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宠爱
傍晚时候,日头西斜,把这殿宇楼榭拉出极长的影子来,晚霞晕在窗棂上,殿内也仿佛蒙上了一层浅淡的薄纱。
因懋帝知道乌苔怕冷,又有小铭儿这样的小娃,怕是不耐寒的,殿内早就烧起来地龙,地龙烧得暖暖和和的,很能抵得住深秋凉寒。
乌苔命人在软榻上铺了瑰丽的波斯大毯子,四周围又用引枕给挡住,就把小铭儿放在上面,随意地毯子上戏耍。
百天的时候,小铭儿已经会翻身了,刚开始只能勉强翻,吭哧吭哧地使劲,翻过来一半,憋得小脸通红。
后来人家使出吃奶的劲儿,能翻过来,翻过来后,趴在那里,两手支撑着,仰脸四处看,那睁大眼睛的样子,只逗得大家乐。
乌苔也喜欢得很,又拿了拨浪鼓等小玩意儿来逗他,引着他翻身,她是想着小娃儿,多翻翻也是锻炼了。
谁知道才几天功夫,他就已经能在连着翻几个身了,翻身的时候,旁边拾翠题红都被逗得不行,忍不住笑。
小铭儿看身边宫娥笑,他也跟着笑,笑得清亮的口水顺着嫣红的唇儿流,实在是憨态可人。
正逗弄着,就听外面懋帝回来了。
她抱着小铭儿,让他躺平了,这才慢条斯理地起身,去迎懋帝。
懋帝进来后,围在一旁的宫娥便陆续退下,嬷嬷从旁也要把小铭儿抱下。
懋帝道:“玩什么呢?”
乌苔便笑了,给他演示,自己拿着拨浪鼓如何如何,小铭儿便激动得手舞足蹈,便要翻身,轱辘轱辘地翻身。
懋帝见了,皱眉:“你这是训鸽子呢?”
乌苔一听,想了想,好像训鸽子确实是这么训的,一时也觉得怪怪的。
懋帝无奈,上前抱住儿子在怀里,怜惜地握着他的小胳膊:“你母后把你当鸽子训,可怜的小铭儿,我们不要理她的拨浪鼓了。”
可谁知道,小铭儿两眼亮晶晶的,伸出手儿拼命地要去抓乌苔手里的拨浪鼓。
乌苔便很有些得意:“看,小铭儿喜欢这个,你不让他抓,他还是想抓。”
懋帝瞥她一眼,便要抓住儿子肥嘟嘟的小手:“我们是太子,我们得有点志气——”
然而他正说着,小铭儿突然张开嘴巴,“哇”一声哭出来了。
懋帝一看,自然心疼,赶紧哄着,可小铭儿还是哭。
乌苔忙把手里的拨浪鼓塞给了小铭儿,小铭儿抓住,顿时破涕为笑。
乌苔:“看到没?你说你讲道理有什么用,人家就喜欢我的拨浪鼓。”
懋帝挑眉,无奈:“行,你说得对行了吧。”
乌苔越发得意:“所以虽然你是皇上,但是养孩子这种事,你还是不要太过问了。”
懋帝好笑:“知道了。”
当下夫妻两人逗弄着小娃儿,要说几个月大小娃儿白生生的,仿佛也能知道点事,会哭会笑的,着实惹人喜欢,两个人都是头一次当父母,看着这么小的小人,那喜欢自不必提。
便是懋帝这种朝堂之上严肃矜贵的男儿,回到家中,作为一个父亲,也难免流露出为人父亲的慈爱和宠溺来。
这么玩了一会,也到了用晚膳的时候,小铭儿困了,便由嬷嬷抱下去哄睡,夫妻两个用膳。
宫中的晚膳都是有定制的,不过偶尔间,会有一些新花样,像这个时节,有肥美的螃蟹,也有南方进贡来的长脚虾,都是从水路运过来,鲜活的。
那长脚虾都是用细长的稻草扎好了上锅蒸的,这时候剥开皮,再蘸了酱醋来吃,虾肉鲜嫩细腻,且带着丝丝甜美。
这些日子,乌苔也学会了享受,并不愿伺候这位帝王,反倒是懋帝亲手剥了虾来喂给她吃。
乌苔突想起来:“听说这虾脑还可以用来做虾脑面,也不知道味道如何,倒是未吃过。”
懋帝:“那就让御膳房学着做了来。”
乌苔也就点头。
夫妻两个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这么说着时,懋帝突然问起:“对了,今天叶青蕊说了什么?”
