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洛宁已经不太记得清上一世与陆峣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或许便是成亲那日。
那时她在孟翩翩的诱导下对陆峣不是很喜欢,但成亲后就觉得陆峣与孟翩翩口中的他十分不同。
具体不同她也分辨不清,只是他待自己还算耐心。
直到她坠崖后‘看见’了不一样的他,那样癫狂疯魔,与她听说的、见过的都不一样。
傅洛宁甚至怀疑过那只是她的梦。
刘盼盼小心翼翼看向傅洛宁,心中有些懊恼说那些话,她想开口再补救一下,然而看见有人从竹林小径走出来又闭上了嘴。
然而等她看清来人,她猛地瞪大眼,惊得张大了嘴。
完了完了,背后说人还被正主听见了,不仅如此还是在人议亲对象面前!
刘盼盼简直忍不住要叫出声来。
男人却朝她冷淡看了一眼,便转身走了。
刘盼盼像是囫囵吞了个果子,噎得嗓子疼,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傅洛宁奇怪她这模样,刚要转头去看,去听见嫂嫂在叫她。
刘盼盼见陆峣身影消失,只狠狠松了口气,回想陆峣身穿绛紫锦袍的模样,顿觉陆峣与傅姐姐十分相配,郎才女貌不过如此。
他应当没听见她们的话,否则不会不知这是傅姐姐,态度如此冷淡。
余青卉快走几步,瞧见三妹妹与粉衣女子相熟的模样倒觉意外,这位刘姑娘也是有些亲戚关系的,是个活泼的性子。
三人见了礼,余青卉笑道:“前头宴席要开始了,戏曲也开了,咱们过去吧。”
余青卉又低声对傅洛宁道:“让三妹妹久等了。”
傅洛宁:“嫂嫂怎么不多呆一会儿,不必急着过来,盼盼说话十分有趣,我们聊得挺高兴。”
刘盼盼不敢应声。
心道若是没瞧见陆峣那淡淡一瞥,她与傅姐姐确实聊得不错,如今她心有戚戚,若是有个万一损了傅姐姐的婚事……
三人到了前院,刘盼盼与两人告辞去寻家里人,三人就此分开走。
余青卉想着婆母的吩咐,在人群中寻觅起来,陆峣她只远远见过一回并未瞧个真切,此时便只打定主意瞧那最好看的青年男子,准是没错。
此时前院男子女眷分别在两处,傅洛宁见嫂嫂在往男子那边张望,也顺着看过去。
像是心有所感,傅洛宁与一人的目光对上。
他穿了身绛紫色锦袍,长身玉立,手执酒杯。明明生了一张极为漂亮的桃花眼,却冷冷淡淡没有半分感情,斜睨着人的时候,更显出几分凉薄和冷厉。
陆峣竟然在这里。
傅洛宁稍稍有些惊讶,她一直看着他,却见他似乎看了自己一瞬,便转头过去,自顾自的喝着酒,也不与旁人说话,侧身往身旁的柱子上一靠。
没有半分世家公子的气度,却依然是人群中最显眼的存在。
他实在长得好看,就冲这张脸,傅洛宁也愿意与他相看。
没有疯魔的陆峣似乎就一直都是这样的,瞧着懒散冷淡,对任何事都不在意,成婚后倒是时常与她在一处,不过偶尔几句话,大部分时候都是各做各的互不打扰。
余青卉瞧了半天也不确定哪个是陆峣,所幸是在自己娘家,她叫了个小厮过来,附耳吩咐了一番,便让人去了。
很快便有余家的兄弟走到陆峣身边站定,简单攀谈几句,余家兄弟便笑着道:“听闻小陆大人要与庆安侯府三姑娘议亲,庆安侯爷温和清正,真是恭喜小陆大人了。
陆峣看他一眼,扯着唇笑了笑,“多谢。”
又听一人道:“这位傅三姑娘很是神秘,不知可配得上咱们小陆大人?”
