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喜欢的人,我应该坦诚告诉你我的想法和欲望,同理,你也是。”
“所以你昨天说的那些,我不会生气。”
叶嘉青呆呆地跟着宋南其走,两边人行道铺的是正方形砖,每块砖上雕刻着一朵花,层层叠叠的花瓣铺开,浅蓝色和棕红色规律出现。
他看得眼花,以至于宋南其刚刚说了什么他都没听见,他满脑子都是在这之前宋南其说的那些极其缠绵缱绻的话。
宋老师,是怎么用一本正经的语气和表情说出来那种话的啊。
叶嘉青觉得,就算是他,也说不出来的。
“辅导员发了通知,”傍晚时分,凉意袭人,宋南其将叶嘉青的手紧紧握着,“下周五开始放元旦,我们出去吃饭?”
“好啊,”叶嘉青点头,“要叫上杜庭他们一起吗?”
听到他的问题之后,宋南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半晌。
“乌乌,我们是约会。”
叶嘉青眨眨眼睛,“我以为是和之前一样,就一起,吃吃饭聚聚餐什么的。”
“那就不叫上他们了,不过他们应该也会回家吧,元旦好歹有三天假呢。”
“杜庭和倪潇潇都不回去,之前说过了,要复习,”宋南其语气微顿,“你复习得怎么样了?”
“还行吧,过了两遍。”
也就这几天还算比较轻松了,等元旦他们和隔壁打完比赛之后,需要开始复习的科目顿时就堆积如山。
解剖不仅考书面知识,还要考实践操作,他们老师会单独出一张试卷,上边全是人体的骨骼,考生需要准确辨认-用英文答题。
叶嘉青往宋南其的肩膀靠了靠,“学医太难了,林初七每天都只需要背背书什么的,我们大二还要和兔子蟾蜍什么的打交道是吗?”
宋南其轻轻嗯了一声,他淡漠的眉眼在冬日里呈现出一种薄淡透明的圣洁气息出来,但说出来的话:“大二生理学有机能学实验,剥除蟾蜍坐骨神经,用来做实验的动物需要被尊重,所以课后老师也大多会要给予它们体面又不痛苦的死亡。”
叶嘉青:“......“那不还是得死?
宿舍楼的门口,停着一辆白色的保时捷,车身漆亮,豪车多见,但是在大学里并不常见到。新台大学是开放式的大学,出租车都能直接开到宿舍楼底下,这辆保时捷也不例外,但车里并没有任何人下来,也迟迟未有人走过去。
叶嘉青在看见车牌号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无奈的神色。
他扭头看向宋南其,“宋老师,今天天气不错,我带你见见叶姒女士吧。”
宋南其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拽着衣袖往那辆保时捷走去。
叶嘉青敲了敲驾驶座的车窗,车窗缓缓放下来,露出叶姒那张保养得当,完全看不出已经快四十岁的脸。
她因为白长阳,在二十几岁的时候像四十多岁,又因为张智,在四十来岁的时候回到了十八岁少女般的容光焕发。
“妈,这是宋南其,我男朋友。”叶嘉青拽了拽宋南其的衣袖。
宋南其看着眼前的女士,“阿姨您好,我是宋南其。”
叶姒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宋南其身上,从上而下,仔仔细细地恨不得剥开皮了看里面。
不怪她,白长阳也是这样的人模狗样,也是所谓的年少情深。
她不想让叶嘉青重蹈覆辙。
“嗯,你好。”叶姒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她看向叶嘉青的时候,眼神就要柔软许多,不过也只柔软了几秒钟,她今天来,就是为了和他一起分享快乐的。
“听说,那个女人休克了,进了icu。”
她不说名字,叶嘉青也知道叶姒口中的“那个女人”是谁。
这是别人的家事,宋南其自觉地走开几步,留出两人可以谈话的空间。
他站在那里,身长玉立,眉目沉静冷淡,叶姒收回视线,“心性倒是稳得住。”
叶嘉青不会和叶姒争分辨有关宋南其的事情,他低着头,假装没看见来来往往的同学投向自己身上的目光。
说实话,要不是身边还有个宋南其在,估计晚上就会有人说他被富婆包了。
毕竟叶姒看着实在是太年轻了,而且都不肯下车。叶嘉青弯着腰听她说话,叶姒只露出半张冷艳的姣好面容,实在是很容易令人误会。
“反正你现在过得也挺好的,你还去关注那一家人做什么?给自己找不痛快?”叶嘉青低声道。
叶姒:“我希望你爸过得越烂越好。”
“最好他在乎的人都挨着挨着死掉。”
叶嘉青眼神复杂,“你还在乎他呢?”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网络毒鸡汤少看点儿,”叶姒靠在座椅上,“恨就是恨,爱就是爱,我爱你张叔叔,和我想你爸去死并不冲突。”
“他儿子今天正式举行葬礼,我没去,你张叔叔去了。”
“有点想你,所以来看看你。”
她说着,从副驾驶拿了一个纸袋子递出来,“给你买了件羽绒服。”
叶嘉青拎着袋子,“上次你过生日,你以后别弄这些了。”
叶姒今天有些颓丧,她叹息一声,“你非要自己去撞是吗?”
