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娘,我家主子有请。”
程云杳正对着面前的两盘菜发呆,耿寅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如此情形下,沈稻庭还要横插一脚来恐吓她,逼迫她。
程云杳呆愣着出神,没过一会,她眼眶泛湿,眼泪吧嗒吧嗒掉在了受伤的手上。
灵凤灵绮一看,走出去就要回绝,可程云杳却喊住了她们。
此时耿寅的声音再次响起。
“主子说,姑娘若是不去,主子就亲自来请。”
程云杳撇着嘴,眼泪掉的更凶了,她哽咽着声音:“灵凤,去给我拿绣绷和针线。”
“姑娘,你手伤的如此之重,怎可做绣活?”
“快去。”
灵凤迟疑一会,到底是拗不过程云杳,去给她取了放在绣篮里。
“你们把菜分吃了吧,早上我在清远观吃了许多点心,现下还不饿。”出门的时候,程云杳已经把眼泪擦干了,她吩咐道。
“姑娘……”
程云杳看了她们二人一眼:“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是。”灵凤灵绮这才应声。
她出了门,跟着耿寅去了天朗院。
这回似乎是专门迎她的,沈稻庭连门都没关,正在里头煮茶。
明明天朗院外头如此荒凉,可里面却是另一番景象。
和他马车里的风格一样,尽显奢华。
程云杳进去,将绣篮放下,坐在离沈稻庭最远的绣凳上,二话不说开始理线。
沈稻庭没想到程云杳过来就开始绣荷包的,眼见她这样,制止道:“手不要了?”
程云杳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和气性,冷嘲道:“沈公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照你说的,我把柄握在你手里,自然叫我做什么我就得做什么。”
沈稻庭挑眉,她今早上还是个小鹌鹑,到了中午就如此胆大了。
转而他就意识到,程云杳挨了板子,又被扣了吃食,前面他还说叫她用过午膳就来天朗院绣荷包,结果她一口还没吃,他就叫耿寅去喊她,她大抵是误会了。
沈稻庭的午膳还一口未用,就是等着程云杳的。
“过来。”
程云杳不动声色,还在动作着。
沈稻庭见她如此,起身想把她拉过来。
结果刚有动作,程云杳看到他起身似是要来抓她,赌气一般将东西扔在绣篮里。
过去就过去!
程云杳自暴自弃地想,大不了就一条命,这个欺负她,那个恐吓她,她做错什么了?
这般想着,一边掉眼泪一边走到沈稻庭旁边。
“怎的还哭了?”沈稻庭属实不知道她的小脑袋里到底想什么。
前世她在他面前,从未哭过,除了……
许是许多事情和前世不一样,程云杳似乎也生动了许多,沈稻庭心中发软。
他伸手要给她擦泪,程云杳却扭头避开。
沈稻庭向来说一不二,捏着她下巴强制她扭过头来,给她擦干脸颊。
“午膳下面的人做多了,我吃不下,不若杳杳发发善心,帮哥哥分担一二?”
程云杳闻言,抬眸看他,眼睫湿湿的,难道他不是叫她来绣荷包的?
是巧合吗?若是巧合,他前面也不会说让她用了午膳再过来了。
可他怎么知道她没吃饭?
程云杳来不及多想,就听到他催促。
“嗯?”
她扭头看了一眼,不知该如何形容。
作为四品官员的庶女,她的份例是四菜一汤,可桌子上,却摆着七菜一汤。
她咽了咽口水。
不吃白不吃,于是她点了点头。
沈稻庭失笑:“伸出手来。”
程云杳伸出右手。
“那只。”
她那里的伤药还是几年前摔破了膝盖的时候,请大夫来看了之后开的,再没有旁的了,且不说对不对症,放了这些年,恐怕也早就没有药效了。
但是没别的药,只有这个。
沈稻庭细细给她擦了手上原本的药,拿起一旁的小瓶,给她涂了一遍。
“把这个拿回去,一日三次,三天应该就能好。”沈稻庭递给她。
程云杳不知道这是什么走向,沈稻庭又是给她吃东西,又是给她涂药的。
好像并不太符合他们二人之间目前存在的关系。
不知道为什么,一个离奇的想法突然出现在她脑海里。
这沈稻庭……不会是见色起意喜欢她吧?!
否则怎么会容许她一次又一次撞见他的秘密,他还不灭口,还让她吃东西,给她涂药的。
沈稻庭看她眼神越来越不对:“想什么呢?”
程云杳出着神,下意识地说道:“想你是不是喜欢我。”
沈稻庭动作愣住,愈发看不懂程云杳了。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捂住嘴。
沈稻庭笑了:“何以见得?”
