时他的别墅贴上了过年的红色对联、窗户贴纸,门口还挂上一串的红灯笼,看起来热热闹闹的,对比着谢九别墅冷冷清清,更觉得温暖有人气了。

谢九等着切好的食材一盆盆摆上,安以农则在喂鱼,他手里的鱼食还没洒下,水缸里的鱼已经奋力游到他这里。

“这些鱼好喜欢你啊。”

“是啊,我讨人喜欢嘛。”安以农一边撒鱼食一边说。其实这些鱼都不是他照顾的,但只要他出现在鱼缸附近,这些鱼就会游过来。

“我也喂一些。”谢九站起来走过去,想要加入喂鱼的队伍。没想到他只是刚靠近,那些鱼像是怕了他,纷纷后退。

安以农一直乐:“九叔身上气势太重,鱼都被你吓到了。”

谢九见状也笑了:“只有鱼是这样,或许前辈子是个渔夫,得罪它们了。”

安以农想起来了,上辈子先生也不讨鱼的喜欢,他一直以为这是因为先生是鬼,难道是体质如此吗?

一会儿,食材都摆好了,他们一一落座。

“不知道九叔喜欢什么,就都买了一点。”

锅里金黄色鸡汤上下翻滚,肥厚的蘑菇和青翠的葱段跟着汤上下起伏。

在火锅的旁边,还摆放着金黄的炸脆响铃(豆皮裹着馅料入油锅炸好)、手打的牛肉丸鱼丸虾丸、炸鱼皮、菌中皇后竹笙、新鲜的九节虾、虾姑、花刀切段的墨鱼、生蚝、蛋饺……

食物温柔的香气缓和了谢九胃部的不适,又或者是因为身边有个人和他一起吃饭,所以不适也暂时离开了,总之谢九现在的感觉很好。

他看着只穿着高领毛线衣的安以农,他正勺起一碗金黄的鸡汤。

锅里是一整只的鸡,炖了很久,骨头都酥麻了,用筷子轻轻一扯,皮和肉就离开了鸡骨头,润着汤汁的鸡肉在筷子尖晃动,浓稠汤汁滴落,在金黄色的汤里晕出涟漪。炖鸡的浓厚鲜香就在空气中飘散开。

安以农打了一碗鸡汤,又在里面放了炖好的鸡肉,然后放在谢九面前:“九叔先吃。”

放下碗之后他就用着那双带笑的眼睛看着谢九:“晚上没有吃饭,先喝一点汤安抚一下肠胃?”

“好。”谢九听见自己在说话,这碗鸡汤实在是太香了,还没吃到肚里,他就觉得自己饱了,身体所有的器官都变得温柔又轻松。

安以农给自己也倒了一碗鸡汤,还夹了一根大鸡腿,嫩滑的鸡肉咬下去满是胶质,每一口都融入了其他食材的香味。

鸡腿骨两端的软骨几乎融化了,轻轻一抿鸡肉和弹弹的软骨就下来了,再一吸,鲜美的汤汁就到了嘴里。

满满的食物,满满的幸福。

现在给他一碗白饭,他能就着鸡汤吃两碗。

“这才是吃饭啊。”安以农在心里感叹,在热闹的宴会上独自吃着有些冷的食物,真是无趣极了。

喝完鸡汤,吃完一整个鸡腿肉,安以农没有觉得饱,反而被勾起食欲,更饿了。他拿起劈成一半的竹筒,竹筒上放着八颗手打丸子。

牛肉丸、鱼丸、虾丸、墨鱼丸,都是两个,双人份的。

“九叔吃这个吗?我全部倒下去?”

喝汤的谢九笑着点点头:“我都可以。”

家里的厨师若是听到他这句,能流下眼泪,因为龟毛和挑剔,谢九已经换过很多厨师了,这一任的厨师能留下来,很大原因是他会做好吃的蜂蜜柠檬蛋糕。

得了话的安以农把竹筒上八颗圆滚滚的丸子倒进鸡汤里,又把春卷样式的炸脆响铃也夹起来。

炸脆响铃是已经做好的炸物,不用入锅,沾着酸甜的酱料吃。

“这个脆响铃里包的是紫薯,这个里面是芝士。”安以农歪头认真思索片刻,“为了九叔的好身材,我还是忍痛吃芝士口味的吧。”

他就把裹着紫薯的炸脆响铃放到谢九碗里,芝士炸脆响铃放到自己的碗里。

爆浆芝士脆响铃,最好吃了!