“宋南其和那些人不一样。”叶嘉青坚信这一点。
“人都是一样的。”
“反正不一样。”
“......”
叶姒再次看了眼站在不远处岿然不动的男生。
还真是沉得住。
除了脸,也没什么出挑的,叶姒不缺钱,宋南其有钱没钱,在她眼里自然也没多重要。
“那元旦你就别回家。”
叶嘉青直起腰,“国庆我就没回。”
叶姒:“过年也别回。”
“那我去我男朋友家里过年。”叶嘉青退后两步,“叶女士拜拜。”
说完,他跑向宋南其,“宋老师,走啦,我妈说毕业就让我们结婚。”
叶姒:“?”
-
医学院的考试月提前到了,比起累死累活但游刃有余的学长学姐,大一的面对着所谓的整本复习资料和各种类型的考试模式可谓是一脸懵逼加一脸懵逼。
也就杜庭他们宿舍要好一点儿,有宋南其在前边整理往年的考题,将考卷每部分的题型分开,最后按照历年考到的题目,列成百分比表格。这让整个宿舍的压力都小了很多。
他们一般都在图书馆复习。
没课的时候都在图书馆,晚上杜庭和倪潇潇回宿舍,叶嘉青和宋南其下午还要去体育中心训练和排练。
图书馆这段时间的位置都是靠抢的。
冬日的阳光和空气都很干燥,很催眠,叶嘉青看着眼前厚厚的复习资料,困意一阵强过一阵地袭来,他嘴里默默背着名词解释,额头已经慢慢碰到了桌子上。
他眯了几秒钟,又受了惊似的坐起来,还下意识地摸了摸嘴角,还好,没流口水。
杜庭推了一瓶风油精过来,“你把这个抹在眼睛底下,贼有效。”
叶嘉青拍了拍自己的脸,“不用,反正马上就吃饭了。”
“你背多少了?”杜庭问道。
“还有几个大题就看完了。”
杜庭:“......”那是可以睡的。
“明天下午考是吧,”倪潇潇喝了口水,背书把眼睛都背失了神。
叶嘉青点点头,“嗯,下午两点半。”
“最后一门了,考完就放元旦,元旦回来过一个星期继续考,”倪潇潇伸了个懒腰,“我想到这种日子要熬五六七八年,我现在就想就地刨个坑,把自己埋了。”
叶嘉青想到自己答应宋南其的出国读研,心里像是被人用冷水泼了一道,他真的不怎么爱学习!
宋南其低头看着书,另外三个人已经进入中场休息了。
“叶嘉青,你靠近点儿,我给你说个八卦。”杜庭趴在桌子上,和倪潇潇一起。
叶嘉青本来不好奇的,但是杜庭的表情将这个八卦体现得非常刺激的样子。
他凑近了些。
“什么?”
“之前我们不是碰见了班助和他对象吗?咱们班助那么温柔一人,而且那个男生看起来还那么凶,对吧,你猜,谁是1?”
“......”这个都不用想,“班助?”
“卧槽你怎么猜到的?”杜庭压低声音,“你一猜就猜到了,我和倪潇潇说的时候他还不信,他说那个人一看就是小狼狗攻。”
叶嘉青也趴在桌子上,“你已经暗示得很明显了。”
“是吗?”
“不过这不重要,你知道不,班助对他对象就和养孩子似的,那个男生家里条件特别差,而且还是他主动追的班助,不过分手也是他提的,论坛里有人说,他是收了班助家里人的钱。”杜庭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语气也从激动变成了略微惆怅。
倪潇潇用笔敲着桌面,“也不是不能理解,班助家里人这么多年一直施压,刚好他又需要钱,正合适。”
杜庭:“这么多年的感情,用几十万就买啦?”
