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给钱

刘小柱正说着白日学堂里的趣事,大人仔细听着,看着娃这炫耀脸上也时不时点头应和。

明明跟往常一样回家,路上却有许多村里人打招呼说从学堂回来了,弄的小柱一蒙,但看着父亲点头不吱声,他也冲笑笑窝回肩膀上,到家就岔开小短腿跑到爷奶的跟前将这事一说。

“没什么,小柱,以后要还这样问你,你就大方的说是的。”

“哦,知道了,奶奶。”

反正已经都知道的事,没什么好遮掩的,老刘氏如此态度自然也让本凑热闹的村民倒是慢慢接受了。

但小柱还是知道有很多亲戚白天来过自家,话里话外都是让打消念头。

小柱也偷听到很多,比如束秽一年是一两银子,还不包括书本、粮食等费用;比如爷爷的亲兄弟都来劝,但是无功而返;再比如村长族长谁的也来过问此事。

一个种地的穷人家送一个小孩上学,在这个村子里转眼成为焦点。

晚上闭眼装着熟睡,听着爹娘说话。

孙氏声音很小说哪几家来借粮,公婆说不借就说有钱送自家娃去上学,没钱借给他们应应急。

“若真是应急就好了,明明是来打秋风。”大郎一句中的。

“谁说不是呢,不过这几家混子似的也不奇怪,天天饭点窜别人家里看有啥吃的,还直接上手去拿。”

两口子说着说着不由感叹亲戚里有的是真好,比如公婆的兄弟那嘴巴说的难听,但临走还是塞了钱的,不过被公婆硬给塞了回去。

邻居前后巷子交情好的人家,上门就说有啥难处知应一声,虽然家里没什么但凑个人还是能行的。

小柱听着娘说道这些语气是轻松的,放心了不少。

什么样人都有,但记得为自己好的就好。

学堂里所有孩子统一背着一样的书筐上学,可谓是独特又规整。

孩子们一个侧身亮亮自己的新装备,围着小柱说要给钱。

刘明最先大嗓门,“给,这是我的那份。”说着便把铜钱放在桌子上,噼里啪啦的一连串响。

“哎,不是。”小柱话都不会说了。

长这么大,他可真是第一次见这么多钱。

“这是多少?”

“我爹说做工很好,县城的价得至少30文一个。”

小柱傻眼了,“哪有那么贵,而且我说了是送给你们的。”

其他孩子摇着头不同意,“我们回家被父母问这个怎么来的,还没吃饭就被骂了一顿。”

“嗯嗯,爹娘说必须给钱的,不能白要别人东西。”

小柱看着这些认真的娃,不由想起那句‘仓廪实而知礼节’哪曾想会有这么一出。

“这样,我就每个人拿10文钱,否则我就急了啊。”

“啊,也太便宜了。”刘明怕好朋友吃亏,说着县城里杂货铺里最丑的都不止这个价。

“20文,要不然我们下次不敢收你东西了。”孩子们纷纷给定了下来。

小柱还没开口,那边刘明就给一个个认真数着了。

明明背文章要他命似的,但此刻给数着铜板那个认真啊。

书筐里转眼哗啦啦的被铜钱填满一半,刘明使劲一提放回墙边。

“好了,小柱,夫子快来了,我回座位了。”

听着脚步声反射性的坐下,但一想到脚边的竹筐里那么多钱,就是没法子冷静。

夫子来回转着检查,听着这孩子今日格外的大声,多瞧了几眼。

课后被叫过去,只见夫子严肃的问道:“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没有,夫子。”

“嗯,那就好,有什么事一定要说出来,回去吧。”

小柱心里感动,夫子冷冰冰的但很细心又负责呢。

可惜要是能在课堂上再和颜悦色些该多好,或是自己背完夸两句,算了,这梦里才能有吧。

中午吃饭的时候,刘辉还特意将教室锁了起来,他每天来的最早,夫子就给了他一把钥匙,担任班长的责任。

刘小柱笑着对他说道谢谢,刘辉脸一转哼了声道:“要是丢钱还得麻烦找而已。”

说完抬腿就走,看着他的背影,小柱偷笑。

下午三郎接人还没抱起来小娃就说要背的,好吧,背就背,不过今天好像有点沉啊。

“三叔,我自己下来走,好不好?”

“不行。”

小柱肩膀都觉得疼,他背着这书筐第一次发觉好累,又勒得慌,但他就是想瞒着。

到家他就让关门,又去拉着厨房里的娘和二婶进堂屋。

“怎么了,这孩子。”

小柱神气的把书筐打开放倒,哗啦一堆铜钱掉在桌子上。

“我的乖乖。”老刘氏差点没站稳,其他人甚至眼都直了。

“小柱,这钱怎么来的?”

