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简不眠还没有将厉鬼吃到第一口,他突然意识一沉，眼前的所有事物顿时化作黑暗！
只有一个鲜血红色的文字弹至他的脑海中！
【叮！恭喜玩家简不眠，成功通关新手副本——“死亡杂技团”！】
【恭喜您获得道具——■■■杂技团成员的合照！您可在个人背包中查看！】
【道具名称：■■■杂技团成员的合照（■■■杂技团唯一的善意）】
【道具功能：？？？（未解锁）】
【您已成功脱离副本世界,正在传送至副本中转区！！】
【……传送中……】
啊？？？？
简不眠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血红色的大字。
啊这…………
这……
是假的吧？
【传送完毕。】
【您现在身处无限世界副本中转区——一号玩家小旅馆】
啪嗒！
简不眠被无限世界投放到半空中,他控制不住地狠狠摔落。
幸好
他摔到一张久违的床铺当中,身体深深陷入过于柔软的床垫当中。
简不眠没反应过来,他满脑子都是方才的血红色弹窗。
……他完成了杂技表演,完成了攻略任务，的确可以通关这个副本。
但是,怎么就突然在最重要的时候把他弹出去了呢？？？
他就差这么一点点，就能吃到美味的厉鬼了！！
到嘴的肉，飞了。
简不眠觉得非常委屈，他在床上蜷缩成一团，柔软的碎发被蹭得乱蓬蓬,脑袋狠狠埋进枕头中,
他在床上闷闷不乐地滚了很久。
但碍于他身后的被窝实在太温暖柔软了，布料透着令人心安的浅淡阳光香气。
不再是杂技员宿舍中的那股潮味。
他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等简不眠醒来后,室内的房间很昏暗，他抹着黑,在床头边,找到了开关。
咔嚓。
光线亮起。
简不眠看清周围的景象。
房间内的摆设很陌生、简单，除了他所躺的木床之外，其他的只有一套桌椅和衣柜。
这是无限世界中名为“玩家小旅馆”的地方。
具体意思，便是玩家结束上个副本,进入下个副本之前的中转站,一个可以供玩家歇脚休息的地方。
简不眠被安排到的玩家小旅馆,并没有多豪华，普普通通，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木地板铺着柔软厚实的米白色地毯，墙壁中间嵌有一个壁炉，火焰在石头壁炉中跃动，散发出暖融融的光芒。
简不眠从床上坐下来，发现地板摆着一次性的纸拖鞋，床头柜放有一次性的水杯和一次性牙刷牙膏。
最吸引简不眠注意力的，是墙壁中央的巨大屏幕。
非常富有科技感的轻薄黑色大屏幕，与朴素简单的旅馆房间装扮格格不入。
简不眠穿上纸拖鞋，来到大屏幕前。
屏幕如同一面暗色镜子，将简不眠的模样映照而出。
他还穿着在上个副本中的燕尾服。
因为和厉鬼纠缠了一番，燕尾服被弄得很乱，领口大开，白皙的皮肤隐约可见。
最惹他注意的……
本来包裹住大腿处的西装裤，被刀具划出一个口子。
被黑色衬衫夹缠绕着的雪白大腿，非常显眼可见。
简不眠：“…………”
他感到脑仁更疼了。
所以，他一直穿着这条破掉的裤子和他的食物纠缠？？？
………这也太社死了。
希望对方没能看见自己的大腿被衬衫夹缠出了红痕，他可不想对方发现自己身体敏感脆弱的事实。
他让自己冷静下来，拿起屏幕旁边的遥控器。
正好。
他想看一些关于美食的电视节目，好缓解他吃不到那名厉鬼的痛苦。
可他还没拿起遥控器，屏幕自动亮起来，无限世界惯有的血红色大字，呈现在他的眼前。
【欢迎简不眠来到副本中转站——一号玩家小旅馆】
【我是您的电子管家，您可以通过这个屏幕，享受或要求多种服务。】
【同时，无限世界已经将下个副本的生存线索，放置在您的旅馆房间中。】
【您可以趁这段空闲的时光，在您的旅馆房间中，进行生存线索的存在（注：线索有可能为会动的物体，它们可能会过来寻找您）】
随即，红色大字消失，取之而代的，是花花绿绿的一大串电子菜单。
【观看其他玩家的直播】
【排行榜汇总】
【玩家论坛】
【个人私信】
【…………】
简不眠点开排行在菜单第一的按钮。
【观看其他玩家的直播。】
下一刻，展现在简不眠眼前的，是密密麻麻的小视频框，每个视频框当中，都有各色的人影在攒动。
有点像大型场所中的监控室屏幕。
他们和简不眠一样，是系统玩家，但绑定的不是攻略系统，而是其他的一些奇奇怪怪的系统。
他们的生存状况，并没有简不眠这么幸运，他们大多被吓得滚屁尿流、鬼哭狼嚎。
他们此生最狼狈不堪的模样，完全通过直播间展现在人前。
这些直播间里的观众，便是在副本中转站休息的其他玩家。
他们最喜欢看别人处于生死一线的崩溃模样，要是死得更有趣他们就会更兴奋。
简不眠觉得这些直播很无聊，粗略地看了几眼后，就退出了直播观众页面。
他按照顺序，点开“排行榜汇总”
排行榜汇总点开后，出现了很多各种各样的下置榜单。
其中，排列在最前面的“团队排行榜”，吸引了简不眠的注意。
简不眠在杂技团副本当中，经常听玩家们和直播间观众们提起“团队”“公会”……这类名词。
听上去应该是无限世界中特有的东西。
可以让玩家们组成一个小团体，享有一定的福利，能增加团队成员在副本中的生存率，或者是能帮助他们寻得想要的东西。
他点开“团队排行榜”
排行榜上只显示了排行在前一百名的团队。
