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书铭垂下眼睫，无声地笑了。可惜他能做到的也只有嫉妒而已，他残存的理智告诉他，他没法介入到江艺淼的人生中去人为地改变她的选择。
江艺淼全神贯注地吃着手里的大鸡腿，完全没有留意到赵书铭脸上闪过一瞬的奇怪神情。
直到她把骨头上的肉都啃得干干净净后，江艺淼才意识到两人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寂静。
她舔了舔残留在嘴角的肉汁，有些意犹未尽，当江艺淼抬起头时，便看见赵书铭正在看着她。她又抿了抿唇，担心唇上沾了些什么，别被赵书铭笑话了。
赵书铭脸上的表情又恢复了正常时的模样，那样正经又不失温和。
“还有一个鸡腿，吃多点。”赵书铭将另外一个鸡腿放到她的碗里。
在宴席上，大人们总是爱把肉多又嫩的鸡腿塞给小孩子吃，但大多数小孩子都有些叛逆，大人极力给他们的他们偏偏不要。
不过江艺淼从小就很聪明，因为鸡腿对于她来说就是最好吃的，所以她从不愧于接受从大人手里递来的鸡腿。
一只鸡两个腿，一个给她，一个给赵书铭是正正好的，不过因为她太喜欢吃鸡腿，赵书铭每次都把自己的那个也给她。
哪怕长大了，他也还是会这样做。
江艺淼端起碗接住鸡腿，乐呵呵地说了句“谢谢”，便又低下头继续吃了去。
“找房子的事慢慢来，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不用怕麻烦我。”赵书铭牵起嘴角，露出他那个标志又温和的笑。
嘴里塞着肉，江艺淼抬起头对她扬了个笑，又支支吾吾地嗯了一声。
周五天气和前一天一般好，六月的南城已经有阵阵蝉鸣声。才从公司饭堂出门，路边两棵歪脖子树上传来轰鸣蝉叫声，让人有些烦躁。
江艺淼准备今天傍晚和程文瑶一起去看看那两套她看好的房子。
脱离了室内的空调，江艺淼热得有些不舒服，见到程文瑶的车后她赶快钻进车里，热得呼呼喘气。
“系好安全带，我可能开得有些慢，你不许嫌弃我。”程文瑶低着头在手机上将江艺淼给她的地址输入，开始跟着导航开。
“慢慢开，不着急。”
江艺淼平时其实是那种想在有限的时间内迅速完成任务的人。
她算不上是急性子，但也绝对不是个慢性子。但当她下意识说出这句话时，她突然感觉这话有些似曾相识，赵书铭好像和她说过很多次类似的话语。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感觉自己要被赵书铭那副不疾不徐的态度给传染了。
想起赵书铭，江艺淼从包里掏出手机和他发了个信息。
【我在公司吃饱饭啦，现在和瑶瑶一起去看房子。】
赵书铭回了她一个收到的表情包。
【什么时候回到家也提前和我说一声。】他又回道。
江艺淼习惯赵书铭这种和妈妈一样的细致，所以她也没觉得奇怪，很迅速地回了他一个“好”。
“在和谁聊天呢？”程文瑶的余光瞄到她那绿色的微信聊天框。
“哦，和赵书铭说一声我现在去看房子，晚点回去。”
“这都要报备啊。”她打趣道。
“什么报备呀，怕他担心而已。你又不是不知道，之前我去你家晚回家了他都急死了。”江艺淼退出微信的页面，打开她刚刚吃饭时看了一半还没看完的小说。
程文瑶听她这样说，只是笑了笑，没有再回她的话，继而专心开车。
周五的晚高峰有些吓人，导航上的路线都红了一大片。
好在目的地距离公司也不是很远，等她俩到达时天还是亮的，正好还能看一看屋子采光情况。
