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chapter 52

叶嘉青拿到了自己的枕头,抱在怀里躺下去了。

杜庭和倪潇潇还目光炯炯地盯着他和宋南其两个。

叶嘉青动了动,侧过头去,“你们可以睡了。”

现在已经熄灯了,他们只能听见彼此的声音,叶嘉青感觉自己脸上的温度特别高,理论一般如果不联系实际的话,大多数人都能算是英雄-理论上的英雄。

叶嘉青发现自己实操起来,脸皮实际上也没那么厚。

明天早上是没课的,适合睡觉,也适合晚上杜庭他们起哄。

倪潇潇现在成了宋南其,他平躺着,闭着眼睛,故意低沉着嗓音说道:“等你再成熟一些,我们做。”

杜庭立马扑到他的胸膛上,轻擂一拳,“讨厌。”

叶嘉青:“”

不过他们闹了一会儿,叶嘉青不理他们,宋南其更加不可能陪他们演戏,没过多久,宿舍里就响起了小哨子一般的鼾声。

不是很响亮,但是很绵长。

倪潇潇叹了口气,“杜庭估计也要感冒了,鼻子有点堵,睡觉怎么也开始吹哨子了?”

宋南其给叶嘉青捻紧被子,“他穿得太少了。”

宋南其说得很含蓄,杜庭在这段时间大幅度降温之后,也没加多少衣服,他太高了,没法像宋南其那样飘逸俊秀,一搞得不好就像专业的拳击运动员,其实他没多壮,但是因为身高,又喜欢穿有气垫的运动鞋,常常显得很大一只。

叶嘉青被子捂住下半张脸,“他耍帅嘛。”

“睡觉。”听叶嘉青还在说话,宋南其躺下来,很自然地就将人裹进自己的怀里。

-

凌晨果然又开始下暴雨,一直下到了早上,前两天没刮风,昨晚又开始刮风。

一大清早的,叶嘉青还没完全醒过来,就听见隔壁的几个宿舍在阳台鬼哭狼嚎。

“老子裤衩子呢?我裤衩子被吹跑了!”

“你裤衩子在底下花坛,上边一定会有蜗牛。”

“我鞋也湿了,把你脸盆给我,我把水搞出去。”

“去你妈的,你怎么不用你漱口杯子?”

叶嘉青觉得吵得厉害,环住宋南其的腰,瓮声瓮气道:“几点了?”

头顶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宋南其看了眼手机,“不到六点。”他嗓音比昨天要好多了。

叶嘉青知道对方感冒估计已经好了,化身懵懵哒小酸鸡,“宋南其你身体也太好了吧。”

头一回,宋南其没有很清醒地和他说话。

在回答叶嘉青几点之后,宋南其又睡着了。

外面很冷,宿舍里没开空调,不过紧闭门窗一晚上,宿舍里的温度还是比外边高很多,但和被窝肯定还是比不了的。

叶嘉青又睡了两个多小时,再醒来的时候,身旁的人早就不见影了。

八点多了,十点得上课。

今天上午是大学语文,不是专业课,又是开卷考,但去还是得去,上语文课的教室在文学院,是距离他们宿舍楼的苑区最远的一个学院,步行都要半个小时。

不得不起床了。

叶嘉青鼓足勇气,掀开被子,一鼓作气起了床,然后睡衣都没换,从衣柜里取了一件大棉袄就套上了。

反正没人知道他里边穿的是睡衣。

弯腰穿裤子的时候,门从外边被推开了,宋南其拎着早餐进来了。

对方的目光在叶嘉青腿上短暂停留了几秒钟,而后移开。

“洗脸刷牙了然后出来吃早饭。”宋南其将宿舍钥匙和早餐一齐放在了桌面上。

叶嘉青飞快提上了裤子跑进了洗手间。

他今天穿的是白色的羽绒服,宽大,像是将叶嘉青整个都裹了进去,大大的帽子围着一圈儿白色的鹅绒毛,气质无比清纯和温柔。

叶嘉青在洗手间洗完脸,刷完脸,对着镜子发现自己脸上有些干。

季节已经是冬季,护肤品也该换成保湿功能更加强一点的。

他没锁上洗手间的门,晕晕乎乎的杜庭推门进来,顶着鸡窝头,出现在镜子中,个头比叶嘉青打了个一圈儿。

看着镜子里清新可人的叶嘉青,再看看他自己,杜庭眨了眨眼睛,“我觉得是我发型的问题。”

叶嘉青看着他那头炸开了花的头发,想了想,配合了表演,“锡纸烫是这样的,容易炸毛。”

收拾干净了叶嘉青回到宿舍里,宋南其给他买的是豇豆肉末的小笼包和咸豆花。

叶嘉青坐下来小口小口咬着小包子,他吃东西一直都斯斯文文的,小笼包都要分几口咬完吃下去,他吃的间隙朝一旁瞥了一眼,想看看宋南其给他们俩带的什么。

一口袋大包子,两大碗牛肉拉面。

那包子还热气腾腾的,叶嘉青有些好奇,“什么馅的啊?”

