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云娆非常不解地看向靳泽。
如果是为了帮她解围,话说到前一句就足够了。而他偏偏加上一句“就是这么自信”,这就搞得有点难收场。
因为云娆她自己一点也不自信。
可她如果表现得太不自信,岂不是当着哥哥的面打他的脸吗?
她咬了咬牙,顺着靳泽的话往下说:
“你等着吧,我也很有自信。”
哟呵。
云深翘起一条腿,双手抱胸仰了仰脸。
偶像和粉丝统一战线,一唱一和地对付他呢。
可以,谁怕谁。
云深眼神示意云娆快点从他跟前滚蛋,别堵着路,等她真走了,他又在后面冷飕飕地冒了句:
“我一定等着。”
他巴不得云娆早点谈恋爱,给他们家那二老找点事儿干。
省得他俩一天到晚催他催得着急上火,火势蔓延全家,烧得所有人屁股疼。
云娆在云深另一边坐下后,故意和他空出半个身位,仿佛她哥身上沾了什么气味浓郁的东西。
对于妹妹的嫌弃,云深权当看不见,兀自抿了两口酒,忽然抓起桌上的冰红茶往云娆杯里灌,边灌边说:
“你想谈恋爱可以,别给我找不三不四的人。”
云娆心说我也没想谈恋爱,过了会儿,大概是听出她哥话里一星半点的关心,闷闷地回了句:“哦。”
麦霸哥在台上飙起了高音,包厢里的气氛像滚水似的沸腾开来,然而台下有人用极低的声线说了句话,几近气音,云娆却听得一清二楚:
“什么是不三不四的人?”
“老靳,你今天问题很多啊。”
云深睨他一眼,垂眸想了想,“就是那种工作不稳定,家庭不和谐,每天只会臭打扮勾引小姑娘,满嘴跑火车的狗男人。”
啧。
靳泽心想,这不就是我么。
他笑着回了句:“眼光别太高,差不多就行了。”
“说得轻巧。你要是有个像她这么呆的妹妹,你能放心?”
“不放心。”
靳泽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可我也没有妹妹,要不你送我一个?”
云深喝了点酒,玩笑开起来很随意:“行啊,就这个。”
他用拇指指了指身旁的云娆,“喜欢就拿去呗。”
云娆偷听到这儿,整张脸涨得通红。
韵律感极强的摇滚音乐充斥着耳膜,混杂的各种酒气也在空气中弥散。
再之后,她就没听到靳泽回话了。
-
直到麦霸哥唱到嗓子哑,底下端坐的大老爷们也没一个愿意上台接替他的话筒。
池俊听他唱歌听的耳朵都腻了,干脆上台把人拽下来:
“哥,差不多该坐下玩会儿游戏了。”
闻言,云深手往桌子骰子的游戏。
池俊好心问云娆:“娆妹妹会玩么?”
云娆点了点头:“会。”
后面还有半句话——但是很菜。
她憋住没说,不想露了怯。
说不定今天就走大运了呢。
游戏规则很简单,每个人摇两下骰盅,然后记住自己的点数,从寿星云深开始,依次搏大。
包厢里总共七个人,三十五个骰子,他张口就来:
“十个6。”
云娆吓了一跳。
她可一个6都没有啊。
靳泽紧随其后:“十二个5。”
云娆脑子糊住了。
这群哥哥们竟然一个比一个猛。
她左手边坐着池俊的女朋友,轮到她的时候,小姐姐温和地说了个:
“十六个6。”
云娆一阵胆寒,最终决定闭眼跟:“十七个6。”
说完这话,她大气都不敢出,总感觉下一秒云深就要开她了。
然而云深摸了摸下巴,还在犹豫。
云娆最终没逃过这关,小姐姐抱歉地朝她笑了笑,说出来的话可一点不抱歉:
“开。”
云娆,卒。
人傻好骗的形象立住了。
池俊贼殷勤地给云娆满上一杯啤酒,然而她指尖还没碰到酒杯,杯子就被云深拿走了。
“我替她喝。”
语气淡定又无奈。
在场的苍蝇们立刻嗡嗡嗡地叫开了,嚷的什么“兄妹情深”“感动中国”,云深快烦死了,喝完了酒把杯子往桌上一拍,狠叹一口气:
“话撂这了,今晚她的酒全我喝。你们是没见过我妹发酒疯,为了老云家的面子,我自愿牺牲。”
又一堆人嚷嚷着“不信”,漂亮妹妹发酒疯能疯到哪去,肯定是他这个做哥哥的护犊情深。
“随便吧。”
云深懒得解释了。
又开始一轮,云深凑到妹妹耳边低声说了句:“能给点力不?”