江艺淼看上的两个房子都是公寓房，都在同一个街道。距离赵书铭家也不远，大概两公里的距离。
一个在六楼一个在九楼，都有电梯，一个距离地铁站近一些，一个距离公交站更近。
租金和面积也差不多，都是一房一厅一卫一厨。江艺淼和程文瑶两人看了都觉得两个房子没什么差别。
等她俩从楼上下来时天边悬着一抹金光，在空中劈开了一道口子，太阳下山了。
“两个房子有想好选哪个吗？”程文瑶戳了戳江艺淼的手臂。
江艺淼撇撇摇头，本来就在纠结，看了之后更纠结了，觉得哪个都挺好。
“不知道，我感觉好像没什么差别。要不点兵点将点到哪个选哪个算了。”她笑道。
“你不是拍了些照片吗，回去问问你爸妈的意见呗，还有赵书铭。”程文瑶低头系上安全带。
“也是，回去问问他们，看眼缘选一个。”这是江艺淼第一次做程文瑶的新车，刚刚来的路上心里有事，直到现在她才开始对车子有些好奇，上上下下左右看了一遍，又到处摸了摸。
“这个小狗好可爱哦。”
江艺淼指着程文瑶车上唯一一个摆件，是个白色的毛绒小狗，小狗身上挂着一个小牌子，写着程文瑶的手机号码。
“你是不是想捏它了。”程文瑶一语中的。
“有点，可以捏吗？”这个小狗在江艺淼眼里是可爱的，但不如她的娃娃可爱，所以她怪病的情绪并没有很激烈，可是她还是很想捏一把。
“捏吧，你这怪病，也真够可爱的。”程文瑶将车倒出，“现在我们去哪呀，去附近商场逛逛？我晚上吃得太早了，而且没吃饱，现在就饿了……”
“可以呀，不过我不是很饿，我陪你去吃就行。”
江艺淼边说着边果断地伸手捏了捏，小狗摆件表面是毛绒装饰。
但实际上有些硬邦邦，没有料想中的柔软，江艺淼自觉无趣地放下了手。
程文瑶新手上路，江艺淼不敢和她多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以至于车子里安静得能听到她揣在包里的手机震动声，嗡嗡嗡的有些扰人，江艺淼掏出手机发觉是赵书铭打来的电话。
“喂，怎么啦？”她头朝着窗外，看着一棵颗从眼前飞驰而过的绿化树。
“淼淼，看得怎么样了？”赵书铭问。
“看完了，感觉都挺好的，还没决定租哪个。现在我在路上。”江艺淼低下头扣着手指。
“现在在回家路上了？昨天听你突然说想吃蛋糕，你现在想吃吗，我正好有空，可以给你做。”
“嗯，蛋糕？！”江艺淼提起劲，“想吃，想吃巧克力味的。”
她扭头看着程文瑶低声问：“瑶瑶，你想吃蛋糕吗？”
“我都可以。”
“那我们回家，回我家，我家赵大厨给你做。”江艺淼兴高采烈地扬了扬下巴，给导航换了个目的地。
程文瑶有从江艺淼这里听闻过赵书铭厨艺不错这件事，据她并不清晰的印象中，江艺淼中学时似乎还是赵书铭给她做的饭。
她没有异议地换了个方向，开往赵书铭家。
江艺淼又对向手机听筒说：“我还想吃冰淇淋，对了，我让程文瑶也一起来，可以吗？”
“好，我家就是你家，不用客气这些。”赵书铭不自露出了个笑意，毕竟他的目的达到了。
回到家的时候太阳才彻底落山，天并不是漆黑的，而是带着一丝亮度的深蓝色。
如果是去江艺淼自己一个人的家，程文瑶没有那么拘谨，但这到底是赵书铭家，弄得她社恐症有些犯了。
她牵着江艺淼的手臂问：“我什么也没买，是不是不太好。”
“买啥买，赵书铭不会介意这些的。”
江艺淼掏出钥匙打开了家门，门一被打开，赵书铭便已经站在玄关处等她了。
“你是淼淼的好朋友吧，你好。”他扫了一眼程文瑶握着江艺淼胳膊的手，客气道。
赵书铭一边说着一边从江艺淼手里接过她的包包。
“你好你好。”程文瑶扯了个官方笑容。
程文瑶抬头，又从赵书铭的脸上看到了那种虚假毫无感情的笑意。
