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馋哭老师另说,丁灵对“美食”这个选题,本身就挺心动的。
也不知是馋得太久,还是身为打饭铃的自我修养,她现在对一切与“吃”有关的事情,都抱有百分之二百的热情。
尤其是此刻。
吃完东西,感受腹中的暖意涌向四肢百骸,连身子都变得轻盈起来,就好像是刚被供奉了上百块极品灵石似的。
那滋味简直妙不可言!
她还隐隐觉得,今天腹中这股暖意,好像比前几天更强了一点。
这一丝微弱的感觉很快被她抛在脑后,开始仔细思考起想要拍摄的内容。
“美食”是一个庞大的范畴。
单是此刻坐在食堂里,丁灵都能想出不下十个围绕食堂的美食话题。
光是把A大的食堂挨个介绍一遍,就能凑够作业要求的二十个镜头。
不过这未免太普通了些……
“吃完再想嘛,你的掉渣饼再不吃就该凉了!”
蒋思思将险些被遗忘的掉渣饼塞回丁灵手里,两手托着下巴,美滋滋地盯着她吃,嘴里小声叨咕,“看你吃我又想吃了,这个现在吃脆不脆?我只在早上买过食堂的掉渣饼,中午卖的是早上剩的,还是新烙的呀?”
“有点回软,可能是早上做的吧。”
灵光一动,丁灵忽然来了灵感。
…
京市是座包罗万象的城市。
不但拥有众多来自全国各地的人,还接纳了各种不同的饮食习惯。
这点从早餐上就能体现。
地铁口旁的推车上,一对中年夫妇正在熟练地摊着煎饼,客人络绎不绝,操着天南地北的口音,说着往里加“薄脆”还是“果子”,“单蛋”还是“双蛋”。
居民楼下的小面馆里,一碗碗码着大块牛肉的拉面被送上桌,有人往里添上辣椒油和醋,也有人更偏爱原滋原味,“吸溜吸溜”的嗦面声就没间断过。
颇具韵味的广式茶楼……
简约精致的咖啡厅……
丁灵一连出去了四个早上,选的拍摄地点都在学校附近,拍完带回寝室的早饭,都还是热乎的。
“今天去拍胡同里的早点,那家我从小吃到大的,炒肝儿味道绝了!要给你们带不?”临出门前丁灵问。
“我吃不来那个,等下去食堂买碗小米粥就行。”董念萍摇摇头,只要不看丁灵在眼前吃,她还是能保持小鸟胃,勇敢对食物说No的。
卓怡有个在津市的考试,昨晚就不在寝室,蒋思思家也是京市的,口味和丁灵差不多,“我都好久没吃炒肝儿了,咱们学校附近那几家做的都不咋地,干脆我今天和你一起去拍摄,还能顺便帮你打个光什么的。”
“不用打光,我用手机录,你跟着一起去吃早点就行。”
丁灵继续安利,“那家的包子也好吃,和我爸做的不一样,是半发面的皮儿,里面汤汁特别足。”
“你再说,我口水就要流出来了……”
蒋思思催着丁灵赶紧出发,她这学期把车开来学校了,不过丁灵说胡同里不好停车,俩人还是坐地铁过去的。
这家不起眼的早点店,就藏在丁灵家隔壁一条胡同里,店里没有桌子,只有几排摞得高高的笼屉,和几个直往外冒热气的铁皮桶。
门口靠墙支了两张桌,只有几位上了年纪的老街坊坐在这吃,其余大多是买了直接带走。
“灵灵来了啊,还带同学过来啦?”
李奶奶刚送走几个排队买包子的客人,眼尖地瞅见丁灵从胡同口进来。
回头看了眼表,“哎哟,这才六点钟,我以为你不能这么早到,和你孙奶奶她们约的六点半。这不我琢磨,人多点你能多拍点画面,我问过了,她们都乐意入镜,你孙奶奶昨儿还特意去烫了个头呢!”
丁灵事先就和李奶奶约好了今天来拍,没想到李奶奶这么认真,连“群众演员”都帮她找好了,“您想得也太周到了,不着急,我先拍您店里的早点,还要拍几个食物特写。”
“拍,你随便拍!”李奶奶让开位置,让丁灵进店里来。
几个铁皮桶里分别装着豆浆,豆腐脑,豆腐脑上淋的卤,还有刚刚被丁灵极力推荐的炒肝儿。
蒸笼最上层的盖子,已经被李奶奶掀了开来,比起丁兴海包的,这里的包子称不上美观,一个个歪歪扁扁,雪白的表皮上染着汤汁的褐色,可看着就知道,这一定是好吃的。
“你咬一口,拍拍里面的特写,我帮你拍!”
