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以农看着他,心跳的声音放大了。
“还好吗?”
碎玉撞击般清冽的嗓音擦过他的耳膜,刺激得他收紧手指,抓皱了那身平整的绸缎衣裳。
安以农回过神,才发现他们靠得很近,那双漂亮的丹凤眼正看着他,丹凤眼的主人在笑,被细疤穿过的眉毛也弯起,这让他身上又多了一丝肆意的邪气。
“不好意思。”安以农赶忙站直,强行忽略被扶了下腰的怪异感。
这个人穿着黑色绸缎质地的中式对襟上衣,手指细长且骨节分明,大拇指上一圈碧绿的翡翠扳指,就是这个刚刚咯着他的腰。
他的皮肤有些苍白,嘴唇也少了点血色,但长相很是贵气,即便表情微怔,依旧有一种不动声色的强大气场,很有距离感。
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穿黑色绸缎的唐装,多少会不协调,但眼前这个人就穿得很有味道,他身上有一种特别的古典味道。
只是再好看,这也只是一个陌生人,为什么他看到这个人会心跳失控?
安以农抬眼看他,不料这个人也在看他,四目相对,时间凝涩,桃花乱飞。
“……”他挥掉那些桃花,有些本能的抗拒。
似乎看出了安以农的抗拒,这个人后退一步,留出足够的社交距离。
安以农问:“是我没注意,抱歉先生,有没有伤到你?”
“没有。”这个男人伸手摸着横穿了自己眉毛的疤痕,眉头微蹙,“我的长相吓到你了?”
“怎么会?先生这么好看。”
“是么?”男人眉宇间的戾气散开了,脸上带着笑,幽幽的檀木香气试探着飘过来。他的视线擦过安以农的耳垂,那里有一个小小的耳洞:“下次见,可爱的小姐。”
“什么?”安以农一下没明白,等他明白过来,这个人已经走到一辆黑色轿车前,有个像司机也像保镖的人打开了车门。
他伸手摸摸自己的耳垂,摸到一点耳洞,那是原主小时候打的,原主小时候经常生病,当女孩养了几年。
“喂!我……”然而那辆车已经开走了。
“吓死我了。”张伟走过来,“这个男人好吓人,我刚刚大气不敢喘一下。”
“吓人?”安以农觉得奇怪,“哪儿吓人?”
张伟特别惊讶:“你不觉得这人一看就是那种惹不起的大人物吗?而且他那个保镖的腰上……我敢肯定,一定是那个(枪)。你刚刚居然还调戏他?”
“我什么时候调戏他了?”
“你刚刚不是说他好看吗?”
安以农:……那也算不上调戏吧?客观地说,他是挺好看的,成熟有阅历,风度翩翩,眉毛上还有一条有故事的疤。嗯,也就比他家先生差那么一点点吧。
“阿伟阿刚,你们觉得我像女孩子吗?”安以农左想右想,他哪儿像女孩子?
赵刚不吭声,而张伟被他盯着看的时候已经很不自在,又听他用那种偏中性的柔软嗓音发出疑惑的语气词,摸摸鼻子,脸红了。
“……行吧。”回去就把学过的武术捡回来。
因为刚刚那一摔,三人就换了等待的地方,他们走到电影院外的一个长椅上,边吃边等。
汽水分量不多,几口就喝完了,瓶子也还回去。安以农顺手买了一卷瓜子。
“五香的也挺好吃。”安以农嗑瓜子,“不过我更想吃奶油口味的。”
“美人!美人!”伴随着怪异的腔调和鸟类飞翔的声音,一只鸟从天而降,稳稳落在安以农的肩膀上,把他吓一跳。
“鸟?”张伟和赵刚都伸出手,“天潼你别动!”
安以农不敢动肩膀。
张伟和赵刚伸出手,似乎想要抓。
“等一下。”安以农让他们两个不要轻举妄动,自己拿出一粒瓜子,试探性地放到肩膀旁边。
小鸟歪着脖子,居然真的吃了。安以农这才发现,这只小鸟是一只豆沙色脸的本土花头鹦鹉。
“你从哪里来啊?有没有主人?”
“没有,啊好吃,再给我一点。”小鹦鹉发出再要的声音,就这对答如流的样子,它的逻辑思维能力简直堪比人类。
心声?
这是他遇到了第二只能听到‘心声’的动物,这么巧,居然还是鹦鹉?
他又喂了它一小块,试探着问:“我给你买些瓜子怎么样?”
“好啊好啊。”小鹦鹉展开双翼,“美人你等等,我去叫朋友!”说着不等安以农回应就飞走了。
张伟赵刚两人大为遗憾:“跑了。”
“一会儿就回来了,我去买一些瓜子。”安以农又去买了一些瓜子,小贩用报纸卷了一个圆锥,往里面倒上瓜子。他要了大份的,对方就给倒满了。
“你买这么多瓜子做什么?”
