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翩翩走到桥头,有些惊喜发现这头竟然没有丫鬟婆子,而守在对面桥头的人离得远,就算发现她了,也阻挡不了。
连老天爷都在帮她。
吩咐冬雨守着,她一步步朝陆峣走去,她一边走一边整理头发,走到近处,她轻轻喊了声小陆大人。
陆峣早就听见脚步声,他并未多想,只当是阿宁来了,直到到一个柔腻的声音叫他小陆大人,他顿时蹙着眉转过头。
见陆峣朝她看来,孟翩翩根本没看见他眼中的警惕和厌恶,垂着头娇声道:“翩翩见过小陆大人,我是宁姐姐的表妹,我叫孟翩翩,本是来寻姐姐想恭喜姐姐与小陆大人,竟不知宁姐姐此时没与小陆大人一起。”
冬雨跟她说傅洛宁回了月凌轩时,她高兴得几乎要叫出来,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你兄长叫孟书轩?”
孟翩翩一顿,抬头有些惊喜,“小陆大人认识我兄长?小陆大人可还记得我?”
也不知兄长究竟何时与小陆大人见过,竟也不告诉她。
陆峣眼中厌恶更甚,然而一抬眸触及某个朝他走来的身影时,他眉心一松。
她在笑,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陆峣这才又看向孟翩翩,眼中只有冷漠,“不认识。”
触及到他冰冷的目光时,孟翩翩顿时慌了,她急急朝他走了几步,解释道:“我,我是……我听闻,小陆大人并不喜宁姐姐,我可以……”
陆峣眸中更冷,他再也忍不住,吐出一个字,“滚!”
孟翩翩浑身一震,眼中是失望是不可置信是楚楚可怜,她咬了咬牙,顿时心一横往陆峣身上扑去。
“给我把她按住!”傅洛宁抬手一指。
陆峣比她动作更快往后退了好几步,仿佛她是什么脏污一般。
下一瞬,孟翩翩就像是被无数只手按在地上,半点动弹不得,她顿时惊叫起来,“你们放开我!”
傅洛宁看她一眼,走到她身边,眼中也俱是冰冷:“把她嘴堵上,绑回含霜院。”
孟翩翩死死仰起头瞪着傅洛宁,那眼神像是要吃人,她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傅洛宁眸子冰冷,无惧与她对视,仿佛她的所有心思都被傅洛宁看透。
孟翩翩顿时浑身一软,眼中流得满脸都是,哭了起来。
她被两个粗壮的婆子架起来,拖着走,头发乱糟糟的,衣服脏污不堪。
她听见傅洛宁对陆峣道:“这是来投奔我家的表妹,脑子摔坏了,人有些不清醒,下人没看出跑出来了。你没被吓到吧?”
“阿宁觉得我会被吓到吗?”陆峣声音很温和,“不过是一个疯姑娘。”
他的声音那样温和好听,他叫她阿宁,他还说她是个疯子。
闹剧结束,孟翩翩被拖走,湖心亭中又只剩下两人。
傅洛宁指了指一旁,“陶罐我都找出来了,到时送到马车上去。”
陆峣顺着看去,几个小厮小心抱着陶罐,陶罐确不算大,但数量不少。
“多谢阿宁割爱。”陆峣顿了顿,忽然发觉这算是阿宁给他的礼物,他确没有回礼。
见他忽然顿住,傅洛宁奇怪道:“怎么了?不喜欢吗。”
陆峣:“你送我东西,但我没有回礼。”
傅洛宁笑:“不必客气。”
“不合礼数。”
傅洛宁想了想,“那不如你给我泡壶茶?”
她记得陆峣平日里喜欢喝茶,一个人一壶茶就能静静地坐一天。
陆峣摸了摸腰间的刻刀,点头应道:“好。”
傅洛宁让月晴去拿了茶具过来,两人就在亭中坐下,她斜倚着栏杆,抬手捻了几颗鱼食扔下去,引得锦鲤扎堆过来抢食。
她扔着鱼食,他看着她。
茶具送来,陆峣才看到是一套看上去有些粗糙的陶制茶具,他接过来,摸上茶具,才感觉出不同。
虽是陶制,但触感细腻,仔细一看其中似乎掺了别的泥。
陆峣泡茶行云流水,画面极其好看,傅洛宁也不说话,只是笑着静静看着。
从远处看,湖心亭中的两人,就像是画中的神仙眷侣,姿态闲适、容颜如仙。
正巧走到桥头看过去的余青卉忍不住赞道:“妹妹与陆峣,真真是天生一对,极为般配。”
落在后面的孙令容正陪着薛蔓云说话,两人闻言一同看去,皆是欣慰点头。
薛蔓云却有些发酸,阿峣从未给她泡过茶,看来嬷嬷说对了,阿峣遇到了在意的人,竟真的变得不一样了。
三人也不打扰两个小的相处,从别处转了一圈就回去,孙令容去安排午膳菜式,让余青卉陪着薛蔓云说说话。
跨出屋门,孙令容身边的嬷嬷就上前悄声与她回禀方才的闹剧,孙令容脸色黑下来,心中的怒意就快要淹没头顶。
她深深吸了两口气,压下怒意,沉声道:“人呢?”