“我瞎说的。”程云杳满脸通红,慌乱地摇着头否定。
她扭身掩饰一般地走近桌子,却听到沈稻庭的声音:“若我说是呢?”
什……什么?!!
程云杳的震惊,看沈稻庭的眼神都不对了。
登徒浪子!
他们才认识一天,他竟然就说喜欢她!
沈稻庭走近,看程云杳的表情,再也克制不住,轻笑出声。
“吃饭吧。”
程云杳登时就明白了,他在戏耍她!
只有沈稻庭知道,并不是。
和外男同桌而席,怎么都是不自在的,可架不住桌上的菜实在是香,她许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了。
而且在他面前,或许是因为沈稻庭太令她害怕,她破罐子破摔,左不过就一条命,反而轻松放开了许多。
沈稻庭吃的极快,却斯文的很,见他放下筷子,程云杳也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继续。
可他却未离席,叫耿寅拿来了一些邸报看着,淡声道:“吃吧,不必管我。”
这天,难得的,程云杳吃撑了,难过地哭着来了天朗院,又吃太多撑哭了回去。
沈稻庭看邸报看的入神,倒是不知道她吃了如此多,哭笑不得:“若是想吃便日日来,何苦吃成如此模样。”
日日来?
本以为今日是看她可怜施舍她的,没想到他说以后每天都能过来蹭吃蹭喝。
“谢谢。”程云杳真心实意的。
沈稻庭勾唇:“要是感谢,那杳杳就拿出点感谢的诚意来。”
程云杳登时拉下了脸。
一会表示一会诚意的,他总有坑在等着她!
但她肚子还撑着,吃人嘴软:“什么诚意。”
沈稻庭把手里的邸报给她:“眼睛酸了,念给我听。”
程云杳蓦地被塞了一手邸报,简直是烫手山芋。
这是她能看的吗?
“这……这不合……”程云杳在思考如何拒绝。
“嗯?”沈稻庭挑眉轻哼。
“幽州大雪三日……”
她一脸愁苦地给他念着,生怕念到些什么她不该看的,心里又痛骂着沈稻庭欺人太甚。
直到念的嗓子都不清亮了,沈稻庭才大发慈悲放过她。
程云杳走后,耿寅进来:“主子,有消息了。”
沈稻庭把玩着念珠,沉思一会:“看来这范家,是必须要去一趟了。”
程云杳这厢刚出门,耿屏迎了上来,手里拎着许多精巧的盒子:“三姑娘,主子吩咐的,不知这些够不够,若是不够,遣人再来和我说。”
她打开一看,是荷包。
用的料子也是她常用的,甚至大小,绣法和她的也相似。
程云杳愣了一瞬才接过这些荷包,轻声道了谢,有些失魂地回了未清院。
沈稻庭怎么知道的?
一般男子对于女红都不太熟练,且不说绣法,针法,就说这料子,恐怕都认不全。
可偏偏,沈稻庭叫下人买的荷包如此挑不出错。
料子是她最常用的云绮丝,这种料子光泽度好,但又没那么贵,她刚刚在天朗院拿出来过,他注意到也不奇怪。
可这绣法,她从未展现过,又怎会如此相像?
程云杳越想越不对,沈稻庭给她的这种感觉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猛的联想到了那些画面。
她细细的捋着。
去清远观的前一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极其恐怖的噩梦,那个噩梦的内容是什么她完全记不清了,只记得非常害怕,也非常悲伤难过。
第二天沈稻庭就来到了程家,当时觉得他声音极其熟悉,随即还看到了一些画面。
那个画面血腥非常,好像就发生在她身上,她甚至切身地觉得脖子一阵刺痛。
再然后,就是今天早晨。
画面和昨天的略微不一样,程云杳却感同身受的难过,然后就又是一阵刺痛,仿佛被刀划过,依旧是满眼的血。
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
程云杳不相信这是她的幻觉,若是一次也就罢了,可第二次了,还是幻觉吗?
她回想着两次出现画面的共同点,会不会是因为什么导致的呢?
好似每次都是她没站稳,沈稻庭扶着她,然后看到的。
难道和她摔倒有关?
还有……
每次都是和他对视,才猛的掉进那个画面中的。
若这一切不是幻觉,而是真的有触发节点,那么极大可能便是他触碰到她,然后对视引起的。
程云杳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难道……
她又想到了一点,但转而否定了,这简直是胡诌,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的,若是说出去,绝对没人相信。
可这个念头却扎根在她的脑海,疯狂滋生着。
这会不会……是预知梦?
两次都有同一个画面,那就是她被一刀封喉,血流了满地,动作,细节都一模一样。
她看着手里的荷包,这种感觉太怪异了,心中仿佛有一个声音在说话。
沈稻庭或许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