谢九忍俊不禁,随后又想到那句‘九叔的好身材’。

那天在海上,安以农把他捞起之后脱掉了所有……

咳,当时不觉得如何的画面,此时回忆起来竟让人脸上燥热。还好这时候吃着热腾腾的火锅,雾气把谢九的脸遮挡了。

手打丸子里最先熟的是虾丸,粉红色晶莹剔透的虾丸里混着鲜红的不知道是鱼籽还是蟹籽的红色颗粒,无需任何沾酱,这样咬下去鲜、香、弹、爽,无一不美,还有小小的风味独特的红籽在牙齿之间弹跳、爆汁,安以农吃了一个还想吃第二个。

不过他还是忍痛把另一个虾丸捞起,放到谢九的备用碗里。

“九叔,先放这里,煮老了就不好吃了。”说罢他又去捞已经熟了的其他丸子,看他眼睛亮晶晶的,下食材和捞食材这件事他一定乐在其中。

于是谢九也就不动作,安心等着一个个煮好的食物捞上来,放在他的碗里。

其实另一桌的气氛更热闹一些,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谢九就是觉得他们两人这样一起吃着火锅才是温馨又美好的。

港城最寒冷的季节,又是晚上,大部分人都已回到家里,和家人团聚,而此时港城的监狱,也提供了稍微好一些的过年伙食。

不过刚刚见了人的章茗回来的时候,他的食物已经被人分光了。

“无所谓。”他坐到床板上,脸色憔悴,但眼睛发亮,“闻龙回来了,我一定会出来的。”

章茗知道闻龙对他有一点误会,但是同样,自己对闻龙是不一样的,自己见过还救过最落魄时候的闻龙。那个时候,他甚至还不是谢九的养子,只是城寨里一个微不足道的孤儿。

“他亲口说的,我是他过去里唯一的温暖,他一定会救我出去的,一定会。”他双手紧握,眼睛里充斥着红血丝。

那么离开监狱的闻龙此刻在干什么?

他站在城寨的街上,城寨虽然被外界的人看做是魔窟,但这里的大部分人其实也只是普通人,他们也要过年,就算没钱,总也要贴一对红色对联,挂一个红灯笼,请求明年顺顺利利有好运。

闻龙穿着黑色衣服,走进一条小巷子。

小巷子的上面是一片铁丝网,网上挂着很多生活垃圾,有些还在滴水。地上也常年积水,很滑,黏糊糊的,时不时踩到什么虫子,或者被嚣张的老鼠爬过。

这里是他曾经生活的地方,一直到十六岁,他才带着父亲的信去找谢九,成为他的养子。

“这里还是老样子。”他想,一点都没有变。

闻龙是偷偷回来的,谢九并不知道,因为听说了章茗进监狱的事情,无论如何,他想过来看一看,给自己天真的过去一个交代。

可惜,章茗还想骗他。

救他?

他泥菩萨过江,怎么救?就算能救,他为什么要救?

闻龙的性格就是这样,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自从他知道何天潼居然是那个传媒何家的小少爷,章茗的小姨真的和何承爵来往,并且想要成为何太太,他就知道了,自己被人当枪使了。

