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做了
乌苔确实是在做梦。
她梦到了风,梦到了雨,也梦到自己终于逃离了这一切。
她背着一个包袱,包袱里是大把大把的银子,足以让她享用一生。
她跌跌撞撞地往前跑,风雨之中,身后便是嘈杂的马蹄声,有人拿着刀剑追她,她自然是怕极了,但是体虚身弱,想跑却是不能。
身后已经传来了叶青蕊的声音,她大喊着说不要让她跑了。
乌苔怕极了。
就在这时,前面突然传来万道金光,就在那金光中,一个面目慈祥的妇人出现了。
乌苔不知怎么,就知道眼前的妇人是她的生身母亲,她一下子哭了出来,大声喊道:“娘亲救我!”
那个慈祥妇人伸出手,就要抱住她,而她也扑向那个妇人怀中。
可就在这时,懋王到了。
大雨之中,他身姿矫健,自马上纵身而起,横空降落,就那么拦在她和母亲之间。
乌苔吓坏了,大哭着道:“让开,那是我娘!我和你拼了!”
说着,她提了一根棍子,就向懋王扑过去。
她使了吃奶的劲儿,就那么一扑,可这时候,她的身子却是被人稳稳地抱住。
她一个扑棱,睁开眼睛,恍惚中,却见眼前是懋王,正拧眉抱着她。
她眨巴眨巴泪眼:“放开我!”
懋王抱着她,沉声道:“你做噩梦了。”
乌苔怔怔地在那里恍惚着,只听得窗外雷声轰隆,还有隐隐的马蹄声,这让她有些茫然。
她是做梦了吗,可那分明是梦中才有的声响。
懋王抬眸,看向窗外,道:“山里下起了暴雨,暴雨之中,好像有些动静,我已经派人去追查。”
乌苔环顾四周,却见自己正身处禅房,恍惚中正是自己睡前的样子。
她终于清醒过来,知道自己是做梦了。
只不过现实中的风雨和马蹄声入了她的梦罢了。
她便有些担心起来,自己刚才可是说了什么让懋王起疑的话,正想着,却听到那风雨之中隐隐有男人吆喝之声。
当下越发疑惑,茫然地仰脸,看向懋王。
怎么这声音倒是和梦里一般无二。
懋王揽着她的肩,淡声道:“没什么,不过是些许宵小罢了。”
宵小?
乌苔便多少明白了:“是,是璇玑教的人吗?”
今夜正下大雨,懋王夜宿山中,那璇玑教趁虚而入,前来刺杀懋王。
懋王:“应是,不过无碍。”
他说无碍,乌苔还是有些担心,她蹙眉:“那些刺客为什么一直缠着殿下不放……”
懋王道:“元丰之乱贼首为王世成,那璇玑教的巫祝,本就是王世成的好友,也算是元丰之乱的余孽,当年我曾设下计谋,破坏王世成的老巢,璇玑教也受了连累,他们自然对我恨之入骨。”
乌苔:“竟是如此。”
她努力想了想在那本《浣花缘》中的璇玑教,好像并没多提,也不知道后来怎么样了,不过应该掀不起什么大波澜吧。
懋王:“别想太多,睡吧。”
乌苔抬头看懋王,他确实是并不以为意的,想来这种事他经历得多了。
但是乌苔却并不能当没这回事,特别是刚才做了那样一个梦,听到窗外那隐隐的风雨声和厮杀声,她难免不安。
懋王看出来了,抚着她的秀发:“那就躺一会吧。”
乌苔点头:“好。”
于是两个人便并排躺在那里。
乌苔侧耳倾听,外面听不到什么动静了,别说厮杀声,便是轰鸣雷声仿佛都滚滚而去了,只有嘈杂的雨滴铿铿地落在窗前。
深秋的夜,便变得阴凉起来,乌苔忍不住瑟缩地靠紧了懋王。
懋王感觉到了,抱住她,低声在她耳边道:“好了,没事了。”
低哑的声音就在乌苔耳边,乌苔还闻到了他身上清冽的松香,她小声说:“殿下怎么知道?”
