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集狗血、刺激、背德于一身的人设,还真不是温大策划师想出来的。
云翡佳苑某幢别墅内,黎梨一人抓着两部手机,一唱一和,自己做自己的气氛组。
温柚斜坐在她身旁,目光瞥着自己的手机,后又挪开,干脆随她去了。
闺蜜三人群聊内。
云娆:【学妹们好,我是靳泽】
云娆:【今天这个日子,扮演这个角色似乎不太吉利】
靳泽拿着云娆的手机,尽量心平气和地和她们说话。
黎梨早就想好了应对:【我都是为你好呀,学长】
黎梨:【你看,婚外情对象都是你本人了,娆娆还怎么找别人出轨嘛】
强词夺理。
靳泽光看她发出来的那行字,都感觉眼睛痛。
紧接着,温柚也在群里毫无主见地附和黎梨,黎梨说一句,她就跟一句。
靳泽当然看不出来此温柚非彼温柚。
他和云娆的疯批姐妹聊不下去,讪讪地将手机还给云娆。
两人的指尖轻微擦碰,云娆顺势握住了他的手,安慰道:
“演不来就算了吧~”
靳泽:......
演不来?
靳泽的人生中,不存在“演不来”这三个字。
倏尔,他轻叹了口气,不甚爽快地说:
“就怕演到一半,我精神会出现问题。”
他声音轻得像气体滑过耳廓,云娆听得很含糊:“什么?”
靳泽耸了耸肩:“没事。”
换个角度想想,这个人设,不仅刺激,还很有发挥空间。
而且......
靳泽不知想到什么,唇角忽然向上扬起一道弧度。那弧度很浅,更像皮笑肉不笑,转瞬即逝了。
这一次的角色扮演游戏,大约在到家的那一刻拉开序幕。
两人走进玄关的时候,不像往常一样手拉着手,亲密无间。
靳泽落后云娆一步,房门在身后自动关闭,而他微微欠身脱鞋,嗓音礼貌而温醇:
“打扰了。”
为了在电影中给自己配上贴戏的声音,靳泽学过专业的发声技巧,声带控制能力很强。
此时,他的嗓音虽然没有发生太大变化,但是声带震动的颗粒感减弱了,音色变得极为柔和,语气也不似往常的自在随意,隐隐透出几分谨慎来。
变化虽然微妙,可他整个人宛若改头换面。
他只说了三个字,云娆却几乎感觉有一丝电流通过空气的震颤,从耳膜滑入她的脊背。
不愧是影帝,演技太可怕了。
云娆这样一个毫无演艺经验的人,这一刻都被他带进了戏。
她感到一阵难言的刺激。
回头,见靳泽仍站在玄关外没动,云娆才反应过来,连忙弯腰从鞋柜里取出一双拖鞋,放到他面前。
她踌躇了一会儿,憋笑道:“......王哥,你穿这双吧。”
听见她对自己的称呼,靳泽的脸色微不可查地绿了绿。
“这是你老公的鞋吗?”他平静地问。
“是的。”云娆回答完,顿了顿,又补上一句,“他今晚有会,很迟才会回来。”
说这话的时候,她双颊通红,眼神躲闪,将那种羞怯、期待,又紧张惶恐的状态表现得淋漓尽致。
靳泽:......
你可以不用演得这么好!
他抬起瘦长的手,指尖勾住扣至喉间的白衬衫领口,向外扯了扯,似是有点热了:
“方便让我洗个澡吗?”