亏得他自以为痴情不悔,却原来只是一个被人耍着玩的蠢货。

也是,章茗本就是这样的人。以前他一文不名,章茗看到他,不也假装不认识吗?也是后来他成了谢九养子,他们才在一起。

闻龙母亲是千金小姐,和穷小子私奔后没有两年就受不了生活的落差,回去重新嫁人。闻龙去找过她,被毫不留情地赶走。

那时候闻龙心里就埋下了很多仇恨,他发誓要出人头地,让他母亲哭着求他原谅。

他也藏下一个心愿,他希望自己能找到一个爱人。

那个人就像他母亲一样,出身富贵,上层人,生来没有吃过苦。但那个人不会嫌弃他的出身和过去,也不在乎任何外在条件,只在乎他的本质。

这个人不会是章茗。

刚刚章茗还想骗他,说这是何天潼故意搞他,何家势力大,他百口莫辩。

其实闻龙来之前都已经打听过了,章茗确实指使那三个小混混,想要把何天潼卖到国外去,他那种漂亮的男孩子,也有很多人喜欢。

“可惜他不知道,那天晚上何天潼确实被绑架,不知道何家用了什么代价才把人救出来。章茗是被迁怒,但也是自己先落了把柄。”

也是那天晚上,谢九出了意外,不过人没事,似乎被何家人救了,所以之后才有两家合作搞慈善的事情。

闻龙的心情有些复杂,他是很感激谢九供他读书和生活,但是……如果那个时候谢九死了,他的家业,总有一部分到自己手里吧?

谢九没有亲人,也没有相好的,而且他也没有立遗嘱。

如果他死了……

闻龙抬起头,城寨底层人的天空,总是这样昏沉沉的,散发着垃圾的臭味。他去外面看过别的天空,那样明亮,飘着鲜花和美酒的香气,那才是他想要的。

到国外走过一趟,他更加确定,自己想要更多更好的,他要漂亮的修建在半山的别墅,出入要有豪车,有精通英文的仆人服侍,就连他身边的人,也不能有一点泥腥味。

章茗包装得再好看,也不能改变他骨子里低劣的酸臭味。

闻龙单方面认为章茗身上的低劣味道是因为他穷,而不是他坏。他实在太讨厌‘穷’,把‘穷’看做世界上第一不可容忍的东西,也是最坏的东西。

所以这个时候他反而想起‘何天潼’,一个真正娇养出来的小少爷。

“我想要拥有最好的一切,那么我身边的人也一定是最好的,比如生下来就没有挨过穷的少爷,每一根头发丝都散发着上流社会奢靡的香味。”

闻龙觉得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已经彻底脱离了原来的阶级。

是的,他需要那么一件可以彰显自己身份的名贵珠宝。

“可是要怎么做?”按着之前他和谢九的约定,二十岁之后,谢九就不会再资助他。现在他已经二十岁了。

洞里的老鼠从阴暗不见天日的地方爬出来,爬过肮脏泥泞的路,爬过闻龙的鞋子,在堆满垃圾的铁丝网下吱吱叫。

闻龙看了老鼠一眼,转身离开这个地方,不择手段,他也要拥有想要的一切。

“唔,好撑,一不小心就吃多了。”一到冬天就懒懒不想动的安以农窝在沙发上,一边吃着消食的山楂片。

吃到八分饱的谢九看着他在那里哼哼,下意识走过去坐到沙发边上,伸手按在他软乎乎的小肚子上,想给他揉揉。

安以农愣了下,谢九自己也愣了,这是一种很亲密的行为,他们之间似乎还没有亲密到这个程度。

“啊,”安以农顺势坐起来,“九叔在这里过年吗?”

谢九爷收回手指,很自然地应答:“是啊,你要回何家的老宅?”

“嗯,有国外的亲戚回来,要住两日联络感情。到时候打电话给九叔拜年,有压岁钱吗?”

“有,当然有。”谢九看着他的双眼,“你要什么九叔都给你。”

“拜托,九叔你不要这副长辈的口气啦。”

谢九想着自己近三十的年纪:“我本来就比你大十多岁。”

“可是,”安以农慢慢靠过来,眼睛里带着笑,亮晶晶的,“我第一次看见九叔的时候就在想,怎么能有人把唐装穿得这么贵气又雅致?不叫九叔,叫御哥好不好?”

“鸡肉还剩下不少……”莲婆婆从厨房走出来,路过大厅,她发现客厅就坐着她家少爷一个人,并且他笑意盈盈似乎遇到了什么高兴的事。

“谢先生呢?走了吗?”莲婆婆左右看看,没有人。

“是啊。”落荒而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