至于这些团队的名次，是根据什么来排行的，还是新手玩家的简不眠暂且不知。
排行榜上前三名的团队，新手玩家简不眠暂时没有特权查看。
他只能看见一大串金色的“****”星号。
简不眠：“…………”
他的目光继续往下移，看见了第四名的团队名称。
随即，他整个人猝然愣住。
在无限世界中排名第四的团队，名字叫星猎者联盟。
关于这个团队的介绍，只有短短几行莫名其妙的字。
【永远喜欢那名拥有星星般光芒的NPC。】
简不眠实在对这个短短的介绍，有点摸不着头脑。
但既然能在残酷冰冷的无限世界中，排行到团队第四，团队当中的这群玩家一定不简单。
简不眠倏然想起刚认识秦一寒的时候。
秦一寒提到过，有一个拥有星星一样的蓝色光芒的NPC，在无限世界中很有名，以至于不少玩家想活捉它。
简不眠：“…………”
看来，这个团队叫星猎者联盟，不是没有理由的。
简不眠有点好奇他们口中想活捉的NPC，是什么样的。
虽然简不眠有过这么几个瞬间，觉得那个NPC会不会是他。
毕竟他兴奋的时候，眼睛会控制不住地闪烁起星蓝色光芒，试图吞吃厉鬼的时候，星蓝色光芒会遍布全身。
但是，他绝对可以肯定。
他很听话，很乖，不是那种随便会招惹人的NPC。
虽然他变回活人后，忘记了他以前当NPC的时候做过什么事。
万一，万一，他们所说要活捉的NPC，真的是他的话。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他甚至挺愿意被人活捉，被人养着的。
就，就是他吃的会一点多，所需要的食物也有点特殊。
比如凶残强大，闻起来很好吃的厉鬼。
简不眠不好意思地想到。
简不眠再看几眼这个团队的页面，然后退了出去。
希望有朝一日能碰见这个团队的成员，这样就可以问清楚那个NPC究竟是不是他了！
简不眠重新返回排行榜汇总。
除了团队排行榜之外，还有一个榜单吸引了简不眠的注意。
——新人热度排行榜。
因为……
第一名就是他！
简不眠这个名字高高地挂在第一名，热度远超于第二第三。
他点进自己的名字，看见自己的个人介绍。
内容很简单，无非是名字性别国籍，以及所绑定的系统。
个人介绍
【这个玩家真的很棒！！是我见过最漂亮的玩家！颜控关注不亏！！】
【看了这个玩家的第一个副本的录播，很喜欢，就是结尾的时候，被杂技员的白色光团挡住了，看不清他对厉鬼做了什么。】
【想看老婆大人和厉鬼贴贴！！！=3=】
【啊啊这个新人玩家的直播间什么时候才能开通打赏功能？？我的道具礼物已经蠢蠢欲动了！】
这些评价的内容和弹幕没什么区别，甚至都是同一批人发的。
但弹幕一闪而逝，评价则是要高高挂在简不眠的个人页面中。
再加上他又占据榜单的第一。
根本不知道有多少人看见了这些评价。
简不眠：“…………”
有点社死。
简不眠退出榜单汇总。
同时，他发现自己个人私信中那里，冒出了一个圆圆的红点。
这种红点就像现实世界中的朋友圈，诱惑着人去点开。
简不眠忍不住点开红点。
下一刻，整个屏幕被翻涌而来的私信淹没。
【您的私信数——999】
简不眠：“…………”
为什么会有这多人注意到他。
他记得自己在上个副本中挺低调的，没有吵吵闹闹，更没有一些亮眼的外挂。
只是一个想要吃饱的平平无奇玩家。
这些私信，大多都是来自其他玩家的彩虹屁和加好友申请。
一旦能够被简不眠通过好友申请，那么有一定概率会和他分到一个副本中。
既然无限世界中的副本，都是无一例外地凶险。那为什么不干脆和漂亮的小美人一起绝境闯关呢？
简不眠：“…………”
他假装看不见这些私信。
除了私人玩家的私信之外，还有一些公会和团队的邀请。
比如柯基团队——
【猫猫团队：亲爱的简不眠小朋友，要不要加入猫猫团队呢，我们团队每个成员都会发配一只猫猫，可以带进副本中，不会死不会受伤，可以随时随地rua~~】
还有好几个红彤彤的红心爱心当中，夹杂着文字的奇怪公会。
【***点我**就看**刺激修罗场**公会：小美人，要不要来我们公会呢？公会成员都是经验丰富的情场老手，可以手把手教你撩鬼怪或者玩家哦，教你怎么靠脸在副本中获得一线生机，点进来看看嘛！】
简不眠：“………………”
啊这，还是算了吧。
太野了。
要是如果有一个可以教人怎么吃厉鬼的吃货团队，他倒是挺愿意加的。
但整个无限世界中，肯定没有像他这样的人。
容易肚子饿，又喜欢吃。
人菜瘾大。
简不眠想起来自己就差一点点吃到了那个鬼怪，便恨得咬牙切齿。
就差一点点就能将那个厉鬼吞噬了！！！
他的运气怎么就那么差！
他一边懊恼地咬牙切齿，一边点开了菜单中的点餐功能。
菜单中没有红酒。
他只能点了一份糖醋大猪蹄。
糖醋大猪蹄很快从房间的小窗递进来。
能存活到副本中转站的玩家，一般都不简单。
大部分玩家都拥有很好的体能，需要补充的食物也很多。
所以玩家小旅馆所准备的食物，都是满满一大盆，生怕喂不饱他们强壮的身躯。
但简不眠是个例外……
简不眠看着这满满大一盆的糖醋大猪蹄子，愣住。
最后，他费力地把糖醋大猪蹄子端回房间，放在屏幕前的小茶几上，然后盘腿席地而坐。
糖醋大猪蹄子盛在有一个人头这么大的大瓷碗中。
大猪蹄意外炖得很好，瘦肉软糯，肥肉肥而不腻，在酱红色的姜醋汁中炖了很久，汁液完全浸入肉质的每一处，散发出姜醋与肉独有的香气。
除了大猪蹄子外，旅馆还赠送了一碗米饭。