云娆用力点了两下头。
然后。
连着十轮,云深被灌了起码八杯。
他人没醉,肚子已经喝胀了,一只手抓着妹妹肩膀,另一只手朝她竖起大拇指:
“我们挠,真的牛逼!”
云深今夜自认倒霉,但是在场的人精们可没那么好糊弄。
眼见云娆又输了一把,云深酒杯满上了,大伙儿却不干了:
“娆妹妹,你哥都快吐了,他今天好歹是寿星,得给他留点面子啊。要不你不喝酒,换个惩罚方式?”
云娆飞快点头:“行。”
看她哥被她害成那样,她心里真的蛮绝望的。
“真心话大冒险,挑一个吧。”
云娆想了想:“真心话。”
她这小半辈子坦坦荡荡,一没谈过恋爱,二没干过坏事,除了......
她小心翼翼地飞快瞥向右边,隔着捂着肚子消化的哥哥,好巧不巧,正好对上靳泽投来的视线。
云娆立马收回目光,心脏悄无声息地坠了一下。
真心话问来问去,无外乎是男男女女之间的那些事儿。
池俊摩拳擦掌,抢在所有人之前抛出了他的问题:
“初吻!妹妹的初吻是在什么时候!”
这个问题好答。
云娆腼腆地笑了笑,声音轻轻软软的:“在未来吧。”
......
葛优瘫在沙发上的云深忽然一激灵,唇角向上勾起来:
“哟呵。”
如果呆子挠没骗人的话。
小秦妹夫,呸,秦照这人是真能处,恋爱谈到分手,竟然乖的连亲都不敢亲一下。
他想起来前段时间靳泽问过秦照的事儿,于是转了转目光,想和兄弟默契地对视一眼。
谁曾想,靳泽和他一点也不默契。
高贵的影帝先生摸咂了下下巴,眼睑微微垂着,目光越过他看向左边,唇角抖了抖,似乎在憋笑。
隔了会儿,他终于忍不住,摸了摸后脑勺,低头笑了出来。
“你笑毛啊?”
云深拿胳膊肘捅他。
靳泽似乎才回过神,“啊”了声,唇角拉平:“谁笑了?”
不愧是影帝级别的人物,面部表情收放自如,云深现在还真看不出他脸上有笑过的痕迹。
难道刚才是他出现幻觉了?
或许吧,那笑容可太灿烂了,恍惚一眼,云深还以为见到了十八岁那年幸福快乐无所顾忌的狗泽。
好不容易逮着漂亮妹妹玩真心话,没问出点劲爆的东西,大家都有点不甘心,赶紧开了下一局。
转了半圈到靳泽那儿,他报了个点数,怪离谱的,三个人同时要开他。
靳泽认命地打开骰盅,果然输了。
场上男生们的罚酒数量已经加到三杯,靳泽从头到尾没输过,这是头一回,云深兴冲冲给他倒酒,满到溢出来才停。
靳泽手肘压在膝盖上,身体稍稍前倾,修长的手指敲了下杯壁,摇头:
“喝不下了。”
......