陆峣掀了眼皮看他,要笑不笑的,眸色却冷下来,“与你何干。”
周围顿时一静,谁也没料到陆峣当众如此不给面子,说话那人又气又恼。
没人帮他说话,本就是他无礼在先,如此议论人家姑娘便是无礼,更何况面前人还是谁的面子都不给的陆峣,他的议亲对象。
场面一时尴尬。
陆峣缓缓直起身,他本就生得比一般男子高,方才斜倚着柱子看着还好,此时站直了身子便鹤立鸡群,他不笑的时候眉眼锋利,加上冷淡的双眸,更显得不易亲近。
顿时他身边的人都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
余家兄弟此时反应过来,连忙打圆场换了个话题,他后背一身冷汗,就怕生了事端出来,老太太非扒了他不可。
心中却暗暗骂了那人几句,好好地去多嘴惹陆峣做什么,谁不知道这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谁的脸都不给。
很快有丫鬟便来寻余青卉,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她微拧了下眉点头表示知道了。
见傅洛宁看她,余青卉笑着道:“三妹妹快尝尝这素鹅,这可是我们余府独一份,专为老太太研制出来的,清爽不腻,口感似鹅肉。”
傅洛宁依言尝了口,却如嫂嫂说的那样好吃,主要是没吃过。
她一遍吃一遍安静专心的听着桌上夫人姑娘们说话,只觉有意思极了,她从前都不知各家府中如此热闹。
夫人们唱作俱佳,模仿家中妯娌姨娘们说话惟妙惟肖,且说得尽兴后便有些大胆了,小姑娘们不好意思听,只红着脸垂着头吃菜,但傅洛宁却睁着大眼睛一副好奇又认真模样,让夫人们顿时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那,各家夫人到底说没说?”孙令容笑得捧腹,脑中想到那画面便停不下来,又忍不住催促儿媳快些说。
余青卉也笑得合不拢嘴,看了眼正在小口吃着果子的三妹妹,心中服气她的淡然,“那自然是说了的,还拉着三妹妹去一起喝茶,整整说了半日。三妹妹倒好,真是一句话也不说,她就那样笑着看着夫人们,就被夫人拉着捧着。”
“我是真奇怪,为何别的姑娘们好奇要听,夫人们便把人赶走,可三妹妹倒成了抢手的,都拉着她说话。”
余青卉说着就去看傅洛宁,只见她冲自己笑了笑,唇角微微弯气,眉眼舒展,那双眼睛好像会说话,那样看着,就让她忍不住再多说几句,夸上一夸。
“三妹妹性子真好,我娘也很喜欢她,说是让我下回再带她回去坐坐,陪着说说话。”
“哎哟。”孙令容笑了声,“倒是没想到我家宁儿成了个香饽饽,都跟我抢人呢。”
余青卉笑道:“那可不是嘛,母亲是不知道有多少夫人向我打听三妹妹的婚事,便是我说了与国公府有婚约,夫人们也再三询问。”
说及此处,余青卉便跟婆母对了个眼神,孙令容收敛了笑,道:“宁儿累了一日,快回月凌轩梳洗一番好生歇着,晚饭也不必过来了,我让丫鬟送去。”
傅洛宁瞧见她娘和嫂子有话要说,便懒懒起身福了一礼,她掩唇打了个哈欠,显然是累极了。
让丫鬟婆子们去外面守着,余青卉才跟孙令容把今日的事情说了,末了道:“这位陆七公子倒是,真性情。”
孙令容有些忧心:“倒确与传闻一般桀骜。”
与夫君商议不出什么,孙令容只能看向儿媳,“你觉得,陆峣如何?”
儿女婚事向来由父母做主,婆母如今竟问起她这个儿媳来,这让余青卉有些高兴婆母的信任。
她想了想道:“陆峣此人,虽有些桀骜,但媳妇觉得却是个懂礼知数的,他是维护三妹妹的。国公府人口倒是有些多了,只怕三妹妹不适应,但如今我瞧着妹妹这性子,定然能让长辈喜欢。只是媳妇不知陆峣才学如何,今后前途如何。”
背靠国公府,宫中又有娘娘,但凡上进些,陆峣前途不可限量。
这便是孙令容如今最为头疼的,只是这婚约如侯爷所言一般,是老侯爷定下的。
真真是让她左右为难、寝食难安。
余青卉宽慰道:“媳妇觉得即便陆峣无所作为,国公府也不会亏待他,况且陆峣不像是个无为之人。且媳妇瞧着他的模样与三妹妹很是相配,真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孙令容:“你原是个看中外表的。”
余青卉:……
被婆母看出来。
孙令容叹了口气,“也罢,便如宁儿所言,让两人见见再说,儿孙自有儿孙福。”
言罢,便让余青卉回青梧院休息,她也梳洗休息,待府中侯爷和大爷应酬回来,府中已是静悄悄。
次日一早,孙令容就派人去月凌轩说了,早上不必过去请安,早膳也让人送了过来。
傅洛宁坐在铜镜前梳妆,心下有些奇怪,她想了想,吩咐月晴派个机灵的人去仔细打听一圈。
她娘每次有事都瞒着她。
过了半上午,打听的回了月凌轩,傅洛宁让人在塑艺馆回话。
“回三姑娘,奴婢去了四时苑听说夫人正在生气,于是又央了一个嬷嬷打听,后来便去了街上逛了一圈。”小丫鬟很是伶俐,口齿清晰。
“说是昨日在余府,有人问起国公府和咱们侯府的婚约,小陆大人不喜侯府三姑娘,便让人难堪了,还说什么世家公子有名无实,傅三姑娘任意妄为、无颜见人,与小陆大人很是般配。”
小丫鬟有些害怕,但在三姑娘鼓励的目光还是全部倒豆子一样说了仔仔细细。
傅洛宁让月晴给了赏,默默自语道:“原来陆峣不喜欢我啊,那为什么会抱着我牌位睡觉,真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