米饭蒸得刚刚好，不粘不腻，白花花的米粒粒粒分明。
米饭浇上热腾腾的姜醋肉汁，简直人间美味。
谁不喜欢碳水与蛋白质呢？
简不眠戴着塑料手套，不亦乐乎地吃起来。
他吃着吃着，……竟然有这么一瞬间觉得，那个差一点没吃到的红酒味厉鬼，比不上糖醋大猪蹄子和米饭。
啊，要是下个副本中遇到糖醋猪蹄味的厉鬼就好了。
简不眠想。
他不知不觉把整碗大猪蹄子给吃光，他看着空荡荡的碗底，不免有点惊讶。
看来是他饿太久了。
唉。
简不眠吃饱喝足后，拿起旅馆赠送的一次性睡衣，进入浴室洗澡。
他记得进入玩家小旅馆时，系统提示过——
可以在这个旅馆中，寻找关于下一个副本的生存线索。
而且生存线索有可能是活物，会主动过来寻找玩家。
要是是后者就太好了，简不眠懒得去找线索。
简不眠脱光衣服，整个人泡在浴缸当中，白色水汽完全将他的上半身淹没，只露出一张泛粉的脸。
他有点昏昏欲睡，想直接靠在浴缸边缘的小枕头上睡觉。
但他不能睡！
他还有件重要的事！
简不眠强撑着迷糊的意识，问起攻略系统。
“系统，下一个副本中对于目标NPC的……攻略任务，会是什么样的？”
他永远无法忘记差一点就能吃到厉鬼的原因。
是因为他要抽时间完成这个该死的攻略任务。
早知如此他就别这么拖延了。
【…………】
【亲爱的玩家，这个要等到进入下个副本后才能知道。】
【不过您可以进行推测，双向告白完毕，互相“热爱”着的两个人，下一步会做什么？】
【下一步要做的“事”，就是下个副本的系统任务。】
【简不眠先生，您可以动用您聪明的脑袋瓜想想。】
简不眠：“………………”
没有任何感情经历，满脑子都是填饱肚子的简不眠，还真想不出下一步要做什么。
呃，两个人一起去吃饭？
不过无论是什么样的系统任务，他都会抓紧时间完成，吸取上个副本的教训，早早填饱肚子。
简不眠昏昏沉沉地想，不知不觉，他阖上眼眸，陷入沉睡。
浴缸有定时的吸水功能，可以防止玩家在浴缸中睡着，然后淹死。
半小时后，浴缸中的水被抽水器吸干，简不眠躺在浴缸中，脑袋靠着软绵绵的水枕，睡得昏昏沉沉。
虽然他的灵魂被无限世界改造过，很强大、特殊。
但他生前用过的这具身体，挺娇弱的。比如很容易就感到疲倦，控制不住地沉睡。
简不眠睡得半梦半醒间，突然感到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身上爬过，带起黏黏腻腻的水声，让他敏感的皮肤毛孔不自觉微微放大。
冷冰冰，软绵绵，毛绒绒。
但这毛绒绒的触感，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那种可爱的毛绒绒，而是令人毛骨悚然的触感。
“唔。”
简不眠迷糊地睁开眼。
他看见自己什么都没穿的白净躯体上，有什么黑乎乎的东西一闪而过。
简不眠瞬间惊醒，他猛然坐起身，揉揉眼睛。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他放置在浴缸旁边的一次性拖鞋中响起。
他从浴缸中探出脑袋望去。
他看见了一个布偶。
老鼠布偶。
这只老鼠布偶做得非常逼真，每一根黑色的坚硬毛发，似乎都是人工扎进布料里，栩栩如生。
一双小小的眼睛呈浑浊的血红色，像被人注入了新鲜的血液。
只有它的四肢连接处的缝补痕迹，才能勉强看得出这原来只是一只布偶。
简不眠：“……”
他想伸手去抓起这个老鼠布偶。
但下一刻，这只布偶像一只真正的布偶，开始活动起来。
这个活动，是全方面意义上的活动。
比如它用布料缝制的黑色胸膛，开始起起伏伏地呼吸，黑色鼻子发出丝丝的抽气声。
血红色眼珠咕噜噜地四处转动。
随即，它四肢着地爬起来，飞快地想要冲出浴室。
可碍于它的身体里面没有骨头，都是棉花，它爬窜时的动作非常诡异，像某种濒死的黑色大虫子。
简不眠离开浴缸，默默拿起被老鼠布偶爬过的一次性拖鞋，丢进垃圾桶，然后光脚去找老鼠布偶。
老鼠布偶已经窜出了浴室，在他的床铺底下。
老鼠布偶察觉到简不眠的靠近，又因为床底是实心的，没办法钻进去，它只能挤在床脚，发出刺耳尖锐的叫声。
简不眠想一脚踩扁老鼠布偶。
可他看见老鼠布偶的嘴巴叼有一个东西。
简不眠低头一看。
——他看见布偶的嘴巴，咬着的，是他的头。
确切来说，也是变成了布偶的，他的头。
简不眠虽然很少照镜子，很少关注自己的模样。
但他起码知道自己的外貌标识物，一眼就能让人认出来的那种。
比如黑色柔软碎发，过分白皙的皮肤，罕见的焦糖色眼睛，睫毛很卷翘。
被老鼠叼着的头颅布偶，完全拥有上面的所有标志。
从布偶头颅的断裂处看得出，这个简不眠布偶，是被某种兽类活生生从脖子咬断、撕扯而开。
被特地染红血红色的棉花，像碎肉一样挂在布偶头颅断裂处。
这便是关于下个副本的生存线索。
老鼠，简不眠的头颅。
随便单拿一个出来，代表着的都不什么好东西。
甚至是充满死亡的预兆物。
简不眠想，难不成他会在下个副本中死于掉脑袋？
他可不想掉脑袋啊，太疼了太疼了。
简不眠有点闷闷不乐。
生存线索没过一会，就消失了。
简不眠重新拿出新的一次性拖鞋，回到浴室中再洗一次澡。
他用肥皂狠狠将自己的全身上下，搓得干干净净，特别是被老鼠布偶窜过的地方，被他洗得透出不自然的红。
简不眠换上干净的一次性睡衣，趁着从浴室带来的暖洋洋气息，飞快地钻上床铺。
光洁微凉的双脚，紧巴巴地缩进被窝里。