一片骂声此起彼伏。
靳泽耸一下肩膀:“我也想玩真心话。”
骂声骤止。
好几道疑惑的视线在他脸上转来转去,大意是想——果然当了影帝的人,脑子结构和正常人不一样。
有傻子主动要玩真心话,大伙肯定鼓掌欢迎,然而靳泽的身份地位摆在那儿,问他的问题很需要琢磨。
感情方面的事儿,他们既想知道又不想知道。
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认为,靳泽身边不缺女人,一天换一个都绰绰有余,私生活就算不混乱,也清白不到哪去。
那个圈子里,能有几个管得住下半|身的男人。
万一真问出了点劲爆的东西,兄弟总不能不处了,感情上面肯定会发生点变化。
记忆中十七八岁单纯率性的样子,估计就要幻灭了。
可是,要问点其他的,又没什么意思。
这辈子能有几个让影帝说真心话的机会?
最终,池主持人把这项艰巨的任务交给了他女朋友。
房间里所有人中,小姐姐和靳泽最不熟,她激动得冒出了汗,同时也压力山大。
纠结好半天,小姐姐抱紧了她男朋友的手,小心翼翼说:
“要不,就问和上一个问题一样的吧。”
初吻是什么时候。
这几个字,小姐姐都不太好意思当着靳泽的面说。
没有人唱歌之后,音乐依然在播放,麦霸哥往歌单里加了很多首旋律好听的外语歌,调低音量当做背景音乐。
现在正在播放的是电影《了不起的盖茨比》中的插曲《YoungAiful》。
低沉的女声如丝绒柔和。
副歌部分的鼓点叩击灵魂。
“我的回答也和上一个回答一样。”
靳泽悠悠地说。
......
“你就放屁吧!”
云深第一个勾住了他的肩膀。
紧接着,曼妙的音乐被铺天盖地的嘲讽叫骂声覆盖。
“你个狗******”
“糊弄老子也不说点靠谱的东西。”
......
靳泽快被蜂拥扑上来的疯狗掐死了。
“咳咳咳......真没骗人......”
他扯开压在声带上的一只爪子,“只借位过两张脸,真没了。”
后面那句,兄弟们是信的。靳泽拍的电影几乎没有感情戏,就算有,也是不重要的支线片段,一到亲密画面就拉远景,接吻的是泽是狗分不清。
云娆不着痕迹地挪远了些,免得被某条扑人的疯狗误伤。
她抓起酒杯,偷偷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喝。
靳泽学长说他初吻还在,云娆是不太相信的。
他性格好又会说话,还动不动就开屏撩小姑娘,娱乐圈里遍地是美女,充斥着各种诱惑,怎么可能没谈过恋爱。
可她又不知道靳泽为什么要说谎。
明摆着,说出这句话,一定会被兄弟们暴打一顿。
可他还要这样说。
云娆想不通,默默地咂了一口酒,没喝多少,就被脑袋后面长眼睛的哥哥把酒杯夺走了。
“小朋友学什么喝酒。”云深教训她。
云娆撇了撇嘴:“嗤,你才是小朋友。”
-
时至凌晨,各种酒桌游戏玩了个遍,大老爷们没几个能坐直了,沙发上歪七扭八地躺了好几条虫子,有的睡成死尸,有的半梦半醒,时不时还要蠕动一下。
其中最幸福的莫过于带了女朋友过来的池俊。
他整个都醉趴了,跟个树袋熊一样挂在女朋友身上,睡一会儿,醒来,就赖着女朋友亲嘴,两个人旁若无人地缠吻在一起......幸而周围也没几个活人了。
除了云娆和靳泽。
他俩喝的最少,前者有亲哥挡酒,后者酒量好,酒桌游戏玩得更好,除非被针对,或者他自己主动认栽,否则他连酒杯都碰不了几下。
云深歪在沙发靠垫上睡了五分钟,忽然一阵反胃,惊醒过来。
他伸出右手捞了捞右边,没捞到人。
“狗泽呢?”他转头问妹妹。
云娆把他扶正了些:“靳泽学长出去接电话了。”
云深点一下头,伸手拍了拍晕乎的脑门,手滑下来的时候,顺势搭上妹妹的肩膀:
“那就你吧,扶我去一趟洗手间。”
如果没有她这个游戏黑洞,凭云深的酒量,真不至于醉得路都走不稳。
云娆有点心疼他,单手抱紧了哥哥的腰,让他把一部分重量压到自己肩上。
都说醉酒的人地心引力会增加,云深虽然没醉到不省人事,但是他个子高块头也大,即使只压了一只手臂过去,云娆也感觉非常吃力。
她在男士洗手间门口顿了顿,心一横,闷头架着哥哥走了进去。
洗手间里还有别人,云娆把云深丢在盥洗台那儿,转头就遮着眼睛跑了。
才踏出门框一步,有人正好往洗手间这边走,云娆差一点点就撞上,幸好及时刹住了车。
她连头都不抬,手还捂在脸上:
“那个,我哥喝醉了,我送他......我先走了!”