“喂鹦鹉。”
“天潼你好天真啊,不会以为那个鹦鹉还会过来一次吧?刚刚那是偶然事件。”张伟说。
“是啊,这个小鹦鹉一看就是野生的,怎么可能再回来?你买这么多瓜子自己又吃不完。”赵刚也摇摇头,还在遗憾没把鹦鹉抓住。
张伟和赵刚都认定小鹦鹉不会再回来,但是打脸的事情很快就发生了。
几只,不,是一群鸟飞了过来,除了刚刚那只花头鹦鹉,还有麻雀、红耳鹎、鹊鸲、翠鸟、大山雀等常见鸟类。
小鹦鹉往安以农肩膀上一站,其他鸟雀停在地上或者飞在空中。数量之多直接惊动附近等着看电影的人。
他们很惊奇,议论纷纷:“是街头表演吗?”
还有小孩指着这里:“妈咪,我也想要。”
小鹦鹉挥舞着翅膀,像霸道总裁指着自己的江山:“美人,这些都是我好朋友啦。”安以农伸出手,让小鹦鹉跳到他手指上:“你叫了这么多朋友,我的瓜子不够了怎么办?要不然你委屈一点,给别鸟吃?”
小鹦鹉仰着头认真想了想:“那我吃,它们看行不行?”
他忍俊不禁。
安以农买了足足三大包的瓜子,好好招待了小鹦鹉和它的朋友们。
这么多的鸟,种类繁多,却只有鹦鹉是可以听到‘心声’并且和他交流的,安以农猜测这个金手指有个触发条件。
至少‘聪明’应该占一条,鹦鹉是鸟类中比较聪明的种类。
这个发现让安以农很高兴,他并不想真的成为一个‘兽语通’,至少现在不想。
“它们都不会跑!”张伟和赵刚沉浸在可以撸(真的)鸟的快乐中,他们简直都不想看电影了。
反正电影随时都能看,这么多小鸟任摸可不是常有的事情。
“天潼你好厉害,你是童话里的巫师吗?你怎么能叫来这么多鸟?”这可是一群野生的鸟雀,而不是早就被人类喂熟的广场上的鸽子。
“不是我叫来的,是这只小鹦鹉叫来的。”安以农伸出手给他们看手指上吃得正欢的小鹦鹉。
“你要养它吗?”赵刚问。
“不啊,当个朋友就好了。”
半个小时很快过去了,下一场电影要开始了。正好这时候瓜子也都吃完了,安以农一抬手,小鹦鹉飞起来,其他的小鸟也都飞起来。
“美人,我下次再来找你啊。”
“有缘再见。”他笑着和鸟群招手。
“走吧,洗手。”
“还要洗手?”张伟两人看着手
“当然要洗,摸过野生动物的。”
等他们三人洗了手,要等的那场电影开始了。
三人检票进场,等人差不多来齐,电影院的灯就暗下来,一束光穿过,打在正前方的屏幕上。
安以农只觉得眼前一黑一亮,颗粒感明显的画布上就出现了几个棱角分明的大字:龙虎堂。
紧接着,画面一转,出现几个穿着短打的男人在打斗,四边的喇叭传来极具年代特色的开场音乐和声效配音。
“好!是阿英啊!”他的后面传来激动的男声。
“哎,你小声一点啊。”还有柔和的女声。
激动的打斗戏过去后,正片开始,是一个边陲小镇,戴着帽子的客商拉着骆驼经过,背后是蓝得出奇的天空。
安以农愣了一下,虽然背景和道具都很粗糙,但是这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了大西北。
这是一部武侠电影,大家最期待的也都是打斗戏和让人肾上腺素飙升的剧情。
“演员真的好拼啊,这么高的山坡,说滚就滚。”张伟惊叹着,还沉醉在方才的打斗戏里。
一旁另有偶像的赵刚也是连连点头。
这年头的武打演员都是真刀实枪地打,滚下来的路上撞了好几次的树桩,看着都觉得疼。
而且那些动作也漂亮,干净利落又很有力量感,一看就是专门练过的,说不定是童子功学起的。
他们都在讨论电影剧情,只有安以农突然被勾起很多回忆。
电影的设置背景很像是他去过的西州,路人都穿着粗布衣服戴着帽子,背景是土砖垒的单层房子,偶尔还有大漠风光。
‘话本知县’一生都在奔波,一个地方待三年,刚熟悉就要离开。但是他不会感觉寂寞,因为家一直就在他身边。
黑暗中,安以农的眼睛蒙上一层湿意,他忽然有点难过。
“先生,离开的第二天,我有点想你了。”
都说时间是最好的药,会淡化掉生命中很多的人和事。未来的某一天,他也会用那种平静的态度去看待过去,看待顾正中吗?
他有一股冲动,想要把曾经的心情写下来,哪怕只是一个留念。
不过,想到原主那糟糕的‘阅读障碍症’,安以农又放弃了这个打算。
“其实,如果不能写出来,也可以画出来啊。”安以农忽然想,“就像是原主梦想的,做个漫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