他的脑袋也完全埋到被窝中。
……主要是怕有老鼠来吵他睡觉。
****
一夜无梦。
简不眠一觉醒来，呈现在他眼前的，不再是熟悉温暖的玩家小旅馆。
而是身处于黑暗当中，一大串血红色大字出现在他眼前。
【02副本已加载成功。】
【02副本为“游戏类副本”，难度未知，全新副本】
【……请玩家将做好传送准备，您将于五秒钟后抵达02副本。】
简不眠睁开眼睛，出现在他面前的，是非常陌生的场景。
他坐在一张破旧的稻草床上，周围的摆设也和这张床一样，透着股古老的破败感。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穿的服饰，是一套剪裁粗糙的粗布衣，薄薄的短袖，裤子很短，比上个副本所穿的睡衣衣摆更要短，裤子连膝盖都遮不住，松松垮垮的布料边缘还带有粗糙线头。
……看来，他在这个副本中的经济状况不太好。
简不眠站起身，推开门。
门外的空间竟然意外地大。
入目是长长的走廊，走廊两侧是破旧古老的木门，顺着咯吱的走廊木地板走去，尽头是旋转楼梯。
他站在旋转楼梯往下望，能看见映照出五色光芒的彩绘玻璃，拱形穹顶抬头看不见尽头，壁画涂料鲜艳精美，甚至被嵌上了无数颗闪闪发光的宝石。
宝石光芒夹杂着浓烈阳光，被教堂中十字架的金色尖端所切割。
这是一座非常华丽巨大的教堂。
而教堂大厅中央则聚集了不少人，都是刚穿进来的玩家。
他们的服饰和简不眠一样，都是用粗布麻衣制成的简单衣服，和这座教堂豪华极致的氛围格格不入。
他们听见旋转楼梯传来脚步声，便顺势望去，看见了走下来的简不眠。
他们不约而同地都愣住。
站在旋转楼梯中的少年，身形纤瘦，乌发白肤。
即便他身穿粗布麻衣，也遮挡不住他的貌美。
他站在阳光当中，整个人几乎与阳光融为一体，耀眼夺目。他垂下头，望着众人，如同一名拥有垂怜之心的漂亮神明。
简不眠感受到众人滚烫的目光：“………………”
啊啊啊啊他就没这么社死过！！
啊啊啊！！
简不眠走下来，轻咳几声，走进人群当中。
“简不眠？！你是简不眠吗！”
熟悉的声音传来，夹杂着惊喜的情绪。
简不眠抬头望去，看见了秦一寒。
秦一寒很意外竟然会和简不眠来打同一个副本，他睁大眼睛，脸上满是兴奋的情绪：“这么巧，你竟然也来了？你知道吗，你上个副本的时候实在太帅了……竟然敢挑衅贵客……”
“嘘。”
简不眠察觉到其他人投来好奇的视线，顿时止住对方的话语。
“比起这个，我们先看看这个副本是什么背景。”
还有他的攻略任务。
这决定他要以什么样的方式吃掉目标厉鬼。
没过多久，落满阳光的圣洁穹顶，被骤然出现的血红色文字掩盖而住，浓重的黑影投映而下。
这个副本关于背景和任务的提示，不再像上个副本那样用语音广播的形式放出来，而是纯粹的文字。
【欢迎各位玩家，来到副本《黑死病与神明》】
【你们现在身处的地方，是一个以中世纪欧洲为蓝本的架空小镇。】
【你们是小镇中微不足道的平民，被裹夹在黑死病蔓延的洪流中。】
所有玩家顿时沸腾。
黑死病，实则为鼠疫耶尔森菌，是一种烈性传染病。
它爆发在十四世纪的欧洲，几乎让整个欧洲种族灭亡。
它被誉为历史上最恐怖的瘟疫。
在那个时候，黑死病根本没有能被遏制的方法，它之所以消失，是因为死亡人数太多，病毒找不到活人感染。
但玩家们，却被要求阻止黑死病的蔓延。
他们在这个世界，不是教会人员，不是骑士，不是富商，只是连自身性命都难保的平民，只是时代洪流中微不足道的一粒流沙。
怎么可能干扰得了史上最恐怖瘟疫的蔓延？
任务的安排，如同巨石一般，砸在玩家们的心口。
“这……？这个任务是什么意思？我们还有活路吗？”
“不知道，我更关注现在黑死病爆发了没，万一爆发了，我们根本不可能阻止其蔓延的。”
“等等，你们快看，出现了新的文字了！”
本来在穹顶之中作为背景提示的文字，出现新的变化
【本次副本的任务，细分到每一天】
【no.1day任务：二十四小时中，不能让新增感染人数超过五百人，一旦感染人数超过五百人，全员抹杀。】
一个巨大的虚拟计数器，以全息的方式，投放在半空中。
【全城总人数：10000人】
【已感染人数（24h刷新一次）：1000人】
【24h新增感染人数：0】
他们本以为副本会给他们时间来缓冲，以此准备应对黑死病蔓延的方法。
没想到，黑死病已经开始蔓延了！
更让所有玩家心惊胆跳的，计数器上的数字，以肉眼难以捕捉的方式开始跳动！
【24h新增感染人数：1】
【24h新增感染人数：2……】
【10……】
【11……】
只要这个数字，在二十四小时之内达到五百人，全员抹杀。
“你们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赶快过来一起想办法！要不然时间根本来不及！”
一名老玩家带头喊道。
众人纷纷反应过来，围拢在一起。
这个副本的人不多，新玩家和老玩家对半分。
主导讨论的是那名老玩家，是一名戴有金丝边框眼镜的中年男人，自称是医生，他让大家叫他李医生。
李医生扶了扶眼镜，说：
“黑死病，也就是鼠疫，主要通过鼠蚤、皮肤、呼吸道传播……”
“我们既不是教会成员，也不是贵族和富商，我们手上没有任何权利和武器，只能用现代人的知识优势来阻止黑死病蔓延。”
他抬起头，看见围拢在他身边的玩家们：
“你们这些人，待会跟我离开教堂，前往城镇，劝告人们躲在屋子里不要乱跑，戴好口罩，立刻烧开水洗澡洗手。”