话音落下,云娆引着他走上二楼起卧区,进入他们的主卧。
云娆出门前洗过澡,一趟回来没出什么汗,靳泽洗澡的时候,她就在衣帽间里脱掉拍照用的白衬衫,随意套了件宽松的居家服。
浴室里的水声淅淅沥沥,刚开始,云娆像个无头苍蝇,在屋子里乱转,手里拿着一本翻译工具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转到电视墙附近,她余光一扫,瞥见半人高的壁柜中层,板板正正地摆着两本红本本。
十分钟前才放下的东西,现在又被她捧了起来,百看不厌。
照片中的男人女人,顶着最清爽的造型,因为心里太高兴,他们笑得很不腼腆,鲜艳唇色映衬洁白牙齿,眼睛像一片片弯窄的月牙,然而瞳孔是极亮的,没经过任何后期处理,也不知倒映了哪里的光亮,竟能如此璀璨。
看着这张双人证件照,云娆忽然想起几个月前在靳泽的旧皮夹里见到的老照片。
2011年,初秋的那阵狂风,将他们从高中运动会的领奖台上,遥遥地吹到了民政局的宣誓台后面。
他们的脸都瘦了些,岁月带走了少许脂肪和胶原蛋白,留下了靳泽逼人的帅气,还有她那有点憨傻的崇拜目光。
云娆正感慨着,忽而听见不远处浴室门打开的声音。
回头,没瞧见靳泽,他应该径直转进衣帽间换衣服了。
云娆将红本本放回原位,轻手轻脚走过去找他。
她停在衣帽间门口,倚着门框欣赏他换衣服。
靳泽套上一件浅灰色家居服,乌黑的短发擦到半干,发尾漫出浅浅潮意,冷白色的皮肤被热气烘暖,颈间也残留了几道暧|昧的水痕。
他穿好衣服,转头朝云娆那儿望过去。
男人新浴后的眼睛似乎也是潮的,宛如琉璃的琥珀色瞳孔蒙着一层浅淡的雾气,透出一股云山雾罩般的温柔。
云娆的心脏在他这一瞥中狠狠跳了跳。
两人在半空中相遇的目光如有实质,仿佛拉出了一条又一条水光清浅的银丝。
她差点忘了,他们在玩角色扮演呢。
云娆脸皮薄的像纸,立刻又涨红了。
她就顶着这么一个通红的脸蛋,忽然计上心头,樱唇轻抿,说出了一句几乎难以启齿的应景台词:
“你......你怎么穿上靳泽的衣服?还用人东西啊?”
靳泽听罢,拿浴巾擦头发的动作倏地一顿。
他垂了垂眼,唇角微微上勾,英挺的眉峰也向上挑了挑:
“既然要追求刺激,就贯彻到底了。”
他的声音依旧醇淳温润,字里行间却带着一股散漫的得意,竟然真的有点像这句台词的原主人了。
以云娆的演技根本接不住他的戏。
可她既然起了头,必然要有始有终。
只见这姑娘脸红如血,臊得连脖子耳朵都变成了粉色,却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颤抖的指尖掐进柔软掌心,有进气没出气似的,终于挤出了她的关键台词:
“你好骚啊。”
......
话音方散,云娆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一下,如靳泽所料,她突然捂住了脸,脚尖一转,溜得比风还快。
两米宽的大床旁边。云娆像甩麻袋似的将自己甩到了床上。
你、好、骚、啊。
这句她在心里吐槽过一亿遍的话,今天,居然以这种方式,当着靳泽的面说了出来。
云娆被自己的演技尬得头皮发麻,同时,心底还有一阵爽感油然而生。
仿佛压抑了太久,终于得偿所愿似的。
靳泽早已信步跟来,此时正静立在床边,垂眼看她抱着被子扭成各种形状。
“云娆。”他忽然喊了她一声。
女孩停下动作,扬起头,凌乱长发衬托粉白小脸,像个眼眸迷离的洋娃娃。
他全名全姓地喊她,眼睛半眯成狭长形状,坐到她身边,一边温柔地抚摸她的脸蛋,一边问她老公具体几点回来。
再然后,拥抱,接吻,异常温柔地挟持了她。
今天是周五,云娆请了假,而她的“新婚老公”高岭之花还在忙着赚钱养家,深夜才能回来。
春末的日光显得粘稠,斜照进卧室里,似乎把室外混杂了泥和草的湿热气味也带了进来。
丝质床单柔滑如水,云娆的膝盖在上面蹭了几蹭,竟然很快就被磨红了。
她的长发时而扫过男人英俊的脸庞,战栗的,或是无力的。
坐不住的时候,她就扑下来吻他,眼睛半阖着,眼眶浮着一层翳,什么也看不清。
本来就呆的人,这种时候脑子更不好使。
叫她怎样,她就怎样。
听话得让人有点恼。
正巧此时,不远处的小道上传来一阵车轱辘声。
离他们所在的别墅还有一定距离。
靳泽忽然扣着云娆的腰,将人抱开来,皱眉说:
“你老公好像回来了。”
云娆脑子里一片浆糊,只吐出了一个无意义的单音节。
她勾着他的脖子,继续动情地吻他的唇角。
几分钟后,楼底下忽然传来开门声。
靳泽眯了眯发红的眼,中断得太过生硬,他额角上的青筋都跳了起来:
“你老公真的回来了。”
云娆的大脑完全处在过载状态。
我老公不就是你吗?