倪潇潇白了他一眼,“你说得轻松,几十万?你知不知道我们读书要多少年?我们工作规培考试转正,我们可能到三十岁都挣不上几十万。”
叶嘉青听他俩掰头听得出神,额头被对面的宋南其伸手轻轻推了推,“看书。”
叶嘉青赶紧坐起来,“我饿了。”
如果叶嘉青说“我累了”“我不想看书了”什么的,宋南其肯定不会搭理他,甚至会帮他想继续复习下去的办法。
所以他说“我饿了”,宋南其不会让他饿着。
“去吃饭?”
不等叶嘉青反应,杜庭第一个站起来,“走走走走走,这图书馆我是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
他拉着倪潇潇从楼梯先冲下去了。
图书馆人多,室内和室外是完全两种不同的体验,里头的确干燥又闷热,通风设备不怎么给你,待久了就头晕头闷。
叶嘉青从书包里掏出两颗薄荷糖,自己一颗,另外一颗给了宋南其。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宋南其接过叶嘉青手里的糖纸,揣到了自己的口袋里。
叶嘉青把班助的事情说了。
宋南其过了会儿才说,“班助上周就回家了,之后不会再来学校了,他学分已经修满,雅思也考了,估计不会实习,直接出国。”
叶嘉青正想说什么,肩膀被往上走的男生猛地撞了一下,对方和宋南其差不多高,身材瘦削,撞得叶嘉青身体一歪,宋南其立马扶住他。
“抱歉。”对方声音沙哑。
叶嘉青的肩膀被撞得发麻,他说了一句没事,等看清对方的脸时,意外道:“你是,那个,我们班助的对象?”
赵佑辞始终是冷硬的表情,“我刚刚在上面听见了你们说的话,姜岁要走了?”
宋南其表情淡淡的,“你不知道?”
“我联系不上他,他的家里,不让我进去。”赵佑辞的睫毛很长,还很翘,像羽毛似的,浓密纤长,脸也很小,是很英气和少年气的长相。
叶嘉青看着对方想道,难怪班助为了他和家里闹,这,这这这,这换谁不得闹啊?
他看得出神,手腕被宋南其捏得微微发疼。
叶嘉青赶紧收回了视线,他现在已经差不多摸到了宋老师的脾性,就是不喜欢他看别人嘛,不看就不看。
不过班助对象是
“我们走了,学长你要是真喜欢班助,肯定能找到办法的。”叶嘉青瞧着对方失魂落魄的样子还是有些不忍心。
走过拐角后,叶嘉青有些不解,“我觉得他不像是会收钱的人。”
宋南其的视线扫过叶嘉青湿润的嘴唇,那上边沾了亮亮的糖水,停留了很短暂地几秒钟,他低声道:“有隐情,但肯定不会简单,我倒觉得,班助和他像是被人做了局。”
“电视剧那种情节,”叶嘉青挑眉,“班助的妈给他对象五十万,让他离开自己儿子,然后告诉姜岁他对象为了钱不要他了?”
宋南其沉吟了一会儿,说道:“不对。”
“什么不对?”
宋南其将叶嘉青的书包带子往上提了提,语气沉着,“班助比我们都要成熟,这种拙劣的手段左右不了他,我个人以为,班助像是主动放弃了他男朋友。”
叶嘉青的表情逐渐变得不可置信起来。
“我靠,怎么可能?”
宋南其拍了拍叶嘉青的头,“别说脏话。”
过了会儿,宋南其突然问道:“乌乌,如果你家里一直给你压力,你会......”
“不会,”叶嘉青打断宋南其,“我不怕,我有钱。”
宋南其眼里出现了一抹极淡的笑意。
叶嘉青反问他,“那要是叶姒女士给你五十万,让你离开她儿子,你呢?”
“乌乌,五十万,你是低估了你自己,还是低估了我?”宋南其冷淡的嗓音中带着浅浅的无奈。
“五百万?”
“不。”
“五千万?”
“不。”
“五个亿?”
宋南其见叶嘉青一本正经追问的表情,难得起了玩笑的心思。
“我考虑考虑。”他也一本正经地回答。
叶嘉青怔住,眨了眨眼睛,回味过来宋南其说了什么之后,他朝宋南其扑过去,作势要掐脸,“宋老师,五个亿你就动摇了,我开玩笑的,我在我妈那里说不定都不值五十万。”
“你暴露了,宋老师。”
宋南其接住叶嘉青,任他的双手在自己脸上作乱。
叶嘉青穿得厚,一顿闹腾下来,宋南其平静如水,他自己反而气喘吁吁。
宋南其一边帮叶嘉青整理他下滑的羽绒服拉链,一边理顺他额前乱掉的头发,语气徐徐,“不止五个亿,五十亿,五百、五千、五万亿......”
“乌乌,用钱来衡量自己,你低估了我对你的喜欢。”宋南其眼神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