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王府宴会,洛乔身着郡主朝服,盛装打扮之下,哪怕容貌并不出色,但仪态举止,眉宇间的气度风范却是卓绝。
王妃薛氏对她的态度也好似变了个人,笑容满面道,“真不愧是皇家贵女,完全不是乡野出身的泥腿子能比的。”
这话同样也是指桑骂槐,大庭广众之下嘲笑世子妃罗舒的出身。
北疆谁人不知,汝阳王府世子妃原是乡下一介普通农女。
汝阳王皱了皱眉,瞪了王妃一眼,王妃毫不在意,仗着她是郡主的婆母,王爷不会下她的面子,更加肆意了,声音拔高,
“怎么了,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么。我的儿媳妇可是天子嫡亲的堂妹,钦封的郡主,自然与一般人不同。要说啊,这山间野鸡怎么也变不成凤凰。”
罗舒被激怒了,一气之下出言讥讽道,“王妃难道不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宾客中不少人脸色微微变了,这话的意思太好懂了,但可不是随便能说的。但被她身旁的世子陆承熠冷眼扫了一圈后,那些人又心惊胆战地低下头去了。
这也是罗舒在陆承熠面前自在惯了,后者因为她的奇思妙想,一向不怎么拘束她。不过也无妨,反正是在北疆,其他人也不敢说什么。
他还注意到威平伯像是与身旁的人对饮喝多了酒,醉醺醺的,没听见这话似的。
陆承熠心中冷笑了一声,是真醉也好装糊涂也罢。便是传到了京城,天子也不可能凭一句话就动得了他们汝阳王府。
最终这场小小的口舌之争,还是被汝阳王喊停了。
洛乔看了一下主角打脸反派的戏码,兴趣缺缺,大概感觉还不够精彩厉害。
她让丫头斟了杯果子酒,她在某个世界曾经千杯不醉过,堪称一代酒神,可惜带不过来。这具身体显然是没什么酒量的,待会还有更好看的戏码,她总要保持清醒一点才行。
原身在汝阳王府待了近一年,却始终是个小透明小可怜,连新婚之日也是不怎么隆重,从没有被正眼相待过,这应该是第一次在王府堂堂正正这么风光了吧。
但也可能也是最后一次了。
罗舒此时对姜宁的感官也很复杂,尤其是见她脸上带着轻笑,漫不经心地饮酒,显得有几分慵懒,对她与王妃相争仿佛毫不在意一般,更让罗舒感到自己被轻视了。亏得她还曾经同情,甚至想要帮过姜宁。
就是这样一个被磋磨的险些没了性命,可怜的后宅女人,忽然一朝变成了天子亲封的郡主,论品级与她和世子也平起平坐了起来。
甚至因此被王妃恶毒地拿来比较出身,要说罗舒心里对姜宁没有半点芥蒂,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没关系,作为拥有无数先进知识的穿越者,她自认不会比古代任何女子差,最重要的是,罗舒看向她身边这个容貌俊美,沉着冷静的男人,她相信他比陆承芳更优秀,是这个时代少有的好男人。
即便姜宁被封为郡主,日子也未必比她过得顺遂,至少她不用面对满是乌烟瘴气莺莺燕燕的后宅,还有王妃那样蛇蝎心肠的婆母,如同草包不堪造就的丈夫。
忽然一阵仿佛雷鸣般地动山摇的炸声在远方响起,传到了王府这里也是震得让人耳鸣,几乎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唯有罗舒第一时间想起这是什么声音,
她惊讶万分,不禁脱口道,“是、是火……”
火/药爆炸的声音,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陆承熠给拦下了,后者神情凝重,与汝阳王对视了一眼,似乎出言想将此事遮掩过去。
然而原以为醉得糊涂的威平伯站了起来,面色严肃,目光冷冽,说出的话更是字字如刀。
“汝阳王府拥兵自重,私藏火/药重器,其心可诛。”
这一句话震惊了宴会上在场的所有人,气氛也瞬间凝住了。
陆承熠不慌不乱,甚至语带冷意的威胁道,“威平伯这是何意,是要污蔑我汝阳王府么?”
