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午饭过后,正是闲暇时。
赵书铭帮她把卧室里的物件一起都搬到了主卧。
主卧自带卫生间比外边的浴室要小,不过还是足够江艺淼一个人洗澡的。
江艺淼躺在重新铺好的床上叹了一口气,她抓起枕在她枕头上的娃娃,抱着亲了一顿,情绪过于激动导致她把自己的被子都揉成了一团。
她翻了个身把揉成团的被子塞到怀里,鼻尖碰了碰被子上的毛绒,不知为何她觉得自己的被子也很可爱。
一般只有有着大眼睛圆圆脸的人类或者动物幼崽被普遍认为是可爱的,一张普普通通长方形的被子怎么会是可爱的?
江艺淼想不明白,所以决定不想了。
于是乎她现在像只咸鱼一样躺在床上,咬着牙,一手紧紧捏着被子的一角缓解怪病。
赵书铭帮她在浴室重新装了个新的置物架,等他从浴室出来时便见她抱着娃娃盖着被子直挺挺地躺在了床上,面上的表情有些昏昏欲睡。
江艺淼平时有午睡的习惯,到了这个时间难免有困意。
大病初愈加上一周的连轴转,江艺淼的身体有些疲倦,加上现在身上被柔软的布料包裹着,她更困了。
听见他的脚步声,江艺淼才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赵书铭。
赵书铭擦拭掉刚刚洗手时残留的水渍你,慢悠悠地走到她的床前,“困了吗?”
江艺淼从鼻腔中发出悠长的一声:“嗯……”
每个周末,她基本有一天的时间都在睡觉,虽然她知道这样报复性地睡眠休息其实对身体不是很好,但她实在是太累了。
反正人总有一死,她就是想睡觉。
江艺淼时常感觉到很纳闷,中学的时候她到底是怎么样能做到晚上十一点睡觉早上不到六点就起床,并且一整天都维持着精神高度集中的状态。
“那就休息吧,反正也没什么可以忙的。”赵书铭拉起窗边深蓝色的窗帘。
屋子里的明亮度骤降,江艺淼眯着眼睛看着他。
困倦就像大海的浪潮席卷而来,随后整个人压着一块木板上沉沉浮浮,连带着灵魂都好像有一半在身体里,另外一半已经悬浮在半空中了。
好困,好困呀……
“睡吧。晚上我做晚饭就行。”他走近,似乎是摸了摸她的额头。
江艺淼已经困得意识有些模糊了,模糊到刚刚还抱在怀里的娃娃都因为手臂的失力滚到了旁边。
“嗯。”她好像应了一声,又好像只是因为入睡时发出无意识的声音。
赵书铭没想到她说睡就睡。
不过想起她中学时课间八分钟都够她睡着再醒来,这也见怪不怪。
她的睡眠质量是一百分的话,那他的可能只有二十分。
有时候他也很羡慕她这样秒睡的体质。
但是他知道,这也意味着她已经开始适应他的出现了。
这个家对于她来说还是有一定的安全感,否则她也不会那么安心地在他面前就睡了过去。
赵书铭无声地笑了笑,握起空调遥控器调了个睡眠模式,再慢慢地帮她盖好被子。
睡梦中好像也闻到了被子上的馨香,江艺淼这一觉一睡便睡到了太阳落山。
今天一整天的天气很好。
赵书铭放下锅铲洗净手走到她房间时还能听见窗外很细碎的鸟叫声,他蹲到床边,眼前的她还睡得安稳。
江艺淼的枕头边还放着她早上夹头发的夹子,娃娃不小心滚到了地上,赵书铭低头捡起拍了拍娃娃身上看不见的灰尘,将它重新安稳地放到她的身边。
她的鼻梁侧面有一颗小痣,颜色也很浅,如果不是挨近或者戴上眼镜,一般人是不会留意到这颗小痣的。
这颗小痣从她很小的时候就出现了,有一天江艺淼还拿着镜子一脸惊讶地和他说:“我这里突然冒了一颗痣,人居然会突然冒出一颗痣!”
