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姑娘。”
冬雨急匆匆从外面进了屋里,她的喊声引得正在做秀活的孟翩翩猛地一颤,手指被针尖狠狠扎了一下。
孟翩翩蹙眉骂道:“喊什么喊,一点规矩都没有,下回再如此罚你银钱。”
冬雨喘着气,深深吸了几口,她心中不忿,亏她还想着给姑娘传消息,姑娘竟不领情还训斥她。
孟翩翩使劲吸了吸指尖,等没那么痛了也不流血了,才问冬雨:“跑这么急什么事?”
冬雨此时也不急了,反正姑娘都不急,她一个丫鬟急什么。
冬雨慢慢道:“今日外面有些传言,我想着姑娘在意,便急着来传话,没想到打扰了姑娘,是我的不是。”
她这话其实是刺孟翩翩的,却不想孟翩翩大度道:“就饶了你这回,说吧,外面传什么了。”
冬雨掩下眼里的嘲弄,道:“外面都说昨日小陆大人一路护送庆安侯府的马车到庆安侯府,还被请进了侯府留了饭还呆了好半天,都说小陆大人倾慕侯府三姑娘,国公府与侯府的好事将近。”
冬雨昨日就知道这事了,可给她递话的姐姐告诫她不许说给表姑娘听,今日外面都在传了,她便也不必再瞒着了。
“什么!”孟翩翩豁然起身,“小陆大人竟送傅洛宁回府?侯府还留了饭?”
她尖叫道:“这事儿你怎么今日才告诉我!”
冬雨道:“昨日府里根本没有消息传出来,我也无从打听。”
孟翩翩脸色一变,侯府竟然已经在防着她了吗?如今她不仅去不了月凌轩,连四时苑都没脸去。
如今小陆大人与傅洛宁的婚事只怕是没有了任何她能插足的地方。
她往后倒退几步,撞倒凳子。
冬雨又继续道:“府中还有一件喜事。”
孟翩翩抬头,目光有些茫然问:“什么?”
“大奶奶诊出怀有身孕,侯爷和夫人高兴,给了下人们赏钱。”冬雨笑着道。
虽然孟翩翩从未与她说过,可她到底在姑娘身边多年,也不是多蠢,对姑娘的那点心思多少能猜到些,姑娘只怕是对大爷也有些心思的。
如今这心思也该断了。
孟翩翩死死地撑着桌子这才没倒下去,她不明白,怎么一夜之间就到了这样的地步。
她所有的盘算付出都付之东流。
原本若是傅洛宁拒婚,她可以替婚,再退一步,傅洛宁去国公府若是不顺,她可以以陪伴的名义,当陆峣的姨娘她也是愿意的。
若是傅洛宁这边行不通,她就把目标定在傅洛玄身上,大表兄成婚一年多还尚未有子嗣,她是听见过姨母忧心这个,心想着做了大表兄的妾室也是不错的归宿。
如今两边都没了念想,她往后该怎么是好。
到底是跟了多年的姑娘,姑娘幼时待她也不错,只是如今性子越发偏执。
冬雨自上回之后,便得了月晴姐姐的照拂,连带着府中下人待她也和善了许多,消息自然是听得多。
她劝道:“姑娘不如去跟三姑娘认个错,侯爷和夫人本就宠三姑娘,听说大奶奶有孕也全靠三姑娘,就算是姑娘打算落空,只要三姑娘在夫人那里替姑娘说说好话,夫人定能替姑娘寻个好夫家。”
冬雨说得真诚,但孟翩翩沉默不语,她只觉得脑子昏昏沉沉,心头一阵阵发慌。
她摇摇晃晃往里间走,“我去睡一会儿。”
冬雨应是,忽然又道:“姑娘,今日放旬假,四爷和大少爷要回来了。”
孟翩翩根本没应声,躺倒在床榻,转头朝里。
冬雨撇撇嘴,关上门出去。
好半天,孟翩翩直愣愣的眼珠才动了动,四弟弟和兄长要回来了?
她翻身坐起,那府中定有宴席。
果然如孟翩翩所料,晚些时候便有婆子来说夫人让表姑娘晚膳去前厅用,晚上家宴。
还没来得及高兴,那婆子就道:“夫人说了,今日府中侯爷和爷们都在,表姑娘素来得体知礼,定会如从前一般乖巧。”
孟翩翩顿时面白如纸,姨母这样警告她,在下人面前已经是不给她留一丝面子了,若是她今晚家宴出了差错,姨母也绝不会念情。
会不会把她赶出去?
孟翩翩白着脸看向那婆子,喏喏道:“劳烦告诉姨母,翩翩明白的。”
“娘、娘,我回来了。”傅洛廷从外面跑进堂屋,如同一只放飞的小鸟。
孙令容在桌前翻看册子,听到声音头也来得及抬,就被儿子一把搂住脖子,耳边是一声声娘。
“行行行,知道你回来了,你快把我放开,一会儿你爹瞧见又要说你没样子。”
孙令容无奈扒拉开小儿子的手把自己解救出来,这老四也已经快十五岁了,是傅家最闹腾的孩子,活泼得一刻也停不下来。
可也因着他这性子,才能让宁儿有了这个弟弟后,才慢慢好起来。
两姐弟感情也最好。
傅洛廷笑嘻嘻道:“我三姐呢,又在院子里玩泥巴?”