懋王:“冯涛已经将贼人制住了。”
这话音刚落时,就听到外面雨中有男子的声音传来:“启禀殿下,逃四捉三。”
风雨之中,男人的声音铿锵简洁,恭敬有力,清晰地传入室内。
这让乌苔下意识抿紧了唇。
她到底是生在后院的贵女,并没见过什么大阵仗,往日这些侍卫都是远远不能进二门的,如今她穿着私密的寝衣,被男人搂在怀里,在那温软之中,却听得外男的声音,这对任何世家贵女来说,都是颇为惊悚的了。
懋王的手握住了她的,之后淡声命道:“先退下吧。”
冯涛恭敬地道:“是。”
之后,并没什么声息,连脚步声都没有。
乌苔僵硬地靠着懋王,连呼吸都小心地控制着。
懋王却道:“他已经离开了。”
乌苔这才略松了口气,有些茫然地看着懋王:“殿下,你——”
懋王:“让题红拾翠进来陪你,我出去一下。”
乌苔点头,就要起身伺候懋王穿戴,不过懋王却按住了:“你躺着,不用起来。”
乌苔其实应该表现一下贤惠,不过这个时候她是真没力气了,便躺在那里没动。
懋王其实也就是简单地披上了外袍,便要出门。
这时候,题红和拾翠已经得令,无声恭敬地进屋,蜡烛便点燃,屋子里亮了起来,两个人低着头,过来伺候在榻旁。
懋王临走前,又回到榻前:“我很快就会回来。”
乌苔点头:“嗯。”
懋王:“门外已经布下侍卫守护,不用怕。”
这声音是一贯的清冷平静,不过乌苔感觉到了里面有着安慰的意思。
她望着懋王,烛火中,挺拔冷峻的男子,眸中竟有着带了怜惜的温柔。
不管他是因为什么,这一刻她都是感动的,她低声说:“殿下,没事,我不怕。”
懋王出去了,题红和拾翠并不敢多言,就无声地守着,乌苔自然是不能睡去,她就那么大睁着眼,望着窗外的风雨,想着心事。
醒了这么久,其实她还停留在那个梦中,她想着梦里的慈善妇人,那是她为自己想象出的母亲吧。
她是希望有这样一个母亲。
她努力地回忆着梦中她的相貌,却丝毫不记得。
据说梦是没什么颜色的,梦里出现的人竟然是没什么面孔的,她想不出她的母亲应该长什么样。
她便沮丧起来。
自己就这么逃走的话,哪怕能逃了,到时候只怕是自顾不暇,又哪里去寻父母,今生今世,是永远不会见到自己的亲生父母了吧。
这让她有些难受,她看到了范氏对叶青蕊的维护,她也希望有这样一个母亲,哪怕她做错了什么,也会原谅她包容她,对她好。
正想着,突听到外面轰隆一声巨响,震耳欲聋,紧接着,竟仿佛地震山摇。
一时题红拾翠大惊失色,险些尖叫出声。
乌苔也唬了一跳,不过她很快冷静下来,道:“听这声响,不像是雷声,倒像是往年听人提起的火药。”
题红拾翠面面相觑:“火药?”
乌苔深吸了口气:“伺候我穿衣,只怕是出大事了。”
她连忙扯过来衣服,胡乱就要套上,看来今晚真得不太平,随时可能出事,她必须穿好衣服。
那裙摆繁琐,两个侍女慌忙给她穿着,最后又给她披上一件毛氅。
这里刚穿好,就听外面有声音道:“王妃娘娘,有贼人取了火药来炸山,不过娘娘不必担心,所炸之处距离此处甚远,我等也已经严加防守,排查事故。。”
乌苔让自己冷静下来,学着懋王的声音道:“好。”
题红拾翠已经有些吓傻了,并不敢声张,乌苔勉强道:“这随行的侍卫,便是宫中龙骑卫,既然龙骑卫说了没事,那就一定不会有事。”
题红拾翠忙点头:“是,不会有事。”
她抿着唇,坐在那里,心里却开始惦记起来懋王。
那璇玑教可真是胆大妄为,竟然用火器来炸山,这分明是想要懋王的性命,他们为何如此痛恨懋王?西山距离云安城不过二十里,可谓是天子脚下,他们竟如此嚣张?
不知道懋王会不会出事……
想到这里,她心跳加速,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希望他出事,还是希望他不出事……
正胡思乱想着,就听到外面脚步声。
乌苔看过去,却见大雨之中,懋王踏步而来,身后有侍卫匆忙举了伞拥簇着。
乌苔忙去迎他。
他额发微潮,黏在额间,露出冷沉沉的黑眸。
乌苔:“殿下?”