宋南其整理着书包,头也没抬,“不知道。”

食堂里这时候人特别多,他赶上了刚出笼的包子,直接要了十个带回来,具体什么馅,不知道。

反正,杜庭和倪潇潇也不挑食。

“”

杜庭很快就出来了,他先吃面,和叶嘉青都挤在他的桌子上吃,他吃东西如狼似虎,面也不咬断,一口能干掉三分之一,还不怕烫,铁打的舌头和食道。

“叶嘉青,你说,我去把头发铲成光头怎么样?”杜庭喝了一大口汤,问道,他问完,看看宋南其,心里一动,“搞成老宋这样的也行,也挺帅的。”

叶嘉青吃东西的速度慢下来,不急不缓说道:“宋南其没有发型啊,感觉和我发型差不多。”

杜庭一手端着碗,筷子插在碗里,一只手去口袋里扒拉了一个包子啃了一口,“你是说老宋帅和发型没有关系?”

难得机灵一回。

叶嘉青:“你弄光头应该挺帅的,你高,头也不大,五官立体,肯定比你现在的发型要帅。”

他语气温温柔柔的,听起来就不像是骗人。

杜庭立马就被哄开心了。

“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倪潇潇从洗手间出来,有气无力的,“我看班群里通知说我们教学楼前边的山滑坡了。”

叶嘉青一愣:“滑坡?”

“嗯,就在昨晚,那条路都被堵住了,泥水都流到了我们教学楼前的停车坪还有那个人工湖,”倪潇潇在口袋里拿了一个包子,“不过祸福相依,我看班助说学校正好可以借这个理由向上边要钱把山挖了再修一栋楼。”

“”

“反正这两天你们自己注意点吧,别穿太贵的鞋子,肯定经不起造。”

“好。”

那山体滑坡,比他们想象中更加夸张。

这小山还没他们图书馆后边那小南山高,里头的土质都是特别松软,经不住连夜大雨,反正每次下大雨的时候,它就垮一点儿下来,日子长了,里头全被泡软了淋透了,登时一下子全垮了。

叶嘉青他们下午的课是在自己学院上专业课,他特意换了双黑色的靴子,学生都是撑着伞从一块块石头上蹦过去的。

他平衡力好,走起来丝毫不费力,就算是蹦过去也能稳住。

宋南其牵住他,怕他摔倒。

杜庭在后头已经滑了好几下了,嘴里骂骂咧咧一直就没停过。

“这种情况不是应该停课吗?”、

“这比我爸小时候翻山越岭上课还要艰难,以后我爸再也不能说他那时候了。”

“叶嘉青,你们跳舞的人是不是平衡都这么好啊?”

“倪小二,拽拽我,拽拽我,脚插到泥巴里头了!”

宋南其和叶嘉青已经过去了,叶嘉青低头看着鞋子上的黄泥,叹了口气,“班助说晚上会有人来清理马路。”

“还说学校要和隔壁合资修建一栋综合大楼。”

“不过班助说这是学校在画大饼。”

杜庭已经艰难地走过来了,他穿的是人字拖,冻得面无表情,他从书包里飞快掏出一双帆布鞋,用人工湖旁边的水龙头冲着脚上的泥巴。

其他三人:“”杜庭的篮球技术虽然一般般,但喜欢买球鞋,让他穿自己的宝贝鞋走这种路,和要他的命也没什么区别。

叶嘉青正想问杜庭这样冷不冷,身旁的宋南其就蹲了下来。

宋南其从书包里拿出一包纸巾,一点一点擦拭掉了叶嘉青鞋子上的泥。

看看四周,叶嘉青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他也跟着蹲下来,衣服的帽子毛绒绒的,眼睛亮晶晶得像林间的小鹿,“宋老师,太讲究了吧?”

宋南其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脏小孩儿。”

叶嘉青眨眨眼睛。

脏小孩儿?

明明不是什么好话,可宋南其语气淡淡的,偏生能从里头听出无奈又宠溺的话音。

叶嘉青偏着头,看了下宋南其的鞋子。

很干净。

看着宋南其一本正经的模样,叶嘉青一时手痒,用手指戳了戳宋南其的脸,“你的鞋子为什么没弄脏?”

“走路习惯不一样。”宋南其瞥了叶嘉青一眼,“另一只。”

“哦。”叶嘉青挪了挪,让另外一只脚在前面。

倪潇潇低头看着两人,神色复杂,“你们是小学生吗?”