乌苔一听,瞥了他一眼:“你问出来什么?”
懋帝:“听起来,那话本,倒也不是她编纂的,只不过她也恰好知道罢了。”
乌苔其实隐约猜到了叶青蕊来历,兴许是有些离奇之事,但是又不太明白,想着她长于璇玑教中,说不得知道一些什么,或者确实会一些邪术吧。
懋帝显然也是这么以为:“其实话本是什么来历,如今倒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关键是她这个人,仿佛确实知道一些后事,所以这两年,我打算命她过去丹阳陵寝。”
乌苔:“丹阳陵寝?”
懋帝:“下旨,让她守着陵寝,将自己往日所知一一撰写下来,也不失为一个借鉴。”
乌苔:“那璇玑教呢?”
懋帝淡淡地道:“这有何难,下一道圣旨,命璇玑教教主亲自看守丹阳陵寝,为大靖天下祈福,不就得了。”
乌苔想了想,最后忍不住笑起来。
这可真是高明!
进了丹阳陵寝,这辈子叶青蕊只怕是再也不能走出了,这样既束缚了叶青蕊,安抚了璇玑教教众,又能从叶青蕊口中挖出一些往日不知的罕事。
可谓是一举三得了。
懋帝道:“叶青蕊这个人,其实倒未曾作恶,只是野心勃勃,又曾经逼迫于你,如今罚她终身守皇陵,也算是给她一个教训,给你出气。”
乌苔:“罢了,我现在看得清楚,当时我之所以忐忑,外人不是要紧,其实说到底还是因为你。”
她瞥他一眼,却是想起来:“刚刚我想起一桩事来,倒是要问问你。”
懋帝:“什么?”
乌苔这时候,已经吃差不多了,用白汗巾擦拭过,这才凑过来,好奇地问:“皇上,我想知道,那什么温泉,那什么车马之中,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哪里知道的这些?”
懋帝剑眉轻动:“这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
乌苔低哼:“我才不信!你当时想必已经猜到了我在骗你,就是故意拿话引我,其实我何尝想编造那些谎话,都是你逗着我!既如此,你为什么不是想哄着我说别的,非说这个,你——”
她想起当日在马车之中种种,便觉羞耻无奈:“你是哪里学来的,好好的怎么知道这些?”
懋帝默了片刻,却反问:“我只是提一提,你怎么能编出那些话来,倒是有模有样,引人入胜。”
乌苔一听,羞得险些想呸他:“我怎么编得有模有样了?”
懋帝:“不是吗?若是不知道,你怎么能编出?”
乌苔无奈,咬牙,只好承认:“是以前成亲时,我堂姐给我的一些画本,里面有一些图册,其实本身就是要我学着的,我也没太细看,就那么扫过一眼就扔那里了,我也忘记里面写得什么了……”
其实就是避火图,不过/>
懋帝挑眉,突然问道:“可是侍郎家的淑贞小姐和那位风流冯公子?”
乌苔听着,惊讶地瞪大眼睛:“皇上,你怎么知道?”
她望着懋帝那好整以暇的样子,突然明白了……
敢情自己在榻前私藏的那几本书,早被他看过了?
懋帝淡淡地道:“往日过去你房中,你睡时,我闲来无聊,便拿来看了。”
乌苔:“你!”
他那个时候严肃冷漠,高不可攀。
原来竟偷看了她私藏的书!
她她她——
乌苔突然想哭了,她分明记得,当时自己还拿了笔,在上面勾画出一些要紧细节!
原来那时候,他就看在眼里了!
却还装得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