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陆峣面前对爹娘撒娇、哭闹是不太好,好在傅洛宁预想的画面没有出现,她娘和她爹只是脸色不太好,兄长也沉着脸站在一旁。
气氛不太妙。
看见她大哥冲她缓缓眨了下眼,唇角往下压。
傅洛宁懂了。
“娘、爹,我与嫂嫂回来了,陆峣说要来跟您们请安,咱们进去说话吧,别在门口。”
傅洛宁连忙把嫂嫂推给她大哥,又挽住她娘的胳膊,一回头瞥见她爹黑着脸打量陆峣。
陆峣抱拳交握行礼,彬彬有礼道:“见过伯父伯母。”
傅宗彦冷哼一声,只觉得从前还对陆峣印象颇好都是错觉,如今只觉他哪儿都不如他心意,配不上自己家宁儿。
不就是长得好看些,那双桃花眼一瞧就是风流眼,不知要骗多少女子。
不就是个子高些,比他宁儿高一个头还要多,与他对视都要仰着脖子,多累啊。
不就是……
哼!
孙令容掐了把自家夫君,她瞧着这陆峣倒是不错,至少宁儿去了他的庄子上,能派人快马加鞭送信回来。
“陆峣快进来喝杯茶,是个有礼貌的好孩子。”
孙令容虽然客气,可傅洛宁听出来了,她娘这儿可还没过去呢。
果然进了正院堂屋,孙令容让丫鬟上了茶,坐上主座,姿态雍容。
“说吧,你们去做什么了?”孙令容也不为难儿媳和还是外人的陆峣,只看着傅洛宁,“宁儿来说说。”
傅洛宁依偎过去靠着她娘,娇声道:“娘,你们是不是都用了晚膳了,我们可还饿着呢,今日午膳只用了几块点心垫肚子。”
陆峣站在傅洛玄对面,这个位置能让他把傅家所有人都看清楚,偶尔会对上庆安侯爷不善的眼神。
傅洛宁对着庆安侯夫人撒娇,有女儿家的娇俏,却又不做作,明显就是经常对着母亲撒娇的模样。
他家从未有过这样。
陆峣正想着,就看见傅洛宁冲他眨了下眼,“人家陆峣都来我们家了,总不能让人饿着肚子离开吧,传出去可不像话。”
陆峣会意,立刻拱手笑着道:“多谢伯父伯母款待。”
传出去什么话对庆安侯爷来说不重要,可是不能饿着自己的女儿了,至于陆峣,庆安侯府也不差他这点吃的。
一家人陪着三人用了膳,孙令容气已经消了大半,她还亲自给陆峣夹了菜,俨然一幅慈爱岳母模样。
用完膳,丫鬟再次上了茶,孙令容端起来喝了口,静静看着女儿,一幅等着瞧她还有什么幺蛾子的模样。
傅洛宁清了清嗓子,“大哥,今日在马车上嫂嫂说有些不舒服,不如先请府医来给嫂嫂瞧瞧再说。”
傅洛玄顿时紧张起来握着余青卉小声询问,孙令容也看向儿媳。
余青卉垂下眼不敢吱声,她都不知道自己何时不适过。
陆峣眼里浮出几分笑意,他看着此刻有些狡黠的未婚妻,很想知道她还会说什么。
去请府医的下人很快带着人回来了,府医提着药箱进来,瞧见一屋子的人战战兢兢看向侯爷。
傅洛玄道:“烦请给内人请个平安脉。”
府医小心翼翼把脉,面色慎之又慎,半晌后面色郑重松开余青卉的手腕。
庆安侯急道:“你倒是说话啊。”
傅洛宁看着府医,忽然笑了笑。
接着所有人都听到他道:“恭喜大爷,大奶奶已经怀有身孕。”
傅洛玄没发现自己一直屏息凝神,直到听到府医说恭喜,他终于深深吸了口气。
青卉没事。
嗯?府医说什么。
他尚未回神,庆安侯和侯夫人已经听清了。
“当真?”孙令容道。
府医未回话,傅洛玄双手握着他的肩头使劲摇晃:“先生说的可是真的?先生再说一遍。”
余青卉傻傻立在当场,只不敢置信摸着自己肚子。
这是一件大喜事,于傅家来说也是惊喜。
陆峣看见傅三姑娘面带笑容,却并没有很惊讶。
她难道知道?可就连余青卉都不知。
他有些好奇。
月份还早尚不足月,众人很快冷静下来。
傅洛宁道:“嫂嫂快去回去休息,你如今可不止你自己,其余的就交给我吧。”
神医的事情傅洛宁本就没想瞒着,只是之前她想着只跟兄长交代一番便是,可如今情况有变,往后这样大的事情若是败露,她与嫂子怎么都免不了一顿训斥。
安顿了余青卉,五人在堂屋坐下,傅洛宁就详细把去扬灵镇的事情说了一遍,期间她停顿时,陆峣便给她补上。
最后她道:“那个神医给嫂嫂把脉时并未说嫂嫂已有身孕,既然府医都能摸出脉象,那一般医者也能,这足以证明那老头是假的。”
傅洛宁说完屋里一片寂静,她朝陆峣看去,见他面色平静,还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她笑了笑。
半晌傅宗彦站起来,指着她:“你这丫头,胆子也太大了!怎么就敢进那神医府。”
傅洛宁指指陆峣:“这不是有小陆大人,不然我也不敢。”
傅宗彦:……
他更不放心!