蒋思思接过手机,将画面对准丁灵。
牙齿一咬,汁水先迸射出来,丁灵早有准备,用炒肝儿的碗在下头接着,微仰起头,猛吸两口汤汁,咬完第二口才反应过来,“太好吃了,我忘了还要拍横截面的汤汁了……”
蒋思思沉浸在诱人的现场吃播中,也忘了要拍特写,“重来重来,你再吃一个。”
直到吃完满满一盘,包子特写才算完成。
“你吃东西让人看着特有食欲,要不把吃炒肝儿也拍了吧,就算不剪辑进正片,也可以搞个小花絮?”蒋思思怂恿道。
丁灵早就对面前这碗炒肝儿垂涎三尺,就算蒋思思不说要拍,她也准备消灭掉它,当即捧起大碗,沿着碗边“吸溜”一口,浓稠的芡汁带着肝和大肠入口,露出满足的表情。
领着小孩,刚买完包子豆浆的女人看见,忍不住回身对李奶奶说:“李婶,再帮我加个炒肝儿,还是打包带走。”
丁灵喝干净最后一口,心满意足地放下碗,就听蒋思思说,“你都不知道我刚刚忍得有多辛苦,口水差点流你手机上!”
转头找李奶奶,“李奶奶,我也买一碗炒肝儿,一屉牛肉大葱包子。”
蒋思思正吃着,孙奶奶领着好几位住在附近的老伙计过来,四人围一桌,将两张小桌直接坐满。
丁灵又回归到自己的拍摄岗位,正拍着孙奶奶吃豆腐脑的特写,一名摇摇晃晃的醉汉从胡同口走了进来。
手里还抓着个白酒瓶,差点碰着孙奶奶那一头时髦小卷。
“小心!”丁灵急忙放下手机,伸手挡住孙奶奶后脑勺。
醉汉身体一晃,酒瓶子脱手落地,“啪”地一声,把几位老人都吓了一跳。
李奶奶也赶紧从店里出来,看清醉汉的样子,不禁原地愣住,“东子,你怎么喝成这样了啊?”
都是街坊邻居,丁灵知道东子是李奶奶儿子的名字,可她实在不能将眼前这个胡子拉碴的醉汉,和记忆里那个经常穿着白衬衫,体面爱笑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灵灵,你们接着拍,要用什么自己进店拿就行。你东子叔喝多了,我先送他回去。”
李奶奶费力地扶住东子,胡同口又进来两个人。
“老太太,别急着走啊。”
这两个人膀大腰圆,几乎将路给堵住,“你这早餐店生意挺好,那是不是该把你儿子欠我们的钱给还了?”
刚才还醉醺醺,站不稳脚的东子,听到声音条件反射一般地窜到李奶奶背后,惊慌失措地哀求,“妈,你帮帮我,帮我把钱还了,要不他们是不会放过我的!”
李奶奶瘦小的身子晃了晃。
“欠多少?”
“两……两百万。”东子哆哆嗦嗦说。
李奶奶脸色刷的一下白了,“我没这么多钱。”
“那没事,您这店是自己的吧,听说您跟这胡同里头还有两间房?只要您把其中一样抵给我们,您儿子在我们这儿欠的债,就算清了。”
“好嘛,你们就是来骗房子的吧!”
孙奶奶是个一点就着的炮竹脾气,“东子多正派一孩子,我看就是你们听说这片胡同要拆,故意拐着东子赌/博对不对?一群丧尽天良的东西,我现在就报警,让警察来抓你们!”
两个男人黑了脸,一步步逼近店门口的老人,“老太婆,没你的事别瞎掺合,赶紧给老子滚开!”
丁灵上前一步,拦在他们面前。
“哟呵,今天爱管闲事的真多,小丫头片子,大腿还没老子胳膊粗呢,也敢淌这趟浑水?”
“别在这里闹事。”丁灵背后这几位爷爷奶奶都七八十岁,经不起这么吓唬,当务之急赶紧把人赶跑。
“你们还真不见得打得过我,看见那个了吗?你们自己掂量掂量,骨头有没有它硬!”
她伸手一指店门口的石墩子,抬脚飞快踢去,只听“咣”的一声,结实的石墩竟从上裂开几道缝隙。
这一脚下去,可算把在场的人都震住了。
一时间没人敢开口说话。
那两名男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对李奶奶和东子说道,“算你们走运,今天先放你们一马,我再给你们一周时间筹钱。”
他们刚走没多久,丁兴海就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脚上的拖鞋都没来得及换,“灵灵,我听他们说有人过来闹事,怎么样,有没有伤到你?”
还没来得及离开这里的老人们,齐刷刷地看向店门前的石墩,场面诡异般的沉默。
“爸,我没事!”
要有事,也是别人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