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竹直树真的没想到,他有一天会因为那么轻飘飘的一句话气得直接开枪。
山林间传来“砰——”的一声,惊起一片飞鸟,站在他面前的黑发青年将被子弹擦出痕迹的眼镜摘了下来,露出那双罕见的眼睛。
“没必要这么激动吧。”若竹直树听见安格斯轻轻嘟囔了一句,似乎完全没有理解他的愤怒。
黑发青年的动作属实快,他对准的明明是眉心,这么近的距离却依然躲掉了要害,子弹只是在他耳旁擦出了一道不明显的血痕。
若竹直树推了推自己的眼镜,也不再收敛杀气,冷声道:“哪怕我在这里杀了你,也不会有任何人发现。”
“真的要杀了我吗?”安格斯叹了口气,“其实让你来也不是不行,但——不是现在。”
“现在太早了。”他轻飘飘地说着,扯了扯那条灰色的长围巾。
若竹直树觉得安格斯有病。
——虽然这不是他第一次这么觉得。
他收回还有些烫的□□,转头就想走,蓦然发现他只开了这么一辆车过来。
不过在若竹直树转头时,安格斯又叫住了他:“再等一下。”
“你还想做什么?”握着枪的男人简直是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他现在听到这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就想直接开枪。
安格斯:“帮我把他们三个搬到屋子里——既然来都来了,就帮到底吧。”
他直接拿着钥匙开门,等若竹直树动手。
若竹直树青筋暴起:“我还没答应你啊!”
这家伙是真的懒得没手没脚了吗?开车让他开,房子让他送,现在就搬个人还要他来?!
如果神谷哲也听到若竹直树的腹诽,他一定要说——琴酒他都得帮他搬人,若竹直树搬一搬又怎么了?
屑的明明白白。
不过百加得确实没有在神谷哲也面前表现出这么暴躁的一面,咸鱼看着还蛮新奇的。
甚至忍不住再逗一逗。
结果这次就逗炸了。
若竹直树确实行动了,但他的目标不是躺在车上的三个卧底,而是安格斯,他大跨步迈到青年旁边,直接抓住他的衣领。
后者很无所谓地被他拽住,甚至有闲心用手拉一拉滑下去的毛巾,那双眼中的趣味简直要溢了出来。
“你很激动,百加得。”安格斯的语气还是很轻飘飘的,完全不紧张,“就因为我浪费了你的时间吗?”
不,这是戏耍。若竹直树在心中回答。
这是他与安格斯凑的最近的一次,若竹直树看着青年露出的一半眉眼,心里总有些没由来的熟悉感。
就像是他第一次看到安格斯的照片,总觉得他跟利口酒前辈有着关联一样——虽然这个感觉在见面后就被怒火冲的一干二净,但若竹直树不可否认,安格斯对他来说也具有一定的特殊性。
都凑到跟前了,借着阳光,若竹直树这才发现安格斯那双奇特的异色瞳隐隐有着玻璃的质感,并不真实。
青年眨了眨眼睛,一蓝一绿的眸子合上后,若竹直树竟然有点幻视利口酒前辈。
他皱了皱眉,将这个离谱的选项排除,没有回答安格斯的问题,而是问:“你戴美瞳了?”
神谷哲也没想到百加得竟然会直接问出来,但他心中一喜。
现在安格斯等于w的人设已经稳了,没必要异色瞳来增加区别,他完全可以承认这是美瞳,那么网友们联想到前面的情节,自然会有人质疑神谷哲也眼睛变色是戴美瞳——他的清白啊!
于是他直接承认:“对啊,是美瞳。”
似乎是害怕若竹直树不信,青年甚至直接抬起手:“我摘下来给你看看吧。”
若竹直树直接打掉他的手,语气瞬间焦躁起来:“你想干什么?”
神谷哲也:“???”他在很认真地证明这是美瞳啊!
啧,虽然后辈不话痨了,但怎么往狂躁的地方发展的感觉?
