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问人,循着路到了神医馆门前,马车缓缓停下。
与众人预想中的不同,神医馆连一块牌匾都没有,从外看去,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宅院。
傅洛宁四处瞧了一圈,又侧头看下马后站到她身侧的陆峣。
陆峣比她高出一个头,他垂头看她,又看见她的眸子,像盛着漫天星子,诚挚的、好奇的看着他。
他下意识道:“三姑娘看出什么了?”
陆峣自幼聪慧,三岁能自己看书,五岁能出口成章,家中藏书丰厚,他几乎都看过。他自视甚高是因为他博才多学,看的书多了,便不愿与人分辨。
他不屑去说服谁,没有人值得他费这个心思,所有人的心思在他面前没有用,他一眼能看穿他们想要什么,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可眼前的傅三不一样,她只会静静地看着他,带着几分期待,纯粹。
傅洛宁弯起眼,认真道:“院墙比一般宅子高,一眼看不见头,说明宅子很大。”
陆峣微微颔首,眼中是他都未曾发觉的鼓励。
傅洛宁又道:“这条街上几乎没有别的人走过。”
两人耳语间,已有婆子上前叫门,脸上堆着笑说明来意,“我们家夫人听闻神医医术高明,特意前来寻医。”
那门房瞧了眼车驾,又看看几人,抬手一指让把马车往那头赶,一边请众人进去。
一进门,便有丫鬟上前来询问:“请问是哪位夫人要见神医?”
傅洛宁站在余青卉身边,余青卉道:“是我。”
她本就是妇人装扮,那丫鬟看向傅洛宁,笑着问:“这位是?”
“这是我妹妹,陪我一道来的。”见她又看向陆峣,余青卉默了默,一时不知如何答。
陆峣:“我也是陪姐姐一道来的,家中姐妹出行,长辈不放心。”
丫鬟颔首抬手道:“请随我往这边来,请在丁字七号房稍候,到号了我会来请诸位。”
穿过前面的假山花园,一排房间展露,像被隔开的小院落,只是房间都是门窗紧闭。
丫鬟婆子都被留在外面等候,唯有三人一同进去,余青卉紧紧握着傅洛宁的手,这地方让她不太舒服,她有些后悔带三妹妹一同前来。
走到一间房门前,丫鬟停下脚步推开门请他们进去:“请三位稍后,我们这里极重隐私,所以安静了些,夫人不必害怕,请耐心等候不要随意走动,若有需要可摇铃。”
说完便退出去关上房门。
屋里有一套桌椅,墙边还有一张小榻。
三人面面相觑,陆峣在屋里四处走动查探,“窗户是封死的,摇铃在门边,先坐下休息吧。”
余青卉坐下,“今日多谢小陆大人陪同,改日定让夫君上门致谢,若是没有你在,我这会儿心里定是不安得很。”
她真心道谢,陆峣微微颔首受了谢,“嫂嫂客气。”
“既然三姑娘也在,我这未婚夫也理应如此,才会让庆安侯和夫人安心。”
他说得极为真诚,但余青卉却觉得有些哽,陆峣桀骜、散漫她知道,怎么这会儿瞧着还有些腻呢。
傅洛宁对他又叫上嫂嫂似乎已经习惯了,她翻了下茶具,道:“这茶具很普通,不像是招待贵客的,一路进来也没瞧见别的人,门口小厮很警惕,那丫鬟也滴水不漏。”
末了她总结道:“规矩比咱们府里严多了。”
陆峣瞥了眼角落的恭桶,笑了下,“甚至不给我们出去的机会。”
余青卉本只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奇怪,如今听他们两人一说,便觉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当即就想走。
“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若是三妹妹或者陆峣有个好歹,她怎么交代。
傅洛宁抱住她的手臂让她坐下,笑着道:“嫂嫂别担心,危险绝不会有,既然敢招待京中的夫人们,还传得内宅妇人都知道,怎么敢做什么。”
陆峣手里摸着一个陶人,沉声道:“过于神秘,欲盖弥彰。”
余青卉根本不知他在说什么,傅洛宁却听得分明,这里确实神秘得很,那说明其中定有猫腻。
陆峣不再开口,傅洛宁也撑着下巴像是在发呆,余青卉想出生却不敢,又有些坐立难安,却只能憋着。
好在三人并未等多久,很快传来脚步声,紧接着门被敲响三声后打开。
他们入门的对面竟也是一道门。
门外的丫鬟笑盈盈道:“请夫人随我来。”
傅洛宁起身挽起余青卉的手臂一同出门,丫鬟倒也没有阻拦,出门前傅洛宁回头朝陆峣眨了眨眼,唇角含着浅笑。
似乎已经习惯了她这样的表情,陆峣眼里也闪过一丝笑,他压着唇角,冲她点了下头。
屋里只剩下他一人,陆峣竟觉得有些怅然若失,他从未想过会与一位初见的姑娘有这般默契,又不自觉担心她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陆峣在屋里静默了一瞬,走到门边摇了摇铃。
丫鬟带着两人绕来绕去,傅洛宁快被绕晕了,路线是不用想,只跟着丫鬟进了一间堂屋,里面十分亮堂,一位雪发白须的老者坐在矮桌前。
看病与一般大夫瞧病搭脉无异,傅洛宁不动声色的瞧了瞧,屋里也并没什么特别的。
“夫人是想孕育,还是想一举得男?”老大夫笑呵呵问。
余青卉惊讶,“竟还能一举得男?”