孙令容作势要打他,“别胡说,什么玩泥巴,你三姐就要定亲了,往后可不许这么胡说。”
“什么定亲?定什么亲?”傅洛廷瞪大眼,“三姐才不嫁人。”
孙令容扶住额头,她就知道这里又要出幺蛾子。
“你自己问你三姐去,按她的意思,就是非陆峣不嫁了。”孙令容瞥他一眼,“你爹已经同意了。”
傅洛廷瞪大眼不敢置信,像是被同盟的盟友背叛了,一副被雷劈中的样子。
“我不信!”
他刚想往外冲,看见进来的那个身影顿时停下了脚步,接着就听到他三姐笑盈盈问他,“不信什么?”
傅洛廷看看他三姐,又看看他娘,他娘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瞧着他,等着他问。
他抿抿唇,抬头看着他姐姐,问:“三姐,你要定亲了吗?”
傅洛宁过来四时苑的路上就听到下人说四爷回来了,此刻看着他一副可怜兮兮小狗模样像是要哭出来了,就忍不住想笑。
傅洛宁拉住他往里走,笑着道:“是要定亲了,再不定亲我就成京中的老姑娘了,出去人家都说呢。”
听到她的肯定,傅洛廷没忍住眼圈就红了,就像是一直只属于自己的东西要被抢了,难受得很。
傅洛宁摸摸他的脑袋,声音里都是温柔,“姐姐只是成亲,又不是没了,哭什么。”
“我没哭!”傅洛廷抹了下眼睛,倔强的看着她,“姐姐喜欢他吗?是自愿要嫁的吗?”
“当然是自愿的,姐姐很喜欢他。”傅洛宁笑起来。
瞧着大方说喜欢的姐姐,傅洛廷反而有些脸红,姐姐怎么说得这么直白露骨。
傅家人长得本就好看,傅洛廷与傅洛宁长相八分相似,如今年纪还小,瞧着俊美得很,傅洛宁看着他脸红就忍不住高兴。
傅洛宁道:“我们不说这个不开心的事了,说说你在书院的事,老师可说你此次要参加春闱?”
孙令容瞪了眼女儿,为了哄弟弟什么都敢说,定亲怎么叫不开心的事,胡闹。
但两姐弟凑在一起说话根本没人注意她的眼神,孙令容又气又笑,由得两人凑一起嘀咕。
很快人陆续都来了正院,傅洛宁和老四一同去前厅,便看见孟翩翩和孟书轩两兄妹站在一起,孟翩翩躲开她的目光,孟书轩却笑得一脸殷勤。
傅洛宁面上笑着,可眼眸中已是冰冷一片。
她记得,上一世孟书轩嫉妒洛廷十五岁就高中,因而心生恨意,让他在外面没脸,便想了阴私的法子来害洛廷。
洛廷年轻气盛,被他暗中激着着了道,那时已朝正道越离越远,后来她终于发觉孟书轩包藏祸心,可已经晚了。
洛廷听不见所有人的话,就要一条路走到黑,她劝诫不成,便也不再管他。
是她的错,她不应该就那样放弃,若是她再坚持一下,洛廷就不会毁了前程、毁了自己。
孟翩翩和孟书轩果然不愧是兄妹,都是一丘之貉,在人前装傻卖乖,内里是最恶毒的心思。
见傅洛宁笑着,孟书轩便想上前打招呼,至少亲亲腻腻喊一声宁妹妹也好。
傅洛宁垂下眼,拉着傅洛廷去了大哥和嫂嫂那边,孟书轩的手还在半空中,只能尴尬的放下。
孟翩翩嗤了声:“都说了你的宁妹妹不会搭理你,你与小陆大人岂是能比的。”
孟书轩:“陆峣再好也与你没有半个子的关系,我有功名在身,那陆峣一介白衣。早就让你与宁妹妹和大奶奶搞好关系,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早知如此那时就不该带你一起来京城。”
孟翩翩眼中的讥诮更甚,“哥哥说的好,若不是有我的首饰作当,只怕还没到京城地界,你就饿死了。”
孟书轩冷笑,“你瞧着,这次春闱我定能高中。”
孟翩翩意味不明的笑了声。
傅家人少,加上孟家兄妹两人,坐一桌也有余位。
庆安侯和孙令容在主位坐下,其余人依次排开,傅洛宁的下手便是孟翩翩。
孟翩翩怯怯地看她一眼,又连忙别开眼不敢再看,足足一副被欺负又不敢声张的模样。
傅宗彦举起酒杯,笑着道:“近日府中喜事连连,今日大家都在,便举杯以示庆贺。”
“洛玄将要做父亲了,做事要更加沉稳周到些,敬重媳妇爱护子女。”
傅洛玄举杯道:“是,谨遵父亲教诲。”
他看了看傅洛宁,笑道:“洛宁要定亲了,爹只愿你幸福快意。”
傅洛宁笑眯眯举杯,“多谢爹娘。”
她话一落,身边就传来杯盏落地碎裂的声音,只一听就知那杯子定是摔得粉碎。
傅洛宁垂眸看向抿着唇面色惨白的孟翩翩,笑着道:“表妹生病了可是还未好全?”
孟翩翩连连摇头,就是不说话。
傅洛宁:“哦,既然病好全了,那是不是应当亲口跟我道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