而在若竹直树眼中,青年说话漫不经心的态度本来就带着一种漠然感,他甚至一瞬间联想到刚才在废弃车库那边,他突然拉开车门看到的那刻。
安格斯手中沾血的匕首还未收起,他额上的血沿着脸颊下滑,却被他随意地拿纸巾擦掉。
他的额头上还有一个伤口,并不深,但足够显眼。
若竹直树很有理由怀疑安格斯承认有美瞳就是随口一说,他想当场挖眼倒是有可能。
——这人就是个疯子。
不知道多少次,若竹直树在心中产生这个想法。
两人沉默了片刻,还是神谷哲也开口:“搬人吗?话说你这地方太偏僻了,怎么着也有点吃的吧?”
若竹直树:“安全屋里有干粮,爱吃不吃。”
“你搬两个我搬一个怎么样。”神谷哲也觉得自己已经做出了很大的让步,他是真的懒得动手。
若竹直树顿了顿:“我可以搬,你再答应我一个条件。”
神谷哲也:“你先说。”
“让我看看你的脸。”
神谷哲也:“?”
“让我看看你的样子。”若竹直树又重复了一次,他心里那股熟悉感挥之不去,这让他感觉很烦躁,他迫切地想要证明安格斯与自己的前辈毫无联系。
神谷哲也:“……”
咸鱼一时间不知道做什么反应。
他围巾一摘,与本体的区别就瞳色和发型了啊,瞳色他还当场承认了美瞳呢。
万一百加得当场认出来……
那画面太美,神谷哲也觉得他不太行,论坛网友也不太行。
见安格斯沉默不语,若竹直树再进一步问:“为什么一定要用围巾遮住呢?有什么不能见人的地方?还是说毁容了?”
非常没有礼貌的三连问,神谷哲也觉得如果不是他,换其他□□头就硬了。
等下——安格斯是什么人设来着?
因为跟百加得说话没什么压力,咸鱼险些把自己本体的人设给搬了上来,完全没有任何生气的想法。
但换作安格斯……他是不是应该生气一下?
神谷哲也沉默了,人设或者被百加得认出来的风险,哪个更重要?
那当然是——前者啊!神谷哲也还指望把安格斯塑造成绝世无敌大反派,看着就让人想打的那种!
于是,神谷哲也酝酿了一下情绪,将围巾扯下一截,露出整张脸,开始跟着感觉说台词:“那么想知道我长什么样?难道你是觉得你敬爱的前辈看腻了吗?”
被蒙在温暖的围巾下,陡然解开,神谷哲也甚至还感觉脸上凉凉的,他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脸上的肌肉,适应温差。
而在他的面前,百加得已经彻底傻掉了。
神谷哲也觉得如果这一幕画成漫画,百加得一定会被画成纸片豆豆眼,他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准备应付瞳孔地震的百加得。
反正只要他死不承认,或者让本体出现在其他地方,掉马应该是不可能掉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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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竹直树觉得他说的这三句话,在以礼节为常态的日本是非常严重的侮辱了,以安格斯的脾气,他不可能不动怒。
这是明晃晃的激将法,他甚至已经做好了与安格斯打上一架的准备。
但他没想到的是,听完他说的这三句话,安格斯竟然垂着眸,陷入了一定时间的沉默。
难道是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
若竹直树在心里皱了皱眉,表面还是不动声色,在安格斯沉默了近三秒后,他准备直接去搬人,下次再询问,却见青年直接扯下了围巾。
那与利口酒起码八分像的脸呈现在他的面前,还扯出一副虚伪的笑容,看上去像是假的异色瞳里不含任何感情。
若竹直树就觉得一股寒流自下而上涌起,从他的血液蔓延到他的心脏,接着冻结他的大脑。
为什么?
为什么会跟利口酒前辈长得那么像?!
他们……会是同一个人吗?
若竹直树的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他死死盯着安格斯露出来的样貌,试图寻找与神谷哲也不同的地方——太少了,除了发色和瞳色外,只有额头上的那道细小的伤疤有差别。
他不由自主地想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利口酒前辈出现在米花町没多久,安格斯也被调了回来;利口酒前辈顺着人群离开宝石展后不见踪影,安格斯才施施然地到展厅中央。
更别说安格斯似乎知道前辈的很多秘密,甚至以此来警告他保持安静。
这些偶然联系在一起,实在是太恐怖了。
——“难道是你敬爱的前辈看腻了吗?”