嬷嬷回道:“三姑娘处置好了,让人送回含霜院绑着,夫人别急,晚些送走了客人再来处置。”
孙令容恨得几乎要咬碎牙,又想着还好没出什么岔子,在陆峣那里也说得过去,也不至于让两个孩子生了嫌隙。
“还好还好。”孙令容冷声道,“去厨房。”
一顿饭宾主尽欢,离席时薛蔓云已经拉着孙令容的手姐姐妹妹的叫着了。
薛蔓云与卫国公上了马车,陆峣对孙令容夫妻行了礼,他翻身上马朝傅洛宁看去,傅洛宁笑着挥了挥手,又指了指马车,他微微颔首。
两人的小动作逃不过众人的眼,但皆是善意而笑。
送走客人,孙令容一转身就沉了脸,她平日里虽然贯彻严苛规矩,可是也不常发脾气,但一旦生气的时候就连侯爷都惧她,侯府中人已经许久未曾见过她这样生气。
庆安侯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忙问怎么了。
余青卉也吓了一跳,她回想着今日好似并未出什么岔子,她也没听到哪里有什么意外。
孙令容没说话,只往四时苑去,厉声道:“都跟我去四时苑,来人,去把孟翩翩给我押过来。”
她是气急了,走路都带风,傅宗彦都追不上。
傅洛宁在后面扶着余青卉,余青卉连忙问她:“母亲这是怎么了?妹妹可知出了什么事?”
她想着母亲既然派人去叫孟翩翩,妹妹说不定知道些什么,但今日也未曾见孟翩翩出来过。
傅洛宁安慰道:“嫂嫂别急,一切都有母亲处置,一会儿就知道了,不是大事。”
见她如此轻描淡写,余青卉就放下心来。
入了四时苑堂屋坐定,丫鬟上了茶点,孙令容依然满脸怒容,瞥见夫君和儿媳满头雾水,她叫了傅洛宁。
“你们都出去守着。宁儿,你把事情仔细说一遍,一个字也不要漏。”
两人都看向傅洛宁,傅洛宁喝了口茶,慢慢把事情说了一遍,最后道:“我与陆峣说是孟翩翩撞坏了脑子,把事情遮掩过去了。”
傅宗彦猛拍了下桌子,怒意上涌,“孟翩翩她这是想做什么!”
傅宗彦活了几十年,虽然他只有孙令容一个妻子,可后宅女子之间的争斗手段也是听过的,只是终究没想到收留的孤女会如此可恶。
可恶至极!
余青卉家中人口复杂,后宅女子众多,这种手段见得真不少,她自然是知道孟翩翩想做什么。
就这,三妹妹竟还说没什么大事!
孟翩翩被押进堂屋便一眼就看见怒火中烧的姨母,一旁的侯爷更是黑着一张脸,犹如活阎王。
她呜呜了几声,婆子这才狠狠扯掉她口中的布条,她扑通一下扑在地上。
“姨母!姨母我错了,我猪油蒙了心!”她双手被绑着,膝行到孙令容面前,哭得声泪俱下,“是我糊涂,我我我一时失了智,我也不知为何我就……”
孙令容不说话,一屋子都安静地听她狡辩,她心里慌得更厉害,猛地瞪大眼惊叫道:“是冬雨,是冬雨跟我说小陆大人和宁姐姐在湖心亭,我只是想去恭喜宁姐姐。”
“姨母,你信我,我什么都没有做,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
孟翩翩被绑着的时候就知道这回完了,但她尚未来得及做什么,傅洛宁也只是恰好来了,没人能证明她想引诱陆峣。
只要不承认就行了,再服软求求情,大不了把冬雨舍了出去,她对冬雨那样好,冬雨若是告发她,自己也没有好下场。
主仆一场,冬雨只有帮她,才是最聪明的法子。
几人皆是冷眼看她演戏,她终于哭喊不下去,软软的倒在一旁。
孙令容起身,一步一步朝她走去,那脚步声就像是一下下踩在她心口上,直到在她身边停下。
她仰头看去,只对上孙令容已然冰冷的眼睛,她厉声道:“我自认待你兄妹俩不薄,只凭一句你娘没了就什么也不问收留你们,吃穿用度哪一样亏了你们,没让你们做活计,侯爷还费心让孟书轩进书院,可你们两个白眼狼是如何回报我的?一个打着侯府名号败坏名声,一个费尽心思想勾引侯府姑娘的未婚夫婿。”
“你们就是那扒在人身上吸血的最恶心的虫子,不仅吸血还恶心人。”
“你以为你那些心思能瞒得过我,能瞒得过侯爷?你在家中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心思竟然还舞到我庆安侯府来了。”
孙令容深深吸了口气,她恨不得用最恶毒最肮脏的话来骂孟翩翩,可是她的教养不允许。
她看着孟翩翩,恨不得一脚踹上去,可这也不过是与她女儿一般大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