陆峣忽然起身道:“天色不早我就告辞了,恭喜大奶奶得偿所愿,此事若有别的需要我,洛玄兄尽管来寻我。”
傅洛玄抱拳一礼:“多谢陆兄,以后有是尽管吩咐。”
这一礼包含了许多,他相信陆峣能懂。
孙令容笑着道:“家中有事照顾不周,下回再来府中好好玩,宁儿去送送陆峣吧。”
傅宗彦满脸不虞,陆峣还是笑着朝他与孙令容行了礼。
傅洛宁才带着他走到堂屋门前就被陆峣拦下来,“今日三姑娘也辛苦了,不必再送,让人带我出去便可。”
傅洛宁脸上也有疲惫之色,即便他很想再与她走一段路说两句话,现下也只想让她去休息。
况且傅家一家子应当还有事要相商。
傅洛宁也不与他客气,笑着道:“那我就不送你了,让人带你出去,这次多谢你了小陆大人。”
原本是去与她商议婚约之事,却被她带着当了一回工具人,回来还被她爹做脸色。
他竟没生气。
从前他也是如此不生气吗?傅洛宁竟然都不记得那是他与爹娘的相处了,似乎一直都是冷淡有礼,万没有如今这般谦逊温和。
他不一样了。
陆峣轻轻应了声,见傅洛宁要走,又忍不住叫住她,“三姑娘,回去我就与母亲商议婚事,到时再登门拜访。”
傅洛宁笑盈盈看着他,没有半分羞涩,也不说话,倒让陆峣心口一窒,微微别开眼不再与她对视。
“好啊。”傅洛宁声音带着一丝甜意。
二人分别,丫鬟领着陆峣出去,走出长长一段路,陆峣回头,见她依然站在门前的灯下看着他。
陆峣竟生出一种想过去把她抱紧怀中的冲动。
他紧紧握了下拳,转过头继续朝前走。
领路的丫鬟垂着头往前走,只觉得四周的温度似乎都凉了,莫名有些发憷。
忽听身后传来一声低沉又好听又冷淡的声音,“你家三姑娘平日里喜欢做什么?”
丫鬟愣了一瞬才明白小陆大人在问自己,既然是三姑娘的议亲对象那应当可以说,便道:“三姑娘平日里喜欢做陶艺。”
看见陆峣走远,傅洛宁转身回了堂屋里,见孙令容看她,她道:“陆峣说不用我送。”
傅宗彦:“还算他识相。”
孙令容到底没说什么,女儿如今是个有主意的。
没了陆峣在,傅宗彦也总算能好好说说神医这件事了,他看向傅洛玄问:“此事你打算如何处置?”
傅洛玄明白父亲的意思,“此事既然因青卉而起,由我来上报最是合适,只是如今证据不足,还需要探查一番。”
傅洛宁很快让人拿来一包东西,递给了哥哥,“这是那神医开的药,哥哥拿去让可靠的大夫查一查。”
傅宗彦道:“若是查出来这药有异,那便坐实了谋害朝廷官员家眷。”
傅洛宁又道:“大哥探查时小心些,外面院墙可高了,那条街也没有人,里面的丫鬟也谨慎得很,就连陆峣假装要去如厕都没有成功。”
她没瞧见她娘看她的眼神,继续道:“最好让人假装瞧病进去,我们还探听到那神医喜欢去赌坊和喝酒。”
后面的事就不是她能管的,傅洛宁不再说话。
三人都看向她,孙令容道:“宁儿你如何会知道这许多?”
傅洛宁理所当然道:“因为我一早就觉得这个神医很奇怪,又担心嫂嫂,自然去的时候就观察得仔细了些。”
这理由虽然有些粗糙潦草,但也不是说不过去。
孙令容生气,加重了语气道:“你既然知道神医有异,那为何与你嫂嫂一起去却不告诉我跟你爹,你们若是出了什么事,你让我与你爹怎么办!”
傅宗彦对儿子能拉下脸来,对女儿却说不出重话,之前说过女儿他已经很后悔自责了,但此时也与夫人站在一起,不赞同看着女儿。
“虽然我不确定有问题,也只是一心担忧嫂嫂,但这回我确实做得不对,我错了。”
傅洛宁认真说道,她目光真挚,又黑又圆的眼睛看着她爹娘,不争辩半分。
却让两人莫名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骂也不是,不骂又哽在心头,她说知道错了,却感觉不到她哪里觉得自己错了。
毕竟她也只是担心嫂嫂。
回月凌轩的路上,傅洛宁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掩住大大的哈欠。
出去一趟还挺累的,但是还挺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