“欧洲中世纪爆发的黑死病，之所以差点让欧洲整个覆灭，很大原因是因为那时候的人不讲卫生，满街都是屎尿老鼠跳蚤，起初根本不把瘟疫当一回事。”
“我们让他们这样做，虽然已经来不及彻底清除黑死病，但能减缓黑死病蔓延的速度。”
玩家们点头，觉得有道理。
他们唯一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你们抓紧时间去找一些布料，做成口罩保护好自己，然后一起离开教堂。”
简不眠在一旁静静听着，他没多大反应，只觉得身上的粗布衣服有点磨皮肤，让他不舒服地动来动去，耳尖泛红。
他这具身体，怎么那么敏感娇气？
不知道他生前在现实世界中是什么身份和背景，才会把身体养成这样。
简不眠垂下脑袋，白皙纤瘦的手指，搓着短裤边边的线头。
莹白笔直的双腿，因为没有过长的裤子布料遮盖而不好意思地夹紧。
他总感觉这样好像跟没穿裤子似的。
要是谁有不要的裤子给他就好了。
他安静的模样，看起来非常乖巧，一副无论怎么样欺负都不会反抗的样子，很容易激起人恶劣的心思。
但谁都想不出他在想什么。
简不眠感到肚子有点饿，便询问起系统。
“可不可以告诉我这个副本的系统任务是什么？”
【您真的猜不出是什么？】
简不眠：“……”
“猜不出。”
【看来，您的感情经验真的为零呢，单纯得很，这样下去，很容易被欺负的。】
【您在02副本中的02号系统攻略任务——】
【在这个副本结束之前，向攻略目标NPC献上您的热吻。】
【您的双唇，真的很适合用来狠狠地亲吻。】
两个人互相告白之后，下一步一般的确是相拥而吻。
简不眠听见这个任务，皱起眉。
热吻……？
笑死。
他觉得他会亲着亲着就把厉鬼的嘴巴吃掉了。
可嘴巴这个部分一点都不好吃，他才不想一不小心吃掉对方的嘴巴。
简不眠眨眨眼睛，单纯地疑惑：“可以亲其他地方吗？”
【…………】
【…………】
【你想亲哪里？】
它相信前一秒还很单纯的简不眠，并不会下一秒就突然转变了性子。
一定不会是它所想那样。
简不眠漫不经心道：“看我喜欢哪里。”
哪里更美味，他就更喜欢哪里。
【…………？？？？你不干净了！】
简不眠忽略奇怪的回应，继续问道：
“对了，这次的攻略目标，应该不会和上个副本的攻略目标是一个鬼吧？”
【不会。】
“那就好……”
他那股劲头过去了，发现红酒味的厉鬼似乎没有多好吃。
…………虽然他也没有吃到。
简不眠戳开了自己的直播间。
他并没有看见熟悉的弹幕框框。
一行大字，出现在直播间中。
【恭喜玩家简不眠。】
【您的人气已达到01号直播功能的解锁要求。】
【01号直播功能：观众打赏（初级）】
【一个副本中，仅有一次向观众索取打赏的机会。您可以选择任意时间，开启打赏通道，您将会收到第一个为您投下打赏的观众的礼物。】
【这个礼物，有可能将您拖入死亡的深渊，也有可能为您在死亡的逆境中扭转命运！所以，请多多讨好观众努力直播吧！】
索取打赏？
简不眠对这个功能没有多大兴趣，草草地略过。
直播间中的观众们，人数比第一个副本时多了很多。
【啊啊啊我来了！！漂亮可爱的新老婆嘿嘿嘿！】
【啊啊啊最新的任务是亲吻！！嘿嘿眠眠会不会啵嘴呢！看起来不会的样子~】
【我的颜色变了？眠眠喜欢亲哪里？腹肌吗？】
【呜呜只有我可怜眠眠的裤子吗，上个副本连裤子都没有得穿，好不容易穿了燕尾服又被目标拿刀划破裤子，这个副本只有一件连膝盖都没到的粗布短裤！！】
【我也注意到了，哪个观众有不要的裤子可以给眠眠！QAQ】
*****
简不眠发了一会呆，回过神来后，秦一寒已经找来了不要的碎布，做成两个简易的口罩，递了其中一个给简不眠。
简不眠接过口罩，抬起脑袋，乖巧道：“谢谢。”
秦一寒自制的口罩，其实是用围巾做成的。
他给简不眠口罩做的围巾，用的是不知从哪找来的丝绸布料，柔软顺滑，透着淡淡的凉。
再盖上一层厚厚紧实的粗布，就勉强是一个合格的口罩了。
简不眠戴上了口罩，他的脸很小，口罩完全将他的半边脸遮盖住，只露出一双焦糖色的眼睛，被低垂的浓密睫毛盖住一半，透出温和莹润的眸光。
细软乌黑的发丝松松软软地垂落，遮住额头。
秦一寒尽管已经习惯了简不眠的相貌。
可他每次看向对方时，都忍不住想——
人不可貌相！
要是谁一看简不眠长得这么乖和好看，就真的去欺负或者勾搭简不眠，那个人绝对……死路一条。
*****
玩家们都各自找到了能替代防护用品的东西，在教堂大厅集合。
大厅上空的全息计数器，已经迅速滑到了一个令人心紧的数字。
【24h新增感染人数：100】
他们去找一个防护用品的功夫，竟然已经新增了一百号人的感染量。
按照这个增长速度，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而且，按照一传十，十传百，百传……的速度，增长速度只会越来越快，甚至到达一个爆发期！
更何况，他们也不知道目前的办法，能不能控制感染人口的新增！
无限世界中的副本，往往不能用常规普通的手段来通关。
李医生站在队伍的前端，推开教堂沉重的大门。
“走吧。”
话音刚落，站在门口处的所有玩家，闻到了一股难闻的恶臭味。
这股恶臭味不同于其他副本所闻到的腐尸味、血肉味，而是很单纯屎尿屁混杂出来的味道。
深入骨髓。
简不眠因为严实的口罩，并没有闻到臭味。