叶嘉青抬头朝他无辜一笑。

倪潇潇:“”美貌是无敌的,他也吃这一口。

杜庭洗了脚,换了鞋过来,“走吧。”

“哎,班助在群里发晚上去聚餐你们看见了没?他请客,好像是要出国?”

出国?

在去教室的路上,倪潇潇说:“学医的话,能出国最好,不过要是出去读的学校还不如国内的,就别搞那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了。”

杜庭点头,“我反正不出,我吃不了外头的东西,我到时候考研想选西京的医科大。”

叶嘉青听他们在耳边一直在聊出国的话题,医学生出国是很常见的,有部分医院甚至会直接在招聘启事上标明希望有留学经历的,论文就不用说了,论文是很基本的要求和条件。

“宋老师,你呢?”叶嘉青小声地问道。

“我父亲是牛津大学毕业,我还在考虑其他学校。”宋南其淡定自若。

换做其他人,可能就会开始说一些“宝贝我会为了你不出国之类的”话,可惜他是宋南其,他的男朋友也不是矫情小朋友。

叶嘉青把手塞进宋南其的口袋里,“我还是喜欢国内,西京医科大也不错,我可以和杜庭一起。”

“牛津我肯定不行。”叶嘉青非常有自知之明,平日里的时候,很难感觉到他和宋南其之间的差距到底在哪里,而到这种拼硬实力的时候,差距立马就显露了。

叶嘉青是断然说不出“牛津大学?我还在考虑要不要去”这类话的。

宋南其沉吟了一会儿,“还有四年,你努努力,也不难。”

叶嘉青头皮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他几乎算得上是心惊胆战的抬起头,对上了宋南其认真严肃的目光。

他喉间梗了一下,后背发毛。

“我觉得,挺难的。”叶嘉青把手从宋南其口袋里拿出来,穿过人群飞快跑上了楼梯,宋南其连片衣角都没抓住。

杜庭和倪潇潇跟上来,“老宋,叶嘉青跑什么?尿急?”

宋南其侧过头,面无表情,“我和他说,努努力可以考牛津。”

杜庭和倪潇潇:“”

他俩对视了一眼,十分有默契地一起拔腿就跑。

“杜庭你他妈的别推我。”

“老宋越来越变态了,怜爱叶嘉青一秒钟。”

“”

-

他们班一共四十几个人,聚餐有十几人不去,社团有事,晚上有选修课,叶嘉青想着反正也没事儿,在群里扣了1。

他去,宋南其肯定也去。

杜庭和倪潇潇不用说了,嗟来之食,谁能不吃?

下午的课是解剖学,这本书很厚,章节也很多,按照老师的进程,应该是这学期上一半,下学期再上一半。

课间休息的十分钟。

叶嘉青出去接了个电话。

“什么事?”他语气很冷淡。

“许秘书昨天告诉我,他没有送你回学校,是你男朋友来接的你?”叶姒语气充满着关怀。

“嗯。”

“你们现在是不是在上课?”叶姒那边能听见这边吵吵嚷嚷的声音,即使叶嘉青没在教室,走廊上还是有不少进进出出的同学,“你把电话给他。”

叶嘉青靠在墙上,又生气又无奈,“你想说什么和我说就行了。”

“我不赞同你们的事情。”

“不需要你赞同。”

“叶嘉青!”叶姒声音隐隐透露出一种绝望,“你想和妈妈一样吗?你年纪小,经历得事情也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为了你好。“

最后一句话宛如一座大山压下来。

叶嘉青无法武断地直接说叶姒是错的,只是自己和叶姒在认知上产生了偏差,因为身份不同。

站在叶姒的角度,似乎也不难理解,因为她自己经历过,所以不想自己儿子再经历一遍,她是叶嘉青的妈妈,自然只为他个人想,其他人,不论是宋南其还是别的,都不在她应该考虑的范围之内。

“您好好和叔叔过日子。”叶嘉青无力地说道。

他垂着眼,靠在墙上,看着自己干干净净的鞋面。

如果视野里没有出现宋南其的鞋子,他觉得自己还能和叶姒再绕两句,他缓缓抬起眼,宋南其眼神晦暗,他轻声道:“我都听见了,手机给我。”

叶嘉青不由自主将手机放到了宋南其的手心里。

宋南其没有走开,他依旧站在叶嘉青的面前。

他将耳机放到耳边,“阿姨,您好,我是宋南其。”

在宋南其接了电话之后,叶嘉青将目光移开,他知道叶姒会说些什么,所以他不忍去看宋南其。

-

“嗯,他和我提过。”

“二十九天。”

“知道。”

“明白。”