懋王:“我们马上离开此处。”
乌苔也不敢多问,忙道:“好。”
题红和拾翠也是一惊,当下连收拾的时间都没有,便取了毛氅和斗篷,又拿了伞。
懋王握着乌苔的手,举着伞,出去房中。
刚一出房门,便有雨水溅在乌苔脚上,乌苔这才知道,这雨太大了,风也吹着,雨伞根本挡不住,甚至那毛氅都要挡不住,凄风苦雨只往身上钻。
懋王见此,干脆打横将她抱起。
乌苔微惊,下意识用手攥住了他的胳膊。
懋王脚步无半刻停留,抱着她大步出去庵子。
而就在这吉云庵的禅院中,已经有大批的侍卫,是乌苔无法想象得多,就那么整齐划一地守在院中。
风雨之中,他们身姿如山,眉眼竟是动都不动一下。
乌苔被懋王抱在怀中,斗篷半遮住脸,只露出半个脑袋,看着外面。
她看着那风雨之中巍然不动的侍卫,在懋王面前恭敬低首,竟然有序地犹如劈开的洪流一般让出一条通道,而在他们通过后,训练有素地重新聚拢,守护在身后。
懋王也并没有拿伞,不过身后一直随着两名侍卫,亦步亦趋地举着一把曲柄大伞。
乌苔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切,她突然明白,懋王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巍巍皇权,并不是坐在皇椅上那个笑容和蔼的帝王,而是风雨之中乍然显出的刀锋。
正恍惚着,就听懋王在她耳边道:“若是怕,便闭上眼睛。”
乌苔在懋王怀里蠕动了下,便将脸半埋在他胸膛里,不过眼睛还是从斗篷缝隙里看着外面。
庵门外,却见冯涛提着刀,恭敬地立在那里。
而就在冯涛的一旁,竟是谈步瀛。
谈步瀛低首立着,手里握着一把短刀,头发微湿,垂在肩头。
这时,抱着她的懋王却胳膊微紧,她睫毛颤动,自他怀中望向他。
懋王抿唇,抱紧了她,大步迈出了庵子。
庵门外,已经停留了一辆马车,并不大,不过却最适合这山路。
懋王抱着乌苔上了车。
车上只容两个人,刚好坐下。
风雨瞬间没了,一切都仿佛安全起来。
懋王将乌苔小心地放下。
乌苔却依然下意识握着他的胳膊,低声问道:“我们是要离开吗?”
懋王:“对,贼人手中有火药,以预防万一,我们还是离开此地。”
乌苔:“那,那庵子里的师太们怎么办?”
懋王:“我已经命人将她们转移到附近的庙宇中临时安置。”
乌苔:“拾翠和题红呢?”
懋王:“冯涛会安排她们一起离开。”
乌苔这次彻底放心,之后想起来:“殿下,你没事吧,你没受伤吧,我刚听到外面声音很大。”
懋王淡声道:“没事。”
这时候,马车已经往山下而去,乌苔可以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以及马蹄声,浩浩荡荡的,前后都有许多侍卫护卫着,让人心里很稳妥踏实。
乌苔松了口气,她靠在懋王怀中,忍不住问:“那些人太丧心病狂了,这是佛门清净之地,他们竟然要用火器。”
懋王:“他们用的火器在山涧下,并不会伤人性命,只是威慑。”
乌苔:“那就好。”
懋王却蹙眉:“璇玑教众,做事素来不择手段,这次作为,倒是让人费解。”
乌苔:“那他们要做什么?”