走廊上灯光很暗,靳泽只看到一个乌黑的头顶,摇头摆脑地说了句话,然后绕开他就要跑。
靳泽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手腕。
只一瞬,就放开了。
云娆往后退了一步,仰起脸,昏晦光亮中,目光撞进一双深邃的,锋芒尽敛的眼睛。
他的脸呈现玉质的冷白色,一点酒气和酡红都没有。
“你哥还好吧?”他轻声问。
云娆点了点头,又摇头:“不是太好......”
她觉得自己好像个代码错乱的机器人,有点控制不住表情和动作了。
“学长要上厕所吗?”
靳泽摇了摇头:“随便逛逛......刚才回包厢看了眼,有点太刺激了。”
太刺激了?
......
云娆脑海中蓦地冒出池俊学长和女朋友坐在沙发上拥吻的画面。
同理心太强,她的心跳莫名其妙漏了一拍。
云娆又退了一步,樱唇翕动:
“是......是挺刺激的。”
“别退了,后面是盆栽。”
靳泽提醒道,语气含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云娆扭头看了一眼,果然,她的左脚已经把一枝长条状的枝叶踩趴在地上。
“哎呀,不好意思。”
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
我在说什么?
云娆快被自己无语死了。
她摸了摸下颌,觍着脸对靳泽说:“我好像......有点喝醉了?”
“嗯,看出来了。”
语气依然带着几不可查的笑意。
云娆咽了口唾沫,装模做样地扶了扶额头,脑袋一晃,身体也一晃,整个人歪歪斜斜地,绕开靳泽又打算跑路。
谁知,下一秒,她腰后就环过来一只手臂。
和上次在米兰拍合照的时候不一样。
男人修长有力的臂膀直接贴了上来,隔着几层布料,触感坚|硬而温热,独属于异性的温度和荷尔蒙似燎原之火漫了过来。
“你喝醉了,一个人准备去哪?”
靳泽低声问。
两人只剩咫尺之隔,云娆看见自己被微风拂起的长发,丝丝缕缕地飘到了靳泽脸上。
心跳几乎贴着鼓膜狂震。
云娆张了张嘴:“我准备回包厢......”
靳泽垂眼看她,视线几乎融进暖而暗的灯光中,声音也低沉得模糊了:
“人家在做刺激的事,你......”
话说到这,他突然住了嘴。
又没忍住,在她面前表现得轻佻了。
小云娆不喜欢轻佻的男生。
靳泽缓慢地呼出一口气。
是时候松手了。
再抱五秒?
就五秒。
靳泽在心里极缓慢地读着秒。
啪嗒,秒针到站。
在他松手之前,一道突兀的声线从几米开外的洗手间门口传来,音色冷冽而低哑——
“狗泽,你干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