“好。”

宋南其一直在肯定和应是,叶嘉青狐疑地扭过头来,叶姒不可能说什么好听的话的。

叶嘉青倾身想要听听叶姒在说些什么东西。

比叶嘉青想象得,更加难听。

“你不用和我显摆你的家世,家世有多过你家境不错,但是在我看来,家世和人品不能成正比。”

“你们现在年轻,受到荷尔蒙的刺激便开始海誓山盟,最后伤的都是你们自己,现在你们最主要的任务是学习,你和叶嘉青同龄,成熟程度也相差无几,我不认为以后如果你们哪一方遇到挫折与难处,另一方有能力提出解决的办法。”

“你不用和我说什么承诺,你们现在都是幼稚的空想家。”

良久,宋南其低声道:“我会用行动向您证”

他话还没说完,叶姒就挂了电话。

听着听筒里传出来的忙音,叶嘉青立马将手机拿了回来,摁灭了屏幕,“宋老师,你别难过,我妈就这样的。”

那么骄傲的宋南其,脚踏实地、循规蹈矩,是一个纯洁得像神明的人,在叶姒口中,一文不值。

叶姒甚至连听他说话的耐心都没有,不论他个人有多优秀,在一位母亲那里,都无法变成加分项。

“她没说错。”宋南其抬手揉了揉叶嘉青的头发,“承诺是最靠不住的东西,乌乌,我从未对你做过承诺。”

叶嘉青一怔,好像还真是。

宋南其没对他说过“我们会一直在一起”“我要永远喜欢你”之类的话。

“我爱你。”在叶嘉青还在思考着宋南其话中的意思的时候,他听见宋南其用无比正式地语气说道。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们班的心安委员和学习委员正好从后边路过。

从她们的眼神和动作里,叶嘉青敢肯定,她们听见了。

“可是,我们不是做了计划书吗?”叶嘉青问完,觉得自己才是最不会谈恋爱的那个人,他在说什么。

“计划来源于现实,那不是给你的承诺,是给我自己的。”

里边的任何一条,都是在要求宋南其自己。

宋南其要辅导叶嘉青考研。

宋南其要时刻关注叶嘉青心理状态等等。

叶嘉青是他计划书里的受益者。

“那些都是受主观可以控制的,可以控制的事情,说到做到。”宋南其的意思,“我爱你”不受主观控制,所以没办法承诺。

叶嘉青偏要和宋南其的理论对着来,“可我会一直喜欢你。”

宋南其眼里溢出点零星的笑意,“你现在想一直喜欢我。”

叶嘉青有些难过,“那你的意思就是说,你以后说不定就不喜欢我了?”

“我相信我会一直喜欢你。”

“那你刚刚说这是无法承诺的事情。”

“我没有向你承诺。”

“那你”

叶嘉青被宋南其绕晕了,他不知道怎么继续问下去,纠结间,宋南其就亲了下来。

他下巴被捏痛了,吃痛一声轻呼,嘴唇被对方含在齿间轻轻碾磨撕咬,宋南其的另外一只手贴在他的后颈,不轻不重的捏着揉着,令他无法动弹。

在快要上课前,宋南其慢慢放开他,他用拇指抹掉叶嘉青唇上的水色,徐徐道:“我坚信,我会一直爱你。”

他退开了,望着被亲懵了的叶嘉青,忍不住笑,一笑,那股冰霜般的冷淡尽数散去。

“祖父和我说过,要做的事不应当时刻挂在嘴边,但我觉得我应该正式地和你坦明一次。”

“我会每个星期向阿姨报备你在学校的情况,她可能就会慢慢放心。”

宋南其说完,叶嘉青脑子里空了一下。

等他反应过来是,宋南其已经先他一步回教室了。

叶嘉青追上去,追着问道:“宋老师,你是要以毒攻毒吗?”

宋南其没说话,叶嘉青越发觉得自己猜对了。

“宋老师,你怎么这么坏呀?你想烦死她?”

宋南其坐下,打开书,淡定如常,“你想多了。”

“那我不问了,”叶嘉青看见老师已经走上讲台了,他也坐下来,动作像按了暂停键一般地停顿了几秒钟,然后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宋南其手里夺过他的书。

叶嘉青在书封的第二页,宋南其写名字的地方,在后边画了一个黑色的小爱心,后边紧跟着写上了自己的名字,而后才把书还了回去。

宋南其薄唇轻启:“幼稚。”

叶嘉青翻开自己写名字的那一页,“宋老师,留个名?”

只见刚刚才说了叶嘉青幼稚的人,倾身过去,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宋南其写完之后,笔尖稍稍顿了一下,而后退回去,在他和叶嘉青的名字之间,画上了一个米粒大小的小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