懋王摇头:“我以为他们是为刺杀我而来,现在看来,倒并不像……”
乌苔听了,也觉得疑惑,但一时也想不明白。
此时风雨交加,山路崎岖,这马车虽然并不大,适宜走山路,但依然走得磕磕绊绊的,乌苔便晃来晃去,并不好受。
懋王见了,揽住她在怀里:“你闭眼歇息片刻。”
乌苔软软地偎依在他胸膛上,低声问:“我们要去山下,还是回云安城。”
懋王:“这雨一时半刻停不下,我们去半山脚,那里有一处别苑。”
乌苔听了,稍放心,那应该没多远。
她现在困极累极,却是睡不着,便玩着懋王衣袍上的玛瑙扣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说话。
也许是经历了这么一场,也许是此时的紧密相拥,让她失了许多防备之心,也忘记了眼前男人曾经如何让她畏惧,两个人就这么随意地说着话。
之后,说着说着,乌苔也就睡去了。
至于后来,她是怎么被懋王抱下马车,又是怎么到了床上,根本是浑然不知。
**********
第二天,乌苔醒来的时候,先听到的是外面叽喳的鸟叫声,很清脆的声音,带着山里的清新。
她睁开眼,便见题红和拾翠正服侍在旁。
题红和拾翠见她醒了,忙伺候着她穿衣,她问起来,这才知道,这里已经是懋王的别苑,昨晚到的,到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
至于外面,雨停了,那些璇玑教反贼已经被捉拿了几个,并派人大批人马将这附近给排查过了。
题红笑着说:“现在可算是放心了,那些坏人都被抓了!”
拾翠:“还是得留心着,你看外面都是侍卫呢,不能掉以轻心。”
乌苔:“殿下呢?”
拾翠:“刚才吩咐了我们几句便出去了。”
乌苔便没再问,知道他必然是忙着。
听那意思,是捉了几个活的反贼,估计是要审问的。
题红和拾翠见乌苔醒了,便命人送来了早膳,两个人伺候着乌苔吃用。
正吃着,就听外面动静,好像是侍卫把人给拦住了。
乌苔正纳闷,就听有人喊道:“乌苔,乌苔,是我!”
乌苔顿时听出来了,那声音是自己四堂姐。
她便让题红过去看看,题红很快回来禀报,说是三婶母和四堂姐叶青玥昨晚上也遭了罪,匆忙从山下跑下来,如今走到半山腰,已经是人仰马翻疲惫不堪,马也跑了,身边只剩下两个家丁。
乌苔一听,便命人将她们请进来了。
等这母女二人进来,乌苔也是意外,叶青玥堂堂一个世家小姐,如今钗歪鬓斜,衣裙脏污,头发上甚至还沾着枯叶和茅草,至于她三婶母,更不必提,脸上甚至还有擦伤。
这两人见到乌苔,眼泪就往下落:“乌苔,幸好找到你们了!”
乌苔当即命题红拾翠赶紧带着她们去梳洗了,换了衣衫,又给她们准备了点心攒盒和茶水,给她们吃用。
这母女两人洗漱过后,哪里顾得上其它,拿起来就吃,狼狈至极,所谓的世家贵女风范,真是半点看不出了。
等两人吃了差不多,三婶母率先哭诉起来:“昨晚上,正睡着,突听到炸雷之声,自是唬了一跳,就有懋王府侍卫来叫我们,说是庵中不不安全,要让我们尽快离开,可我们想着,这黑灯瞎火的,又能去哪儿,便去找了庵中师太,想着好歹熬一晚上,谁知道——”
乌苔一听便明白了,敢情没听懋王府中侍卫安排,却跑去找了师太,那师太估计也受了不少惊吓,后来被山中侍卫转移至别处,到了那个时候,事情紧急,自然不好再特意安置这两母女,最后两母女跟着师太们吃了一些苦头。
三婶母又道:“到了天亮时候,我们想着也该下山了,到底是心慌,谁知下山时,走错了路,几个府里下人跌跌撞撞的,又听到远处有贼匪打斗之声,吓得不轻,最后大家散开来,我母女竟遭了这等罪!”
说着间,悲从中来,险些哭出声。
乌苔没法,少不得安慰几句。
叶青玥自然又问起乌苔昨晚情景,乌苔照实说了,母女两人对视一眼,自然是羡慕又羞愧,三婶母更是眼巴巴地道:“不曾想,乌苔嫁到了懋王府如此受宠,昨晚我们若是早些随着你,也不至于遭此大难了。”
这么说着,乌苔便想起来叶青蕊:“那位蕊娘子呢?”
叶青玥一听,顿时撇嘴:“谁知道呢,依我瞧,她这人贼溜溜的,还不知道做什么勾当去了,昨晚上就不见了,说不得这次我们遭贼,就是她里应外合呢!”