他眯起眼，数了数人数。
少了三个人。
他转过头，问起旁边的李医生：“怎么少了三个人？”
李医生没有向简不眠投来目光，但他冒出细汗的额头，上下滚动的喉结，微微颤抖的瞳孔，暴露出了他的不安。
“我也发现了，我特地去找过他们……要求他们和我们一起出去教堂，一起出去劝说居民们注意防疫。”
“但他们不是普通的玩家，他们是团队排行榜第四名的成员，团队地位还不低的样子。……所以，我也不敢招惹他们。”
团队排行榜第四名？
那不是星猎者联盟吗？
信誓旦旦地说要活捉一名有星蓝色光芒NPC的强大团队。
简不眠的神色闪现出兴奋。
啊，他正好有事要找他们。
结果自动送上门来啦。
直播间的观众们，听到“星猎者联盟”这个团队，顿时全都炸开了。
【啊啊是星猎者！！！星猎者又出动找星星了！！】
【………挠头，那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副本中？这个副本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为什么看上去眠眠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眠眠别啊，会有危险的！】
【难道这个小玩家想加入星猎者联盟？？哈哈哈他知不知道这个团队是做什么的？】
【有星猎者出现的副本一定会被搞事】
******
简不眠跟随玩家队伍，逐渐向城镇出发。
玩家们在进行九年义务教育时，早已了解过中世纪欧洲的卫生情况非常糟糕。
没有排水设施，政府不管不问，街道上到处都是秽物，人们不洗澡不换衣服。
但那仅仅是在书本上见识过。
当他们亲身体验到这种氛围时，才是真正的难以忘怀。
路面没有铺路，全都是最天然的土地，一脚踩上去，能清晰感受到黏糊糊，软烂烂的触感，溅起的不明液体溅湿鞋子。
也许只是雨水染湿的泥土，但更大的可能，是由附近居民倾倒而出的秽物。
一路人兜兜转转，终于来到小镇的中心地带。
小镇中央是一条晚间集市，挤满了人。
玩家们看见这里的NPC居民时，都忍不住倒抽一口气。
他们和正常人类一样，有着各种各样的面孔，身穿不同的衣服，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但他们的神色却像死人一样，冰冷僵硬。
比如说话时双唇只会机械地张张合合，眼珠子始终雷打不动地望着前方，行动的四肢僵硬地直来直去。
“像是被控制的傀儡……”一名玩家感叹道。
除此之外，更让玩家们惊讶的是他们身上的卫生状况。
明明布满地面的屎尿已经让玩家们更吃惊了……
这群居民NPC当中，全场找不出一件白色的衣服，衣服全都是黑乎乎和黑乎乎的。
他们每个人的头发，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像稻草窝一样团团地窝在头上。
暴露在空气中的脸和四肢更不用说了，沾满污黑的灰尘和泥土。
这就是这座小镇中的“平民”。
空气中的恶臭味越来越浓重。
这样的环境与人，简直是滋生生/化武/器病菌的大好场所。
李医生忍住恶心，安排起玩家们：
“我和这几个玩家，留下来在这里做卫生宣讲……你和其他几个女生去挨家挨户地让人洗澡和搞卫生。”
简不眠指了指自己：“我吗？”
李医生点头：“因为你看起来不像坏人，居民肯定都会愿意给你开门。”
简不眠点头。
他也觉得自己不像坏人。
简不眠和几名女生，从街头的第一户人家开始劝说。
女生敲了敲门。
门很快被打开，从中探出头的是一名肥胖的中年妇女，不耐烦地问道：“什么事？”
女生思索片刻，说：“小姐，接下来会爆发一场大疫病，希望您能好好待在家中，不要乱跑。”
中年妇女睁大眼睛，像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大疫病？！你在开玩笑吧？！”
女生：“…………”
简不眠软绵绵地附和道：“是真的，而且已经爆发了。”
中年妇女顿时仰头大笑，恶臭的唾沫四处乱喷：“噢我的老天爷，瞧我听见了什么，疫病和死亡，是绝对不可能降临在这个城镇中的！”
简不眠挑眉：“为什么要这样说？”
中年妇女来了兴致：“因为我们的城镇，是被神明所保佑的，为了迎接神明，城主特地花了大价钱建了一座教堂，神明会保佑我们的！所以，小傻子们，滚吧，有这时间不如去做礼拜！”
中年妇女讥笑完，重重关上门。
门前的玩家们，沉默片刻后，默默前往下一家。
下一家是一个小型的孤儿院，开门的是一名穿着黑色头罩的老教徒。
如果忽略她身上难闻的臭味，她看起来很慈眉善目，很讲道理的样子。
带头的女玩家，耐耐心心地和老教徒讲了鼠疫是什么，会有什么危害，要如何预防。
比如烧开水洗澡。
老教徒侧过耳朵听，听得很认真。
女玩家说完话，老教徒才缓慢开口，她在胸口前比划了一个十字架，半阖双目，语气虔诚：
“沐浴在耶稣内的人不需要第二个浴池*”
“呃……”
女生欲言又止。
另一个人摇摇头，轻叹口气，用只有玩家们才听得见的说话音量，小声说：“我们走吧，这种顽固的老信教徒最难劝了，比刚才那个中年大妈还要难劝。”
欧洲中世纪的人们不讲卫生，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自身的宗教观念。
