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能穿,有的人不能,林纸到现在还是看不出规律。
无论是小丘还是这个冒牌邵清敛,都不是机甲学院的学生,也不太像是会驾驶机甲的样子,不知道要有什么样的特征,才能让她上身。
她的潜意识也很让人头疼,一个屏幕上突然冒出来的鬼头都能吓得她到处乱窜,有时候却又莽到不行,敢直接穿到这些人身上。
林纸的潜意识现在胆子很大,林纸本人却有点紧张。
邵清敛可不是小丘,没法随便糊弄,林纸只安静地待在他的身体里,一声不吭,一动不动。
邵清敛并不知道身上来人了,认真关好门,等门锁自动销好,才去乘电梯上楼。
电梯里也是满墙五颜六色乱涂乱画的痕迹,一面是镜子,已经碎了一大半。
邵清敛对着镜子看了一眼,自然地摸了摸下巴上刚长出来的胡茬,自言自语:“该刮了。”
林纸忽然意识到:这得多好的技术,才能让胡茬从假脸皮下长出来?
说不定他的这张脸是真的,天生就长这样。
如果他和邵清敛是双胞胎,一切就很好解释了。
可是还有个问题,林纸仔细观察过戈飞戈兰这对双胞胎的耳朵,彼此之间还是很像的,区别小到如果粗略一看,不太会察觉。
两个邵清敛的耳朵,差异就大得多。
而且他上次到母星,曾经用过真的邵清敛的银行账号,动用银行账号要用虹膜验证,就算是孪生兄弟,虹膜也是不一样的。
也许他用了什么伪造虹膜的技术。
电梯吱吱嘎嘎地往上升,像是随时会掉下去一样,终于在六楼停了下来。
邵清敛好像到了自己的地盘,比刚才放松多了,松了松领口,下了电梯。
外面是乱得一塌糊涂的房间,靠墙堆满各种箱子,桌上放着不少打开的光脑,有七八个人坐在虚拟屏幕前,不知道都在闷头忙着什么。
倒是很像一间办公室。
有个一看就是oga的清秀男生抬起头,跟邵清敛打招呼:“哥,拿到货了?”
“没有,”邵清敛回答,“说好的,联赛决赛前这几天就到,结果又不来,让我在赌场白等了两天。”
他们竟然提到联赛,不知道和院际联赛有什么关系。
清秀男生笑道:“他们星图本来不就是这样,也不是第一次了,言而无信,比谁都小人。”
林纸听到了关键词:星图??
她尽可能小心地控制住情绪波动,继续听他们说话。
邵清敛说:“没错,星图向来这样,找别人办事的时候,什么都答应,到该给我们好处了,就推三阻四,拖了又拖……”
他正说着,腕上的手环忽然震了,他低头看了一眼。
林纸看到,屏幕上是个名字,叫西结。
邵清敛急匆匆往里间走,“是星图找我。我还以为他们打算跑了呢。”
他推开里间的门,关好,才点了手环屏幕上的接通。
不是视频邀请,只有声音。
对面传来一个女声,听起来很年轻,语调柔和,吐字清晰,“齐瀚,我就是想问问,你拿到货了没有?”
这个冒牌货,原来真名叫齐瀚。
齐瀚冷哼了一声,“没有。我昨天和今天,都按约定时间去赌场,不止赌场,把周围也全都找了一遍,都没看见交货的人。”
“那我很抱歉,”西结的声音仍旧平稳温柔,“你相信我,我保证你们深空一定会拿到该拿的报酬。”
齐瀚他们果然是深空的人,和林纸猜的一样。
秦猎说过,深空是个星际走私组织,经常在偏远星系一带活动,看来这里就是深空的一个窝点。
上次在母星一起吃饭的时候,这个齐瀚差点和秦猎吵起来,说联盟应该限制资本集团的规模,大家应该回到种田织布以物易物的原始生活,这些话,完全是偏远地区的另一个组织——全知社的主张。
根本是在打烟雾弹。
他并不是全知社的人。
西结安抚过齐瀚,就继续说:“暗夜游荡者残手里的资料还是找不到?”
齐瀚拉了把椅子坐下,揉揉额头,“我们已经排查过所有可能拿到的人,就是没有。你们星图也没有进展?”