三婶母见此,赶紧给叶青玥使了一个眼色,叶青玥这才不说,不过终究噘着嘴,显然是叶青蕊极为不满。
乌苔见此,笑了笑,也就没多说,只是吩咐下去,给这母女两个安置了住处,供她们歇息,又安置好了随行的两个侍卫,派了侍卫过去搜寻她们丢失的家仆侍女等,这才作罢。
母女二人自然感激不尽,羡慕得不行了,只说这次多亏了乌苔,若不是乌苔,还不知道多少不堪。
乌苔自然明白,这都是身份尊贵的命妇贵女,因为贼人这般狼狈,传扬出去,只怕是成了云安城的笑话。
************
中午时分,懋王回来了,不知道是不是乌苔的错觉,懋王脸色并不太好看。
问起来,这才知道,那璇玑教活捉的三个人,全都要服毒自尽,两个已经死了,另一个没死成,现在昏迷不醒。
乌苔听着,不免暗暗纳闷,想着这什么教,怎么就这么不怕死。
她知道自己要被鸩酒毒死,可是想尽法子怎么躲开,结果竟然有人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来刺杀一个亲王,失败了就自己把自己毒死。
乌苔再想问,懋王却不说了,反而提起来谈步瀛:“他年纪轻轻,关键时候,倒是智勇双全,我已经和冯涛提过,可以好生栽培。”
乌苔:“妾身只想着是个寻常孩子,既然他母亲提起来了,好歹给他谋一条生路,不曾想竟是个有出息的,若是能在殿下有个前途,也算是他的福分了。”
她就是想撇清……
不过显然,此时懋王的心思并不在这里,他只是微颔首,之后道:“用过午膳,我便带你回去云安城。”
乌苔:“好。”
本以为午膳只是随便用用,谁知道倒是别致,有牛尾菜、水苏子并扯根菜凉拌的山野风味,也有山鸡,鱼汤等,虽然比不得王府里精致,但贵在原汁原味。
两个人用膳时,乌苔提起自己的三婶母和堂姐来,懋王道:“带着她们一起回去便是。”
乌苔:“这样也好。”
用过午膳后,懋王又问:“你可要歇歇?”
他知道她有午歇的习惯。
乌苔便懒懒地揽着他的胳膊,偎依着道;“在车上睡吧,免得耽误了行程。”
懋王:“好,不过我不能在马车上陪你。”
乌苔一听:“为什么?”
懋王:“今日宫中龙骑卫随行。”
乌苔有便有些失望:“好吧……那妾身自己坐车好了。”
其实也就是嘴上说说,她虽然打心里还是挺喜欢他陪着自己的,毕竟可以靠着可以倚着也可以没事说说话,没准他一高兴赏自己什么呢。
不过他忙,他就忙去,她也不是太在意。
出发时,本说是请三婶母和四堂姐过来一起同乘,谁知道她们已经被另外安排了,乌苔也就自己上车了。
题红和拾翠从旁伺候着点心,有山里摘的野果,说是今天新摘的,暴雨过后的果子红艳艳的,乌苔尝了一个,味道倒是好。
她边吃着,边自帷帘缝里看着车窗外浩浩荡荡的龙骑卫。
龙骑卫是天子近卫,往日御驾出行都是要随行的,这就是天子门面,是以他们所骑,都是浑然一色的枣红马,且马鬃全都修饰为五花,是为五花马。
龙骑卫们统统着妆花绢长袍,上有四爪飞鱼纹,华美贵气。
乌苔目光所及,便看到为首的那一位,倒是意外,赫然正是杜宗鹤。
杜宗鹤腰间配长刀,着蟒服,那蟒服是皇帝特赐,与众多四爪飞鱼的长袍又有不同,越发衬得其英武非凡。
正看着,杜宗鹤的视线却投射过来。
仿若蝴蝶那细微的触角,视线未曾触及,乌苔已经收回了目光,并落下了帷帘。
若说她曾经对杜宗鹤有些想法,也是很早前了,嫁给懋王后就没什么念想,后来知道自己的身份,更明白那绝无可能。
乌苔又想起,前一段好像听人说,杜家要给杜宗鹤订亲了。
也不知道订下哪家,只盼着他们能夫妻恩爱吧。
正胡思乱想着,就见马车前门被打开,帘子掀起,之后,半蹲着弯腰的懋王便走了进来。
她有些诧异:“殿下,你怎么进来了?”