傅洛宁:“神医竟如此神?”
老大夫捋捋胡须,“想要一举得男不是轻易的事,须得费一番功夫,若只是想怀孕倒不难。”
余青卉看了看傅洛宁,她抿着唇,道:“只要能让我怀上孩子便好。”
傅洛宁笑眯眯道:“侄儿或者侄女我都喜欢。”
原本还温和的老大夫顿时面无表情,他抬手写了个药方,嘱咐了几句,就让丫鬟带两人离开。
两人被带着去了个账房的屋子,付了不菲的诊金,又拿了药,这才被送出去。
一出去便看见丫鬟和婆子,车驾就在前面候着。
傅洛宁四处瞧了瞧,便见陆峣被人领着出来,姿态悠闲散漫,就像是来逛园子一般闲适。
见她看他,陆峣竟露出个笑,还学她一般眨了一下眼。
天色已有些晚,一行人先离开了这里,陆峣打马走在前面,行至一处空旷地方他停下来翻身下马。
“你们几个站远些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陆峣冲侯府的下人们吩咐了一番,走到马车前撩开车帘,眉宇间有些慎重。
傅洛宁探出身问:“怎么了?”
陆峣道:“方才有人跟着我们,不知来意,今夜最好离开扬灵镇。”
但天色已晚,此时回京天黑更危险。
陆峣沉吟片刻,“三姑娘若是信我,再往前走十几里有个庄子是我自己的,不如前去将就一晚。只是条件或许不如镇上的客栈,明日回京路程稍远些。”
傅洛宁眼里都是笑,他便知她信他。
“我与嫂嫂商议一下,请小陆大人稍后。”
陆峣点头:“是该如此。”
傅洛宁放下车帘进去跟余青卉说了,话未说完便见余青卉满脸紧张,抓着她的手臂:“为何会有人跟着我们,他们想做什么?我们就听小陆大人的吧,此时天色还亮,不过十几里。”
此刻余青卉对陆峣的信任感比对自己夫君的还多,自然是他说什么都好,且傅洛宁还在身边,更是让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她以后再也不听她娘说的了。
这庄子许久没来,陆峣早就交给府里人打理,所幸庄子管事还认得他,看见是他还吓了一跳。
一番说明,管事连忙让人去收拾屋子,余青卉自然是要跟傅洛宁一同,如此便收拾两间屋子即可,丫鬟婆子和小厮自然是随意挤挤。
庄子里顿时忙活起来,点灯的点灯,做饭的做饭。
陆峣叫了管事派了个机灵的小厮回京报信,不仅要跟国公府说一声,也要通知一下庆安侯府。
如此一番安排收拾三人用上晚膳时已是一个时辰后。
好在今日在马车上补了眠,倒也不算太过困乏,余青卉这时才放下心来,顿时越看陆峣越顺眼。
果然京中传言都是胡诌的,定是有人嫉妒陆峣才胡说,三妹妹能与陆峣成亲,是真的金童玉女相配得很。
傅洛宁只瞧着桌上的菜,想来这庄子的管事不太了解陆峣的口味,桌上俱是清淡的菜色,唯有一道农家小炒里面有辣椒。
傅洛宁起身出去,好一会儿才又回来。
三人吃起来,很快厨娘又端了几盘菜上来,这回都是辣椒炒的,若非庄子里种了些辣椒,还不够。
两人都朝傅洛宁看过来,傅洛宁笑起来:“我都饿了,快吃饭吧,嫂嫂应该吃得惯吧。”
余青卉也笑:“倒是忘了三妹妹喜辣,小陆大人口味如何?”
陆峣看着他未婚妻放在他面前的菜,弯了唇角,“我也如三姑娘一般,喜辣。”
另一头,挑了匹吃得饱跑得快的马的小厮,赶在关城门前一路入了城,一路先去了庆安侯府送信。
把信递给门房,小厮口齿清晰道:“这是贵府大奶奶和三姑娘让我送回来的信,烦请立刻给府中大人。我是卫国公府陆七爷庄子上的人。”
庆安侯府门房连连应是,道了谢连忙让人送进去给侯爷夫人。
小厮松了口气,随后才慢慢往卫国公府去,反正今日他是回不去庄子了。
“儿媳和宁儿的信?陆峣庄子上的人送来的!”庆安侯还没看信,一听这话就拔高了声音,差点跳起来。
活像女儿被人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