然而就在这时威平伯身边的亲卫奉上了另一道圣旨,
“天子有令,汝阳王府苛待皇家郡主,是为不敬,其罪一;囤粮练兵私藏火/药重器,有不臣之心,是为谋逆,其罪二。我等奉天子诏令,擒拿汝阳王府一家入京讯问。”
随着这一道圣旨公布,所有人都知道北疆的天要变了。
汝阳王脸色青白,世子陆承熠死死盯着威平伯,心中升起了狠辣杀意。既然朝廷已知王府野心,那现在反了便是,北疆有十五万大军,未必不能与朝廷一争锋芒。
却惊觉下一刻外面火光四起,威平伯沉声道,“奉天子令,辽东总督已率兵入城包围汝阳王府,汝阳王和世子还是束手就擒吧。”
不仅是府外,府内也同样如此。整个宴会都被四周突然出现的数百兵卫团团包围,保证插翅难逃。连洛乔身边所谓的仆婢也显现出刀兵来,护卫左右。
汝阳王父子此时才猛然惊醒,明白了这一步步的陷阱是怎么来的。
那些赏赐珍品不过是明面上的样子,真正重要的是护送财物的人,还有以天子名义赐下的宫人仆婢侍卫,皆为军队精锐伪装。
偶尔有人发觉特殊之处,也有威平伯先前所言天子赐下的人,合乎郡主规格的仪仗亲卫,少说也有一两百人,让人无法怀疑,就这么没有半点阻拦的顺利进入了汝阳王府。
虽说陆承熠是这个世界的男主,但他能成就大业登顶帝位,除了本身的骁勇善战能力,大部分还是依靠罗舒的那些‘发明创造技术成果’。真论起智谋来,此时尚且稚嫩的他可未必斗得过朝堂上那一帮成精的老狐狸。
同样包围汝阳王府,接管控制北疆军营的兵马,也是借着晋封赏赐郡主的名义伪装成队伍,兵器也藏在礼物箱中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了北疆。
一向恶毒狠辣的王妃还不知事态的严重性,此时色厉内荏极了,脸色苍白,声音尖利道,“你们大胆犯上,这是汝阳王府,我家王爷执掌北疆十五万大军……”
然而下一瞬间她就被甲士凌驾于脖颈间的刀锋,吓得瑟瑟发抖冷汗直掉了下来,什么也不敢说了。
罗舒还好些,尽管未曾见过这种杀机四伏的场面,但仍按捺住心中的恐惧,只紧紧抓住陆承熠的衣袖。
陆承熠神色冷然,他也不傻,很快就想到唯一可能反杀朝廷军队的机会,就是那批工坊制造出来积累一定存量的秘密火/药。但联系到之前那阵天崩地裂的炸声,他知道,这唯一的机会也已经没有了。
只是朝廷怎会知道这么多事。
陆承熠目光锐利,迅速锁定在始终安然坐在对面席位上,看起来清瘦纤细,柔弱娇怯的人身上——洛乔,“是你。”
语气仍带了几分犹疑,但无论晋封郡主的旨意,还是另一道圣旨中苛待皇家郡主的罪名,都与其分不开关系。
只见洛乔缓缓站起身来,唇角微勾了勾,“果然是一出好戏。”
坐在她旁边的陆承芳早已被甲士拿下,也是被吓得浑身瘫软,根本说不出话来,洛乔都懒得看他一眼,对汝阳王父子笑语嫣然道,“是我上书朝廷,我状告的不止是被夫家苛待,还有……汝阳王府谋反。”
汝阳王睚眦欲裂,“毒妇,你这是要置汝阳王府于死地。”
“汝阳王这样的话,还是对你的妻儿说比较好,毕竟我嫁到王府以来,可从未过过一天好日子,也未享过什么福气。过得呢,尚不如王府一些下人体面,可是我便是再落魄,也姓姜,不会任人轻贱。”
洛乔的声音轻柔,眼神却是冰凉的。
王妃感受到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泛着凉气,不由自主地心底一寒,身子竟微微颤抖了起来。
“我说的话,还是有些作用的,不是么。”
洛乔此时是带着笑的,但在众人眼里,尤其是汝阳王府的人眼中宛如魔鬼。
陆承熠的心不断往下坠,即便证实了这是他一直未放在眼里的姜宁手笔,事情也没好到哪去。
如今就像是砧板上的肉。
陆承熠的神色变幻莫测,想到他私下还蓄养了一批死士,只要能逃出王府兴许还有别的机会。
洛乔仿佛预料到他所想,淡淡道了一句,“世子还是不要妄想逃脱的好,否则弓箭手无眼,一不小心要也了世子的性命。不知威平伯是否听我的话,在上面擦了毒。”
威平伯似乎也是顺着她的话点头道:“陛下有令,如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闻言陆承熠那些冲动也冷静了下来,他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只能安慰自己,以现有的证据,朝廷未必能治得了他们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