赵书铭捏了捏她的鼻梁说:“你这颗痣起码幼儿园的时候就有了,不是最近才冒出来的。”
连她都不知道自己身体上的变化,但赵书铭知道。
赵书铭用指尖若有似无地戳了戳她的那颗小痣。
“淼淼,起床了。”他轻唤了一声。
周末这样报复性睡眠确实不好,但江艺淼今天看起来有些太累了,赵书铭也放任她睡了一整个下午,中途没有叫她起床。
不知道自己是被赵书铭的目光给烫醒的,还是被他叫醒亦或者是隔壁邻居锅碗瓢盆撞击的声音以及厨房传来的香气将她弄醒,江艺淼突然就睁开了眼睛。
房间的窗帘避光性很好,好到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完全分不清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
江艺淼的脑子空白了一瞬间,过度睡眠导致的精神恍惚让她以为现在是工作日的早上。
她猛地坐起身,想要摸到手机看一眼现在是早上几点钟,她是不是要迟到了。
“又睡懵了?可以吃晚饭了。”
直到身旁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江艺淼突然清醒过来。随后意识到现在是周末的傍晚。
江艺淼卸了力地大口喘气,扶了扶额,“我睡了很久吗?”
“睡了几个小时了。”赵书铭回道。
她小时候也爱在周末睡懒觉,睡不够了会感觉很难受,睡多了又浑浑噩噩的,“饿了吧,可以吃饭了。”
意识清醒后的五感又变得敏锐,江艺淼也听到了窗外的鸟叫声,不远处在建一所学校,施工的声音也若隐若现地扎到鼓膜上。
她总觉得现在眼前的一幕有些眼熟,这种既视感冲击着自己的大脑,非要让她想起些什么来。
过了半晌她才想起来中学时的暑假,家里只有她和赵书铭两个人,她也总爱在中午睡过头,然后等晚上赵书铭做好饭了来她房间把她叫醒。
他也是像现在那样,撑着手蹲在床边,亦或者是弯腰看着她。
有时候她睡懵了有起床气,醒来的时候坐在床上自己一个人生气,赵书铭就在一旁顺毛,把她逗开心了才一起去吃饭。
赵书铭将身体前倾,微侧着头看着她的眼睛,“怎么,还没睡过劲吗?”
江艺淼双手捧到自己脸上不轻不重地揉捏了好几下,“睡过头了。”
她又轻拍了拍自己的脸蛋,“但现在清醒了。”
“清醒了那就一起吃饭吧。”赵书铭见她这副自我唤醒的的动作,眼底不忍闪过一抹笑意。
最近他俩都是一起吃的饭,他会重新从一日三餐,彻底渗入到她的生活中。
就像当年分开两年后再次重逢一样,他还是会成为她唯一一个没有血缘关系但最亲近的人。
“今天吃什么呀。”江艺淼终于有些依依不舍地下了床。
她和赵书铭是同乡人,口味相差不大,哪怕他出国生活了那么多年,他的口味还是会主动迁就她。
“有你爱吃的清蒸鲈鱼。”
“好耶!”江艺淼总算从面带倦意变得眉开眼笑。
……
老天像是开了个玩笑,前一天还阳光明媚,今天一早就灰蒙蒙开始下雨。
阳台外前被朦胧笼罩,狂风裹挟着雨水砸在玻璃窗上,雨水凝成一股水路向下滑落……
江艺淼本打算今天出门去看看附近出租的房子,结果从昨天晚上开始,手机一连收到好几条橙色暴雨预警的短信。
她抬起头看着湿漉漉的窗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声气。
主卧的梳妆桌很大,不过她不太爱化妆,化妆桌上虽然有不少瓶瓶罐罐,但都被她收到了抽屉里。
桌子正中央摆着她的电脑,她撑着脑袋有些漫无目的地在网页上搜索附近房屋出租的帖子。
虽然没法出门,不过江艺淼还是在网上找到了几处合心意的地方。
不过要等下周末才有空去实地看看屋子的情况。
江艺淼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慢步走到客厅外时,赵书铭在做饭后甜点。
通俗点说其实就是夜宵。
和赵书铭住了两天,江艺淼才反应过来大学都放假了,他现在不需要去南大工作。
问过他之后江艺淼才知道赵书铭大概要等八九月才算正式入职开始工作,正好是下个学期开始的时间。
所以赵书铭现在每天除了看个案以及文献便没什么事做了,日子很是闲暇,以至于他最近孜孜不倦地在家里的厨房研究厨艺。
江艺淼深吸一口气,闻到了从厨房传来甜中带着清香的气味,因为夏季炎热经常失踪的食欲终于回来了。
赵书铭不愧是她刻板印象中的留学生——很会做饭。
因为下雨,天乌云密布,黑乎乎的。
若是阳光好的日子,现在这个时间的太阳还没彻底下山。
夏天明明是热烈、滚烫且生命力充沛的季节,一个与凋谢死亡似乎完全关联不起来的季节。
但是对于江艺淼来说,夏天就只有黏腻燥热。
不过讨厌一个季节不需要什么理由,或许只是因为她天生怕热,所以讨厌夏天。
而更难过的事情是南城一年只有两个季节——夏天和冬天。
听着外面的雨声,江艺淼叹了一声气,果然,她讨厌夏天。
赵书铭听到了她叹气的声音,转身,“薄荷冰淇淋,要试一试吗?”