他对所有人似乎都是这种表情，唯独对江艺淼不太一样。程文瑶下意识扭头看了眼江艺淼。
江艺淼乐呵呵地牵着和她一起换了鞋走到屋内。
“你们先坐吧，蛋糕胚已经弄好了，我先炸点薯条，客厅有洗好的水果，想吃可以吃。”
江艺淼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瑶瑶，你不是饿了吗，吃点水果。”
她把洗好的提子挪到程文瑶面前，“好甜。”
“对诶，比我家楼下水果店的要甜好多。”程文瑶应道。
“我拿点给赵书铭吃。”江艺淼抽出一提提子，说着就离开了客厅。
“你要吃提子吗，这次去买的提子好甜啊。”江艺淼捧着着用盐水浸泡过的提子钻进了厨房里。
蛋糕胚已经在微波炉里等待火候了。而悬挂在墙壁上的抽油烟机轰隆作响，赵书铭正娴熟地用热油炸薯条。
江艺淼前一阵见赵书铭在厨房做饭太热了，买了个厨房空调扇，进了厨房没有意料之中的高温。
“嗯？”赵书铭转身看向她，抽油烟机有些吵，赵书铭没听清她刚说的话。
江艺淼指了指手里的一串提子，嗓门也大了些，大到坐在客厅外面的程文瑶都能听见，“你要吃提子吗？”
赵书铭低头将目光落在她手中的提子上，他的余光透过厨房的玻璃门看见了程文瑶，她下意识地看着他俩。
他本想拒绝的话咽了回去，“淼淼，方便喂我吗？”
赵书铭低头看了眼自己握着锅铲的手，意思是自己不方便。
江艺淼毫不犹豫地点头，“我给你摘颗大的。”她说着果真挑了颗最大的提子，随后捻着提子塞到了赵书铭的嘴里。
他微屈身体，张嘴咬住她递来的提子，赵书铭停滞了半秒，才彻底将她手里的提子放置到口中。
“还要吗？”江艺淼又摘了两个。
“要，啊——”他依旧维持着弯下腰的姿势。
江艺淼将两个提子一并喂给了赵书铭。
“蛋糕很快就可以了，等我倒巧克力。”
“我可以吃一口巧克力酱吗？”
“是巧克力直接溶的，可能会有点苦，你试试？”
……
程文瑶撑着脑袋看着他俩，听不清他俩对话，但她总觉得有怪怪的。
见江艺淼从厨房出来后，程文瑶才把自己的目光移开。
程文瑶有听江艺淼提过赵书铭是在哪读书，完美符合她对留学生的刻板印象，厨艺很好。就连这种甜点之类的也能弄得那么漂亮。
蛋糕很容易饱腹，加上程文瑶其实已经吃过晚饭，又吃完一大块蛋糕的她早就已经有些撑了。
“是按着淼淼的口味做的，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吃。”赵书铭坐在江艺淼身旁客气道。
“好吃，怪不得淼淼老夸你。”
赵书铭低头笑着不语。
程文瑶因为调班，今天不工作，但明天周六要上班，怕她回家太晚耽误时间，她也没有和江艺淼闲聊些什么，吃饱了便准备离开。
“要我送你到停车场吗？”江艺淼和程文瑶一同走到家门口。
“不用，我自己可以。”
“那你回去路上小心一点，回到家记得给我发个微信。”江艺淼叮嘱道。
“好的，知道啦，我先回去了。”程文瑶对着江艺淼挥挥手又朝着赵书铭点了点头。
赵书铭站在江艺淼身后，一手扶着门框，在视觉上他就像在背后抱着江艺淼一样。
听到电梯关门声时，江艺淼才准备转身，只是她才退了一步，因为险些没站稳撞到了赵书铭的身前。
他身上那种气息再次充斥到自己的鼻腔内。
她总觉得自己肩膀好像撞到了什么，是他的胸膛吗……江艺淼只感觉身后热乎乎的，赵书铭的体温好像要把她包裹起来。
“淼淼，小心点。”他扶着江艺淼的肩膀，手悄然向下移，覆在刚刚程文瑶牵过的部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