安格斯略带嘲弄的话在他耳边响起,与利口酒截然不同的声音成了若竹直树唯一的救命稻草。
但组织里会变声的人很多,他不能确保那围巾下、那脖子上,有没有变声器。
一想到安格斯可能是利口酒前辈的可能性,若竹直树眼前就一黑。
他觉得自己有些无法呼吸,嘴唇嗫嚅:“前辈……”
“不不不,我可不是他。”安格斯走进两步,几乎贴到他身旁,他有些嘲弄地道,“我倒是没想到,你对你前辈的了解竟然那么少。”
若竹直树下意识后退一步,他的眼中出现了惊慌之色,全无开始的嚣张气焰。
“还没发现哪里不同吗?”安格斯再次靠近,那双有着玻璃色泽的异色瞳在阳光下竟然显得有些灼眼。
这不是利口酒前辈!若竹直树在心里喊着,他所认识的前辈,绝对不是这个样子,也绝对不会这么对他!
该死的,不同。
他们肯定有不同之处。
若竹直树将自己近乎绷断的神经粘回去,在强制保持的冷静下,很快就发现了安格斯完全没有掩饰的乌鸦耳钉。
利口酒前辈身上是没有饰物的,因为他的体质问题,甚至连饰品都不能久戴——会压出瘀伤。
他们是不同的。
若竹直树再次后退一步,他闭上眼睛:“够了,你不是前辈。”
“b。”安格斯叹了口气,将围巾戴回去,又变作了瑟缩怕冷的模样,他喃喃道,“我还在想你这都认不出来,到底为什么要执着利口酒?他好像对你也没什么特殊想法吧。”
“你应该走自己的道路,而不是跟在利口酒身边浪费时间。”
双方的情况一瞬间倒转,现在是若竹直树被安格斯逼问得哑口无言连连退却,而本来有求于人的家伙却是一副恶劣的模样。
若竹直树恨不得现在回到五分钟前,堵住自己想要问话的嘴,直接把挺尸的三个卧底搬回去,不就没那么多事情了吗?
他闭着眼,甚至产生了逃避的想法。
安格斯不是利口酒,但这副样貌已经证明了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这个关系……远远比他们的前后辈关系更加牢固。
就如安格斯所说,哪怕他很敬仰利口酒前辈,愿意为了他的目标而奋斗,但对于利口酒来说,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后辈,甚至于……拖后腿的家伙。
他,百加得,其实什么都不是。
环境再一次变得安静,谁也没说话,只能听见被枪声惊起的鸟簌簌飞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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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谷哲也其实不是很敢说话,他觉得自己似乎是飙戏飙过头了。
明明只是想告诉百加得他跟利口酒不是同一个人,并且想劝百加得想清楚他没必要那么执着利口酒,但现在看来……
情况往奇怪的地方发展了啊!
为什么百加得直接摆出了心如死灰的模样?!
神谷哲也觉得自己现在过去戳一戳,百加得能直接当场倒下。
所以说现在要怎么收场?
咸鱼心里很慌。
好在百加得自闭的时间没有持续很久,他只是缓缓睁开眼,又瞥了神谷哲也一眼,接着便直接转身到车旁,粗暴地将在后座昏迷的一人拽下车。
很快,他左手夹一个,右手夹一个,将两个卧底直接丢到了安全屋的客厅,接着折返第二趟,将最后一个也丢到地上。
这件安全屋很大,虽然看着不像是有人常住,但还是比较整洁。
神谷哲也站在门口,看着百加得随手捡起一飞镖,戳到挂在墙上的地图上,总觉得他怕是在心里戳自己的小人。
嗯……逗过火了的后辈,好玩还是好玩。
咸鱼本就没多少的良心蠢蠢欲动,但理智还是按捺住了他撩拨的想法。
万一到时候百加得生气起来直接把车给开走了,他又没电话,被困住就糟糕了——自己走倒是可以,但安室透他们还在地上趴着呢。
要是真的搞成了荒野求生,那漫画可不就原地爆炸。
见若竹直树没了动作,神谷哲也问了句:“你不好奇这三个卧底是谁吗?”
若竹直树的声音此刻竟然变得比安格斯的还沙哑,足以见他刚刚心中经历了一番怎么样的地震,他冷漠地开口:“不好奇。”
“还有什么事情要做,一次性说完。”
“你这样可不好玩了。”神谷哲也维持着人设,叹了口气,“我还等着你问——你跟利口酒是什么关系,你有什么目的,利口酒在哪,之类的问题呢。”
若竹直树嗤笑一声:“你会说?”