“好!”江艺淼跑到厨房里探了个脑袋。
好吧,夏天也不算很坏,至少能光明正大地吃冰淇淋。
正巧江艺淼最近在追的一个电视剧今晚更新,江艺淼捧着冰淇淋碗蜷缩在沙发上。
“今天房子看得怎么样了?”
身旁的沙发一陷,赵书铭坐到她的身旁,江艺淼抬头和他对视了一眼。
“还行吧,看了几个地方,等下周末再去实地看看。”她推了推脸上的大黑框眼镜。
江艺淼近视的度数比赵书铭还低,平时只有看电视的时候和对着电脑时才会戴眼镜。
冰淇淋不小心滴落到她的手心,液体窝在她的手心中,在灯光下闪着光,弄得她黏腻不适。
“找房子也不用很急。”赵书铭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她。
“反正还有很多时间,这里随时欢迎你来住。”
不知是被她传染了还是其他原因,赵书铭也下意识地推了推眼镜,“难道是这里住得不舒服吗?”
江艺淼侧头不可避免地与他对视,他的眉毛微微蹙起,神情瞧着像是单纯地关心她。
听到赵书铭这样问,江艺淼不禁想起之前那个住得浑身不舒服的出租屋。
江艺淼摇摇头,“我觉得挺好的,但是我总不能一直在你这住吧,麻烦你多不方便呀。”
这样的话,她已经和赵书铭说过很多次了。
她对自己现在的工作很满意,而且已经做好了一直待在南城工作的准备。
这就意味着她必须要找一个长期住所。父母之前也不是没提过在南城资助她买套小房子这件事。
不过近年来房价成迷,她所在地正巧是南城中心地段,房价又贵的飞起。
刚毕业就花几百万买个房这件事对于她来说有些太奢侈了……
比起这个,江艺淼更愿意自己攒钱在临市老家买套房,性价比更高。
虽然住在赵书铭这确实很方便,但她和赵书铭也不是小时候那种关系了。
年少的他们生活里似乎只有学习和休息,哪怕住在一起也和亲人一般。
但长大了很多事就会变得别扭起来,她不知道赵书铭最近的感情状况,就算现在没有谈恋爱,那以后也可能会谈。
他会有属于他自己的生活,也可能会组建新的家庭。
她对于他来说可能只是人生中某个阶段的好朋友而已。
人关系好的时候就像磁铁的N极和S极,相吸的时候会挨得紧紧的。
可是磁铁翻了个身,就变成同极相斥。一个小小的变动而已,就能分道扬镳。
听到江艺淼的话,赵书铭笑了,但江艺淼意外地听不懂他的笑声。
“怎么会麻烦呢,淼淼。”
赵书铭慢悠悠地说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工作和教学以及心理咨询有关,他的语气像老师又像医生,手里拿着药但笑眯眯地说:“这药不苦。”
江艺淼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他们说白了只是朋友,小时候能开玩笑说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妹,可是实际上他俩连血缘关系都没有。
赵书铭再怎么人好,也不能总是无条件对她好吧。
她摸了摸鼻尖,“而且我也不知道你有没有谈恋爱呀,如果谈了……”
江艺淼话还没说完就被赵书铭打断了,“没有。”
“什么没有?”她眨眨眼。
“没有谈过恋爱,一直都没有。所以你不需要担心这方面的问题。”
赵书铭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从她那双浅色的双眸移到她沾着冰淇淋的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