西结答道:“宫元那对父子,一点用也没有,我让他们抓紧时间去查,结果他们查得还没有你们快。”
林纸知道她口中的“宫元父子”是谁,宫元是宫危他爸的名字。
宫家和秦猎家族复杂的情况不太一样,宫元一直是星图毋庸置疑的执柄者,可是这个西结提起他们的语气,相当不屑。
不知道这个西结究竟是什么人。
西结好像把该说的说完了,总结:“你要的货很快就会送到,我知道,我的人已经到酒店了,他大概还没机会去和你交接。你这两天,还是继续在中午和晚上两个约好的时间,继续去赌场等。他会戴着黑色半指手套。这种货能从母星运出来,很不容易,提前祝你能卖个好价钱。暗夜游荡者的事,继续努力吧。”
她断掉了通话。
齐瀚坐在那里想了想,开门对外面的人说:“我这两天连轴转,实在受不了,在这里睡一会儿,你们不要进来吵我。”
外面的人答应了,齐瀚就关好门,倒在旁边的旧沙发上,盖上外套,闭上眼睛。
林纸的眼前也跟着变黑了。
他不再动了,林纸就理了理思绪。
齐瀚是深空的人,好像被星图的西结收买,在做她的马仔,帮她找残手里的资料。
这批“货”很明显是从母星走私过来的,是给深空的报酬。
林纸比较关心的是,西结提到,和齐瀚交接的“她的人”,似乎和联赛有关,要在决赛前这几天,来布切交货。
联赛的人那么多,有人和星空扯上关系,也不算奇怪。
可是偏偏是这两天,按西结的说法,人又已经到了布切,只是没空来交货,让林纸隐隐地觉得不安。
林纸跟着他躺了一会,决定还是回去。
留在这个人身上,也许能拿到更多的情报,可是太不安全了,再者,出来太久不回去,秦猎也会着急的。
她默默地努了努力。
没动。
这次不知怎么,好像又回不去了,无论怎么集中精神努力,都没有回去的迹象。
林纸飞快地想,难道是她的潜意识突然抽风式大爆种,还不想回去,想留下再多听一点东西?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距离太远了。
她以前无论穿到谁身上,从秦猎到秦梵,从月海的队员到小丘,从来没有离自己的身体那么远过,最远的距离不过是帝国机甲宿舍楼的二十三楼到五楼而已。
现在她在中心广场,身体在跨越半座城市以外的神启酒店里。
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齐瀚今天没有取到“货”,按西结建议的,肯定还会再去赌场。
按他们刚刚的说法,交货的时间是中午和晚上,等晚上他去赌场等人的时候,穿回去就行了,只是她得暂时在他的身体里待一个下午,希望别出什么纰漏。
眼前黑着,齐瀚已经睡着了,呼吸均匀,林纸在一团黑暗中躺着,又完全不敢动,比受刑还难受。
她又试了试能不能回去。
这次忽然大不一样。
她觉得自己换了个姿势,不再是躺着,而是坐着的,好像是在座椅里,斜靠着椅背,眼前还是黑的,应该也闭着眼睛。
林纸不敢动。
因为她每次离体后,秦猎基本都会把她的身体尽量躺平,不太会让她坐着。
也不知道这回又穿到了哪里。
说不定她就近又穿到什么人身上,来了个布切市民身体一日游,一路像下跳棋一样,从一格蹦到下一格,这么蹦着蹦着就蹦回神启酒店了——不知道她有没有这个功能。
林纸闭着眼睛不动,小心地听着周围的动静。
周围有点吵。
有纷沓的脚步声,嬉笑打闹声,声音很杂,不太像是室内,可也不像是露天。
气味也很陌生,并不是神启酒店自助餐厅附近那种食物和各种香水的混合味道。
身上不冷,温度像是在室内,但时不时地,能感觉到一点寒冷的风,拂在脸颊上。
这是什么地方?她又跑到谁的身体里去了呢?
忽然有人靠近。
温暖柔软的唇贴上来,舌尖在她的齿间勾挑撩拨,一只手抚上她的腰。
这未免有点太刺激。
不能不动了,林纸正打算给对方一拳,不过下一瞬就知道是谁了。
是不能再熟悉的气息。
他也正低声道:“睫毛都在动,再不睁眼,我就继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