比如认为洗澡和肉/欲扯上了关系，认为不能让上帝看见自己难看的身体。
简不眠和几名女生，只能去往下一家。
在转移的路上，简不眠看见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女性NPC，金发碧眼，之所以她会被简不眠注意到，是因为她穿了一个巨大的蓬蓬裙。
她像是只有上半身，长在了一个巨大蘑菇上。
然后简不眠看见一个佣人，端着一个盆子，钻进了她的蓬蓬裙里。
噗嗤噗嗤，污物落地的响声和便秘的嗯啊声响起。
许久，佣人从裙子下钻出来，将盆子里的污物往大街一倒。
简不眠：“…………”
他忍不住问起系统：
“系统，攻略的目标NPC会不会也是和这些居民一个样的？有没有被臭气腌入味？”
【…………】
【不会。】
【他有可能是非人类，不用洗澡也能保持香喷喷的。】
“哇哦……”简不眠恍然大悟，神色兴奋。
他们很快来到了第三户人家的家门口。
这家的主人是一个中年胖大叔。
他听见来人提起“洗澡”两个字，终于不再和上面两户人家一样露出嫌恶或不在乎的神色。
他眉开眼笑地说：“对对，我也喜欢洗澡！”
可这位中年胖大叔黑乎乎的衣服、难以言喻的恶臭味，根本不像是讲卫生的样子。
几个眼尖的玩家，甚至看见了他头发上的跳蚤窝。
密密麻麻的一大块跳蚤卵，像扭曲的莲蓬，挂在他糊成一团的油头上，摇摇欲坠。
黑死病已经开始蔓延，谁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被感染。
他面前的几名玩家，纷纷后退几步。
他没有察觉到大家的异样，高兴地吐出了真相：“我十年前已经洗过一次澡啦，这辈子不用洗了！”
“草……”一个玩家忍不住骂了粗口，但下一刻，她更加生草。
包括简不眠在内的玩家，看见这名胖子居民NPC，整个人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他肉粉色的皮肤，瞬间变成了尸体一样的灰白色。
更让人感到惊悚的，他漆黑的瞳孔逐渐放大，最后占据满整个眼眶，没有一丝眼白，灰白色的脸像是被挖出两个黑洞。
不单单是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也变成了孔洞。
灰白色的皮肤，长出细密坚硬的黑色毛发。
面颊两侧，骤然探出几条沾着黏液的乌黑胡须。
他整个人的身形也变了模样，背部弯曲，胸腔塌陷，双手下垂，不经意在地面像双腿一样地晃动。
他整个似乎想要和动物一样四肢爬行。
他说出来的也不再是人话，而是类似于动物的怪声，从变形扭曲的胸腔中发出来。
……他，变成了老鼠。
确切来说，是人鼠。
“这？！这是怎么回事？！”
玩家们飞快地远离这个诡异的NPC，跑出小巷口。
所幸的是，对方没有追上来。
简不眠淡声道：
“这个NPC，感染了黑死病。”
这个设定绝对没有对现实中的黑死病患者有任何偏见。
所有NPC，不管是否染病与否，都不是人，都是推动剧情的工具。
居民染病会变成老鼠人，只是无限世界中一种夸张化表达方式，把黑死病的源头无限放大，达到令玩家毛骨悚然的效果。
……但这也未免太诡异了。
观众们纷纷刷屏。
【草，我见过很多恐怖的怪物，都没有一个让我这么毛骨悚然！】
【我想起了恐怖谷效应，这种半人半鬼的怪物最让人害怕了……变成了老鼠，但又完全没有，又像人。】
【啊啊啊眠眠千万不要死在这个副本中！！这个副本又脏又臭！】
***
和简不眠一行的玩家们，不敢再去别人的屋子门口劝说，生怕又遇到好几个刚才那样的“老鼠”。
他们在街口处和李医生汇合。
李医生带着几个嗓门大的玩家，在街口做防疫宣传。
但效果根本不好。
这个时代背景中的居民，完全没有“病菌”“瘟疫”意识，愚昧得很。
更不用说让他们用科学的方法来防治黑死病。
李医生轻叹口气，无奈道：
“他们认为，所出现的疾病与死亡，都是神的惩罚。只要讨好神明与教会，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这个也不是无限世界特意设置刁难我们的，中世纪欧洲的确有这样的观念，副本只是复刻了那个背景做了一个架空世界。”
一些居民不但不听李医生的宣传，甚至把他和其他玩家们，当作侮辱教会的反动者。
差点拿来十字架和火把把他们烧死。
街道上的人，还在来来往往，丝毫不知危险的瘟疫已经在他们当中迅速蔓延。
玩家们清晰地看见，几个本来还正常的NPC居民，走着走着，突然变成了老鼠人。
其他NPC像没看见一样，继续和它说话，购买它的商品，然后不到几分钟，也跟着变成了老鼠人。
短短的几分钟内，玩家们放眼望去，看见的一半人都变得人不人鼠不鼠，用长满老鼠毛的人类四肢，扭曲地在地面窜来窜去。
脸上四个黑黝黝的孔洞，四处张望。
那场面诡异极致。
如果放在其他副本，玩家们会毫不在乎这些NPC的死活。
但是在这个副本中就完全不一样了。
每有一个人变成老鼠人，就代表感染人数新增一个。
他们被抹杀的概率就大了一分。
他们现在根本没有找到能够控制住感染趋势的方法！
李医生坐在地面的石头上，无奈地揉着头发，许久，淡声说：“我们回去吧，回去收拾一下自己，慢慢想办法。最重要的，计数器在教堂，我们要时刻关注感染人数增长到了什么地步。”