“嘿嘿,奶奶,这是同学们给的,一个竹筐20文,这里是320文铜钱。”

“不是,怎么能收钱呢,不是,这怎么就值20文了?”

想说的太多,语无伦次,但激动是真实的。

小柱一番解释,全家人才有了点底的坐下来,只是还偷偷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

摸着一枚枚铜钱,老刘氏他们还是说着不值这么多钱的。

小柱被每个人抱在怀里亲,传递一圈都没够。

一家子人吃饭都抖着筷子,实在是还没从刚才那景象变的平静。

等把鸡撵笼子里,检查好门窗和厨房,这才回屋。

隔天一早小柱看着爷奶和爹都去送自己,虽然觉得奇怪但更多的还是高兴。

他进了学堂里,不知道爷奶根本没走而是说要见夫子。

等紧张的搓着手把事情一说,被麻绳串起来的铜钱就放在了书桌上。

夫子一时间也愣住了,此事他知晓的,但没想到的是这家人会如此做。

“乡下人家编个东西,3、4文钱顶天了,我们拿着烫手又心不安。”

“你们无需如此,万物讲究个你情我愿,这些孩子们的长辈定是去查了一番行情,的确是从没有过的样子,这钱你们拿着就是了。”

夫子的话沉稳又带着点肯定的意味,老两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话都不会说了,心里却是稍安。

“麻烦夫子,还是退一半吧。”

夫子看着他们神情坚定,即便面对自己是敬畏的,但这处事态度确是让他高看这家人一眼。

“好。”

看着两个老人离开,他摸摸胡子感叹道难得!

夫子让小柱去拿个东西,等人离开,关上门把事情一说,再把钱一分。

铜钱正中间已被草绳串起来了,10个一串,根本不用数。

“这是刘柏兴的家人来退回的,人家长辈觉得价格太高不妥,所以你们回家将此事告知长辈,还有把钱也交给父母。”

孩子们虽惊讶但忙点点头,再听夫子说此事不让小柱知道,更一口答应。

刘小柱将夫子的戒尺拿来,心里还吐槽原来夫子也会忘东西,坐下开始一天的学习。

孩子们回家将此事告知,长辈们都是没想到的样子。

“这家人倒是可交,人穷品行却极好,今后可放心的跟那孩子一起玩耍。”

“知道了。”

同一时刻,刘家的餐桌上正在议论三郎的婚事,白天媒婆上门说有眉目了,小柱抱着碗大声举着手表示自己有话说。

“行,小柱你说。”老刘氏摆手让都闭嘴。

“这竹筐都是三叔编的,奶奶你给点辛苦费呗,然后三叔就可以去集市上买些红布,那结婚那天穿一身崭新的红衣服,那多神气。”

此话一出,都陷入畅想中。

孙氏王氏都是只穿着最好的一件补丁最少的衣服,顶了块红布嫁进来的。

孙氏还有陪嫁的被子和床单、梳子什么的,王氏则啥都没有,只装门面的一个小包袱。

穿着漂亮的大红衣服,带着大红的花,哪个女人不想。

即便不是自己,那自家置办这样的婚事也有面啊,纷纷睁大双眼看向公婆。

“说这个还太早,媒婆那张嘴不能信,我可得亲自去看看,得找个勤快干净会过日子的好女人。”

“那娘,我陪你一起去呗。”王氏可怜巴巴的求着,要是把她落在家里她得急出个好歹。

老刘氏就知道老二家的得来这一出,“看你表现。”

这话就是没说死,王氏立刻高兴起来。

小柱想到有个新的女人加入这个家,还有点莫名其妙的激动。

“奶奶,三叔干活勤快人又老实,又不喝酒不骂人的,打着灯笼难找的好人,总得好好挑挑才是。”

此话一出,都被逗的哈哈大笑。

“这么点小娃说什么大人话,赶紧吃完出去玩去。”

“就是。”

手要伸向脑袋瓜,但还是收了回来。

自从小柱进学堂,大人们时刻记着少摸头,但要是激动了就容易忘。

“少伸过去手,小柱不长了怎么办?”

“是是,娘,我记下了。”二郎求饶。

三柱一摸脑袋就跟女娃似的缩着躲着,要不就掉眼泪,真是没有小柱好玩。

孩子们就在院子里玩躲猫猫,小柱偷听到奶奶说人选是她娘家,那不就是李家村吗,跟这隔了两个村。

一般相邻的村很少嫁娶,因为常常会因为争水或是木柴等资源大打出手,逼急了整个村的壮劳力都会上阵。

小柱已见过三次,可想而知这多么频繁。

但打架之外如果遇见了也是没事人一样打招呼,说话,打完也不妨碍过日子呀。

要是在外遇到还会热情的说句老乡,自然多关照些。

睡觉前,他都想三叔会娶个什么样的女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仓廪实而知礼节------出自春秋时期著名的政治家管仲的治国之策《管子·牧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