她现在很难受,像坐过山车冲到山巅上突然刹车,真的没有余力思考太多......
别墅一楼,李叔刚遛完狗回来。
他正弯着腰,细致地给狗狗擦脚,忽然听到二楼卧室区传来一声摔门巨响。
“砰”的一下,震得他耳朵一颤。
一串仓促的脚步声紧随其后。
李叔茫然地眨了眨眼。
虽然有点好奇,但是主人家的事,他还是不要插手比较好。
此时的主卧内。
云娆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费了好大劲才从床上爬起来。
她拢好衣服,光脚踩上地板。
腿还打着颤,眼睛也不甚清明。
她揉了揉眼睛,一脸懵然地循着靳泽离开的方向走过去。
来到隔壁次卧门前,房门紧锁着。
直到现在,云娆才有点缓过劲儿来。
他这是在......演戏吗?
有必要这么敬业么?
相较之下,云娆就非常的不敬业。
被人家亲了几口之后,她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后面的事情完全出自本能的爱意和欲|望。
而他竟然能临时刹车,凭借超强的意志力把自己“赶”了出去。
云娆搂紧衣服,抬起纤细的右手,准备用手背敲一敲门。
谁知,她的指节还未触到房门,门内突然传来“轰”的一声重响,伴随木料咔嚓的断裂声,仿佛有重物狠狠摔到了木质的落地衣柜上。
之后,接连不断的摔砸声、破碎声穿过房门传入云娆的耳朵。
仿佛屋内正进行着剧烈的打斗。
她在那一阵阵锵然巨响中彻底呆住,心脏也缓缓揪了起来。
终于,声响渐止,云娆还来不及歇口气,又听到一声沉重的闷响。
那响动发生于别墅外的草地上,是一道极其真实的高空坠落声。
从这时起,所有杂乱的声音戛然而止。
别墅重归寂静。
又过了半分钟,次卧房门终于从内打开。
靳泽从里面走出来,身穿一件微皱的黑色软质衬衫,不知何时竟换了一套衣服。
云娆抬眼看向他,倏尔,她竟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她忽然想起曾经看过的靳泽主演的犯罪片,他在片中饰演一位穷凶恶极的魔头,白天和正常人无异,每到夜晚,杀机浮现的时候,他浅色的眼睛总会聚起浓浓的、令人胆寒的诡气。
就像现在,他的目光像鹰隼一样凌厉,幽深之中,还藏着一抹显而易见的阴鹜。
靳泽忽然向前抵进一步,抬手掐住了云娆的脖子。
他的动作快而狠戾,手指却完全没使劲,几近温柔地触着她的脖颈肌肤。
云娆眨了眨眼睛,忽然明白过来。
他现在既不是他自己,也不是偷晴的隔壁老王,他在演那个惨遭戴帽的高岭之花。
“你怎么分饰两角呢?”云娆抬手碰了碰他掐在自己颈间的手,不知为何,她还是有点害怕,“那个......你把隔壁王哥怎么样了?”
靳泽为了不吓到她,先用平静的语气回答了她的上一个问题:
“因为我已经被你和你的姐妹们玩出人格分裂了。”
他就不应该接受这个角色。
和她亲密的每一秒钟,他都被演员素质、欲|望和愤怒撕扯着。
这是他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身体里那种远超常人的道德感、忠诚度以及占有欲。
他必须承认,这个角色他演不来,一旦尝试投入进去,他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地叫嚣抗拒,几乎要把他自己撕裂。
顿了顿,靳泽忽然俯下身,英俊的眉眼陡然变得凛冽阴沉。
他贴到云娆耳边,用轻飘飘的气音回答她的第二个问题,宛若恋人的低语,又宛若恶魔的呢喃。
“你问我把他怎么样了?”
高岭之花笑起来,薄唇上勾,笑意似淬骨寒风,
“没怎样。我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