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月晴和月兰就带着月凌轩下人们忙开了。
今日国公府要来庆安侯府商议婚事,于姑娘来说这可是人生大事,自然要好生打扮一番,给长辈留下个好印象。
其实昨日庆安侯府中就在夫人的安排下忙活起来,府中园林树木都是之前就修剪过的,廊下栏杆、窗棂都重新擦拭了一遍,洒扫的婆子们也把每一处角落都扫得干干净净。
各个厅堂里也是擦拭得一尘不染。
反正夫人说了,若是今日出了岔子,谁都没好果子吃。
月兰一早拿着衣裳去侧间熏了香,此刻在准备姑娘的首饰,月晴去叫起,叫了三遍也没见姑娘起。
轻手轻脚拉开帷帐,月晴又喊了一遍,“姑娘该起了,一会儿卫国公府的马车该到了。”
傅洛宁在床上滚了一圈,被子把她裹成一个春卷,她嘟嘟囔囔道:“哪家议亲会这么早,又不是去赶集。”
月晴跺跺脚,“姑娘,您再不起,一会儿夫人来了瞧见,会罚我跟月兰的。”
两个大丫鬟没有督促好主子,自然是首当其冲。
傅洛宁坐起来,怀里还抱着被子:“好好好,我起来了。”
对她来说这不过是第二次经历同样的事,没什么可紧张的,但傅洛宁去四时苑用早膳时,瞧见她娘如临大敌的模样就想笑。
傅洛宁一边吃一边笑:“娘您不是见过陆峣了,紧张什么。”
孙令容瞪她,“我是紧张见陆峣吗?难道不该是陆峣见我紧张,我是要见亲家了紧张。”
说着就有些哽咽,想到女儿就要嫁人了,满心都是舍不得,恨不得就此悔婚。
傅洛宁:“娘你也不至于紧张得都要哭了。”
孙令容作势要打她,傅洛宁就笑。
余青卉近日也没在自己院子里用早膳,总觉得四时苑这里有三妹妹在,一起吃饭都更香。
“三妹妹你竟然不紧张?”余青卉想到当初婆母和公爹去她家里时,她紧张得都不敢喝水。
傅洛宁笑眯眯的想了想,答:“还是有点紧张。”
她伸出手指比了一点点,逗得余青卉差点呛着,捂着唇笑个不停。
孙令容被她这么一搅合,也不紧张了,不舍的情绪也没了。
傅洛宁四处瞧了眼,问:“我爹呢?”
“你爹。”孙令容笑了声道,“卯时就醒了,还嘟嘟囔囔把我也吵醒了,你瞧瞧我眼下的青黑。”
傅洛宁仔细看了眼,“多扑点粉就能遮住了。”
孙令容今日的妆非常端庄雍容,衣裳穿的枣红浅纹滚边的短襟,同色的褶裙,一点也不显得老气。
听女儿这么一说,她连忙回了里屋去补妆。
傅洛宁和余青卉喝茶吃着果子,吃了半饱,外头丫鬟终于来说国公府马车快到了。
孙令容忙叫人去喊庆安侯,带着傅洛宁一同去了前院正厅里。
含霜院里,孟翩翩在屋里躺了两日,头疼好多了。
她撑着坐起身,屋里没点灯有些黑,她喊了声冬雨,好一会儿冬雨才从外面进来,脸上带着笑。
“外头怎么闹哄哄的?”
冬雨笑着道:“今日国公府来府中与侯爷夫人商议三姑娘的婚事,外头丫鬟们都在说晚些时候指定要得赏钱。”
孟翩翩原本就有些苍白的脸更白了,“难怪这两日闹哄哄的,原来是喜事。”
冬雨看她脸色不好,没说过。
半晌她从床上下来,“给我梳洗吧,这样的喜事,应当去祝贺一下三姑娘才是。”
冬雨心里一突,姑娘不会做什么糊涂事吧,她可不想被牵连啊。
她磨蹭着给孟翩翩梳了妆,一边想着如何去告诉三姑娘一声。
孟翩翩今日脸色不好,穿了身鸭黄,倒瞧着气色好了点,皮肤白得很。
前院里两家长辈坐在一处笑着交谈。
薛蔓云瞧着对面坐着的姑娘,越瞧越觉得顺眼极了,傅洛宁与外间传闻不同,一直都是笑盈盈的模样,落落大方、明丽活泼,她不喜欢娇羞怯懦的女子,果然儿子也同她一样。
虽说这是老国公定下的婚约,但卫国公对这位未来儿媳也感官不错,只是心中盘算着成婚后,让儿媳多多督促陆峣上进才好。
庆安侯请了卫国公去书房小坐,孙令容自是要与薛蔓云商议聘礼、婚仪等事宜。
薛蔓云瞧了眼今日一直端坐着,没有半分往日慵懒的儿子,又好气又好笑。
与她说话时从来没有个正经和好脸,今日来岳家倒是规矩了。
时不时隐晦瞧一眼人家姑娘,还真当谁看不见。
薛蔓云笑着道:“亲家母,我瞧着我们俩商议婚仪之事孩子们也不爱听,不如让他们俩去转转园子。”
薛蔓云如此提议倒和了她的心思,孙令容也笑着道:“宁儿与阿峣快去逛逛,等我差人去叫你们再回来。”
两人起身应是,行了礼,便一同出去。
薛蔓云瞧着儿子那般样子,无奈摇摇头。
对着他岳母倒也不好说什么,薛蔓云笑道:“这两个孩子瞧着倒是有缘分的。”
孙令容也笑:“俩孩子都好看,我觉得很配。”
“是,做父母的,总是希望孩子们好,那就别无所求了。”
孙令容笑着应是,但心中却知道,不是每个父母都是如此想的,但她与侯爷一定是。
闲聊几句,两人就正式开始商议婚仪之事,交换庚帖之后就由薛蔓云去看黄道吉日,之后再定婚期。
侯府很大,之前有许多院子围着中间的人工湖,后来府中人少,庆安侯便让人填了湖,引了活水,中间有个凉亭悬于湖面,一条桥贯通。
除此之外还有几个特别用处的院子,比如听雨阁,观星台,揽月阁……
“听雨阁?倒是有趣。”陆峣颇有兴趣道,“可是下雨时专用做听雨?”