他现在是看明白了,安格斯就是个阴晴不定的小疯子,哪怕跟利口酒前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哪怕知道着许多信息,他依旧以戏耍他为乐,怎么可能直接告诉他真相。
神谷哲也还真不会说,毕竟现在安格斯也没一定要知道本体的位置,其他的——他还没想好!
但拿这个当个鸡毛令箭,倒也凑合。
起码现在百加得看着冷静了不少,也不需要他拿萝卜吊着喂一根走一步。
于是神谷哲也只是弯了弯眼睛:“没有其他的事情了,只是希望明天这个时间你再来一趟——带些吃的,比如……”
他照样我行我素地说出一堆甜品的名字,其中包含着若竹直树敏感的那家店。
后者咬了咬牙,没有问出声,他心里清楚不管是安格斯故意或者无意,后者告诉他的答案他都不会相信。
那就没有问的意义了。
感觉由心到身都精疲力尽的青年只是默默地打开了手机的录音设备,把安格斯滔滔不绝的要求给录了进去,接着,他跨出门,准备开车离开。
“对了,开出去后记得换车,不然小心警察局套餐。”神谷哲也这时才想起这是安室透的车,作为公安的人,他车里没点定位装置说不过去。
不过神谷哲也完全不在意,要是没有定位装置的话,他还得想个法子把安室透的位置透露出去。
毕竟现在自己可是绑架犯啊,不敲点东西出来,好像对不起他boss的格调。
百加得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启动引擎离开,神谷哲也靠在门边,打算探索一下安全屋。
他绕过地上三个倒霉蛋,很有礼貌地换好拖鞋,接着开始绕圈。
过了半个小时,神谷哲也绕完了。
这处安全屋应该是百加得准备造反时的一个据点,上面看起来是平平无奇的林间小屋,实际上地下还有一层。
百加得估计觉得他地下的装置还藏的还蛮严实,但对神谷哲也来说,还是嫩了那么一点点。
“唔,厨房、训练室、卧室……”咸鱼在纸上勾勾叉叉,他要找个好的地方安置这三个卧底,最好伪装出他们被组织所俘、处于龙潭虎穴的感觉——这样安室透被救走后,红方才能有谈资,才能显得他坏。
明明他就是boss,但是为了保住安室透岌岌可危的卧底身份,竟然还不能找小弟来打工,想想他还是蛮惨的。
虽然什么活都没干,只是动了动嘴皮子,但咸鱼觉得自己还是很累,他写着写着就写到了床上,然后——
躺平jpg
这一躺,就躺到了晚上。
睡了一觉起来的神谷哲也,决定把他们三个人丢到位于地底下的医疗室,那种换几个装置就能装作拷问或者做实验的房间,看上去最唬人了。
将底下的医疗室收拾收拾,神谷哲也将三人脸上的袋子给摘掉,那个不是卧底的真员工待遇还凑合,被他放在了铁板床上,而安室透和水无怜奈,则是只能暂且坐在地上过一晚了。
咸鱼决定等明天百加得过来时再让对方跑个腿,买点设备过来。
将安室透额头上被蹭得差不多掉色的乌鸦简笔画擦掉,神谷哲也觉得已经大功告成,便直接关灯上楼,切了本体。
作为组织boss,神谷五号还得回大本营处理要事,作为工具人是不可能有休息时间的!
神谷·屑得不行·哲也将窝在床上一天的本体捞出来,开门去寻诸伏景光放在冰箱里的零食。
他现在有点好奇诸伏景光到底跟江户川柯南他们碰面了没,或者是说了什么,竟然能磨蹭到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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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今天中午。
被神谷哲也惦记的诸伏景光确实已经跟江户川柯南碰面了,但碰面的地点并不是阿笠博士家或者毛利事务所,而是——案发地点。
化名为绿川光的诸伏景光,又双叒叕被当成了嫌疑人,而这次赶来的刑警里有一个他不想碰到的人,正是不知道为什么会从横滨出现在这里的萩原研二。
总觉得同期眼中带着一种诡异的意味深长,诸伏景光有点笑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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