玩家们从教堂带出来的干净布料，因为包在身外当做防护用品，短短时间内，已经变得肮脏不已，沾满秽物和跳蚤。
但简不眠不知怎么回事，明明该做的事他也做了，可他整个人还是干干净净的。
露出的一点皮肤，白皙干净。
不经意从他身边走过的玩家，能闻到他身上的淡淡的草木清香。
*****
玩家们一伙人，垂头丧气地回到教堂。
由贵族和教会出钱投资的豪华教堂，和肮脏破败的平民小镇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他们脱掉被弄脏的外衣，瘫倒在教堂厅堂光洁的地面，浑身疲惫。
有人颤抖声音说：“穹顶上的计数器……”
所有人的目光，望向悬浮在半空中的血红色计数器。
【24h新增感染人数：275】
【24h新增感染人数：280】
【298……】
【300……】
感染速度越来越快！
可他们现在什么都还没做！
只差两百个被感染的人，在场的所有玩家，都会被抹杀。
也许会像那些黑死病患者一样，变成一只只诡异的人形老鼠，永远留在这个副本中，在阴沟和垃圾中窜来窜去。
李医生皱起眉，推测道：“按照这样的增长速度，如果我们再不阻止，不用二十四小时，只需要三小时，我们都会被抹杀。”
“这代表在三小时之内，我们必须找到阻止黑死病蔓延的方法，哪怕是短暂地控制24小时，都算我们赢。”
一名玩家小声道：“但是……”
他本想继续说，但欲言又止。
大家都明白他想说什么。
无非就是找不到办法。
最有效、科学的方法，根本没办法在这个时代里行得通。
所有玩家都在垂头丧气地苦恼，只有简不眠和没事人一样，偷偷跑去烧热水洗澡。
教堂内的设施很齐全，甚至有一间豪华偌大的浴房。
虽然这里的人们视洗澡为洪水猛兽，但教会中的一些洗礼仪式，还是会和洗澡扯上关系。
也许教堂内备有豪华浴房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浴房中盛放洗浴用品的石桌，巨大的圆形浴池，伫立在浴池中央的石柱刻有繁复华丽的花纹，活生生像罗马时期的贵族浴场。
简不眠把准备换洗的睡衣放在石桌上后，就转过身，给浴池放水。
他没有看见身后石桌上的衣服，在缓缓地移动，像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拽着布料。
浴池内的水已经放好，水流清澈干净，热气腾腾，散发出温暖的乳白色雾气，仿佛一泓新诞生的火山温泉。
简不眠泡在池水当中，浑身上下被温暖的水流所包裹，他忍不住发出舒适的喟叹。
除了吃饭和吃厉鬼、睡觉之外，他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泡澡了。
简不眠露在水面上的脸被热气熏得通红，像是一颗待人摘采的熟透果子。
湿漉漉的黑色碎发，披散在额前，连着双眸也一起被沾湿，豆大的水珠顺着睫毛滚落，汇聚在锁骨。
简不眠没有注意到，他身后缓缓升起的热气，被一阵阵不知何处传来的阴风吹散。
他闭上眼睛想眯一会，可身体却碰到了一个变了干愣的东西。
他捡起来一看——
是一个小鸭子玩具。
就是很常见的那种浴池玩具，会漂浮在水面，捏一捏就嘎吱嘎吱地叫，很可爱。
简不眠眼眸微亮，双指夹着小鸭子黄彤彤的脑袋，捏捏。
“叽——！”
“叽——！”
【哈哈哈老婆好可爱！！给老婆玩玩具！！】
【泡澡的眠眠好诱人，想一口吃掉！！】
【只有我注意到眠眠身后的热气，被吹散了吗，明明这里也没有风口，好像是因为有看不见的人在呼气……】
【叽叽叽叽！】
小鸭子玩具的叽叽叽声，响彻整个偌大的浴房，与恐怖诡异的无限流副本有种格格不入的反差感。
过了几分钟，叽叽叽声还在响着。
【啊，原来老婆这么喜欢玩玩具啊，到时候等老婆有男朋友了，就给老婆打赏一堆小玩具。】
【眠眠还是别捏它了吧，有不好的预感……】
【加一，我也觉得……】
简不眠看一眼弹幕，微微愣住，他眨眨眼睛，无辜道：
“我没有在捏小鸭子呀，我只了捏一下就松手了……是小鸭子自己在叫。”
弹幕瞬间停滞。
如果他口中的小鸭子，是活的小鸭子，观众们完全不出奇。
但那只“小鸭子”是死物。
有看不见的“人”，在不断捏小鸭子。
简不眠说出这话时，小鸭子再也没有发出叽叽声。
许久，才有一条弹幕从直播间中弹出。
【感觉这个副本的目标NPC，肯定很会欺负眠眠。】
*
简不眠并不害怕自己会发出声音的小鸭子。
他觉得有点吵，泡了一会澡后就出浴了。
简不眠光着白皙纤瘦的脚，踩在冰凉的瓷制地板上，留下一串湿漉漉的水痕。
他来到自己放着干净衣服的石桌前。
随即，简不眠的神色变了变。
要知道，他只会因为肚子饿、没衣服穿、困等等而产生情绪波动。
副本内种种惊悚的变化，根本无法撼动他。
可他此刻的表情，显露出一点恐惧，瞳孔微微颤动，脸颊因为情绪的波动而迅速泛红。
他白皙的双手仓促地搓来搓去，整个人第一次流露出不知所措的情绪，与他娇弱的外貌十分相符。
——他发现他洗完澡要换的干净衣服。
不见了！！！
不见了！
他之前穿的衣服，被他拿去用开水煮过，现在正挂在窗户上晾，还没干。
这个副本只给玩家准备了一套可换洗的同款衣服。
也就是说，他现在没衣服穿了，连能穿在身上的衣服都没有。
没有什么比这更可怕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