傅洛宁笑着点头,“我爹闲来无事所设,檐上有导雨道,檐下有大小不一的陶罐。”
陆峣道:“下次下雨时还要请伯父邀我来欣赏一番。”
傅洛宁见他有兴趣,便笑道:“陶罐我多做了些小的,不用下雨也能做乐器,你若想要,我去拿给你。”
今世到底与上一世不同了。
陆峣微微思索一瞬,便应声道:“既然如此,就劳烦三姑娘了。”
已经定亲了,还叫得这般生疏。
“你还叫我三姑娘?”傅洛宁笑看着他。
陆峣微微一顿,脑中过了几瞬,他唤道:“劳烦阿宁。”
他早就想这样喊她的名字了。
傅洛宁听得顺耳,解释了一下,“塑艺坊里陶罐太多,丫鬟们找不到,我去去就回,你在凉亭稍后,我让丫鬟给你上茶。”
陆峣微微颔首。
看着傅洛宁离开的背影直到转角消失,陆峣才收回目光。
塑艺馆,应当就是平日里阿宁做陶艺的工作坊。
等成亲后阿宁回来,他一定要去参观一番,如今第一回上门来,就去阿宁院子不太好。
陆峣朝湖心亭走,湖中水草丰盛,锦鲤成群,倒也有一番景致。
傅洛宁刚进了月凌轩的门,月兰就来说冬雨求见。
“可有什么事要回禀姑娘?”
月晴站在门口问冬雨,傅洛宁正在里面找小陶罐,当初随手放了,此刻一时竟忘了在哪里。
冬雨连忙行了礼,急着把孟翩翩方才的模样说了一遍,又道:“奴婢怕我家姑娘做出什么糊涂事,她差奴婢出来打听三姑娘与小陆大人在哪里,奴婢便立刻过来禀告了。”
瞧得出她确实很焦急,若是孟翩翩当真做了什么,冬雨一定会被连累。
月晴又惊又怒,“表姑娘怎么如此糊涂,扰了姑娘与小陆大人到底于她有什么好处?她就真不怕坏了姑娘的亲事,让国公夫人不喜姑娘,夫人扒她的皮吗!”
傅洛宁一点也不急,孟翩翩的心思她很清楚,她也不想看孟翩翩装疯卖傻,她给了机会她不要也就罢了,留着是个祸害,不如一次就解决了。
“啊,找到了。”傅洛宁直起身,拍了拍手,叫了婆子进了把陶罐搬出来清理。
月晴都要急死了。
傅洛宁才慢悠悠对冬雨道:“你去跟你家姑娘说,小陆大人此刻一个人在湖心亭那边,让她动作快些。”
月晴:“姑娘!你怎么还真的要告诉孟翩翩!”
月兰按住她,沉声道:“姑娘总不能次次都防住她,不如将计就计。”
冬雨左看右看,知道诸事都要听三姑娘的,顿时道:“我明白了三姑娘,我立刻就回含霜院去告诉姑娘。”
傅洛宁算了算脚程,又让月兰多叫几个婆子来,叫人搬上几个陶罐,慢悠悠往湖心亭走去。
孟翩翩等着冬雨回来,就立刻带着冬雨往湖心亭走去,路上还叮嘱冬雨,“一会儿若是有丫鬟婆子阻挠,你就替我拦着。”
冬雨咬了咬牙,终究是不明白,“姑娘,你这么做,到底是图什么啊?”
孟翩翩神色未变,面无表情道:“我也不知我图什么,运气好些或许一顶小轿入了国公府,运气差些也能阻了傅洛宁的婚事。”
她就是不甘心,她傅洛宁凭什么!
越靠近湖心亭她心跳得越快 ,直到看到那道颀长的身影,就这样远远看去,她似乎也能把他俊美不凡的模样看得清清楚楚。
孟翩翩依然记得很清楚,那日她灰头土脸与兄长进了京,被人撞掉了包袱,她正惊慌之时,一位身穿青色锦衣的男子帮她见了起来。
她连连道谢,看清他面容那一刻,她就呆住了。
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好看又心善的男子!
她偷偷打听,才知他叫陆峣,是国公府的小陆大人。
傅洛宁如何配得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