懋王脸色清冷:“没什么,就是不想骑马了,想坐马车。”
题红和拾翠见了,便都退下,出去马车,乘坐后面的车了。
顿时,马车里就只剩下懋王和乌苔。
乌苔便拿了来野果子,凑过去喂懋王:“殿下,你尝尝这个?我吃了几个,未必及得上府里的,但是味道倒是好。”
懋王黑漆漆的眸中情绪明显沉得很,脸上更是半点笑意全无。
乌苔:“殿下,怎么了?”
懋王深深地盯着她,挑眉:“王妃刚才在看什么?”
乌苔心里微沉,此时此刻,懋王的语调,轻柔而危险,他的眸中也仿佛压着一股暗火,随时都能燃烧和爆发。
她多少有些发慌:“殿下,妾身没看什么……”
懋王扬眉:“是吗,我以为我的王妃对我眷恋到半刻都不舍得分开,所以在看我。”
乌苔:“没……没有……”
懋王:“真没有?”
乌苔便想哭,她其实刚才就是好奇外面的阵仗,随便看了看,但他好像想多了。
她努力地想了想,眨巴着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懋王:“那我,那我看殿下好了……”
懋王盯着乌苔,缓慢而轻柔地问道:“乌苔,你没骗我吧?”
乌苔小心地看他,只觉他此时自有一股和往日矜贵冷傲全然不同的狠戾,这让她想起昨晚的阵仗,心都颤起来。
她只好摇头,委屈巴巴地道;“没,没骗殿下,妾身怎么敢骗殿下呢。”
懋王伸出手来,黑眸中情绪难辨:“过来,到我怀里来。”
马车并不大,两个人距离很近,乌苔便软绵绵地挨上去。
她的身子甫一沾上,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按住。
她不由发出一声低叫,再之后,便被牢牢地禁锢在懋王怀里了。
乌苔心狂跳。
懋王的胳膊犹如悍铁一般紧紧箍在她的后腰,让她动弹不得,逼着她紧贴在他胸膛上。
那身体,是她曾经伺候过,曾经用汗巾细细擦拭过的,宽阔结实而富有弹性的。
此时此刻,她不知所措地靠在他胸膛上,却是连手都不知道摆在哪里了。
懋王凝视着怀中的女人。
她细软不盈一握的腰被他紧紧箍着贴了他的腰腹,这个姿势使她的上半身不得不略后仰,如蝶翼般的睫毛翘起来,轻轻颤动着,而沾染了嫣红野果汁液的唇温软娇艳,微微开启着,颈子是修长的,而颈子之下,苏梅色交领衣因为这个动作也被微微扯开,隐隐露出一小片让人炫目的凝脂白。
那么娇艳欲滴的苏梅色,衬着那雪莹莹的肌肤,那是春月滋润过后桃子初初晕出第一片红的娇和媚。
懋王微低首。
他低首时,她也下意识后仰,这让她的颈子越发仰出一个美丽而让人怜惜的弧度,也让她那纤丽的苏梅缎料越发敞开来。
懋王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一下一下的,很沉。
他也可以听到怀中女人的呼吸声,细细娇娇的细碎,像是在他某个无法言说的梦里曾经听到过的。
他的唇,轻轻贴上她的,品尝着那抹嫣红的柔软。
触感温软,带着丝丝的甜,这让他有些欲罢不能。
唇和唇相抵,他沉沉的眸子看进她的眼底深处,他喃喃地问:“我想亲你,你想亲我吗?”
此时的乌苔,脑子里已经乱做一片。
她不知道懋王怎么了,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要躲吗,要骗吗,要打吗,还是要从?
她不知道,她只觉得脸红耳赤,只知道心跳加速,她甚至浑身发烫,无所适从。
于是就在她的懵懂中,他终于还是重新贴上了她,轻轻地探索着那柔软唇瓣的甜美。
她听到“咛”的一声哼哼,声音软得像水,媚得如丝,她脑子里恍惚地想着,这竟然是自己发出的声音吗?
也许是这声音成为了懋王的一个鼓励,他用手托着她的后脑,贪婪地探索。
于是乌苔便觉,自己被融化到了他怀里。
她想要怎么样,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