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很安静,大抵是最近发生了太多诡异的事,周围的几户人家门都是关的严严实实的,连窗都合拢的不留一丝缝隙。
拐个弯,秦辞就看到在管事口中的花楼,只见花楼大门半掩,门口放着一张破旧的摇椅,一个约莫二十来岁的女子侧躺在上边,手上拿着团扇,闭眼摇着扇子,摇椅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楼内传来女子们嬉笑打闹的声音,秦辞被声音吸引,一抬头,就看到几个穿着漂亮衣裙的女子倚在栏杆谈笑。
黄衣女子看到转角处的秦辞,愣了一下,转而扶着横栏往下探脑袋,见徐娘躺在摇椅上似是睡着了,便朝躺椅上的人唤了一声:“徐妈妈,有人来了。”
徐娘听到声音,手一顿,睁开了眼睛,没见着人,抬头,就看到黄衣女子伸手指了指她身后。
徐娘这才转过身子看去,见有人站在拐角处,有些茫然,近几日天色昏暗,她眼又有疾,看不太清,等她眯着眼看清来人后,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愣了一两秒后,她起身理了理衣裙,脸上露出熟悉的客套笑容:“秦小道长。”
她认识秦辞倒也不奇怪,毕竟这几日她的名字早就在这燕脂城传开了,一个很厉害的小道士。
秦辞颔首,抬脚朝徐娘走来,待停在她面前,她才打量起这人来,从管事口中得知,这徐娘应当四五十岁了,但瞧她这脸,怎么看也只有二十来岁,她脸保养的极好,皮肤紧致,晶莹如玉,露出来的手嫩的如同少女,岁月似乎从未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见秦辞一直打量她,徐娘也不恼,伸手将垂在腮边的鬓发挽至耳后,笑着开口:“秦小道长,可是有事?”
“我只是想请教你一些事。”秦辞说了来由,在徐娘疑惑的目光下,她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你可知百媚生的真实配方?”
秦辞心下思索,虽然直接问人家配方不太礼貌,但她能找的突破口也只有这点了。
那些女子烂了脸,皆是这胭脂里边的怨气造成的,贵女们说这东西她们说涂了许久都没事,偏偏来了这,就变成了这样。
秦辞猜测这些胭脂里边怨气实则早就有了,只是被短暂的压住了,而这燕脂城,定是有什么东西,将胭脂里的禁制给解开了。
如今她得清楚胭脂里边的东西有什么,这冲天的怨气又来自哪?
还有一个疑点,就是燕脂城离京都的距离不是一般的远,这些贵女平日都不会来这,如今纷纷齐聚燕脂城,恐怕是有人故意为之,至于目的是什么,她不知晓。
“百媚生的配方?”徐娘听后很是讶然,但她很快便想到秦辞应该是替那些涂了百媚生后烂了脸的女子来问的。
徐娘叹了口气,眉头皱起,眼眸里蓄满了哀伤:
“这东西,当初是茹茵哪孩子捣鼓出来的,我们花楼里的人都不知晓,后来,茹茵为了离开花楼,将百媚生献给了刚好路过燕脂城的敏佳公主,”
“之后的事,道长应当也知晓了,茹茵去了公主府,成了京都的第一美人。”
“前段时间我知晓茹茵要来燕脂城,和楼里的姑娘开心了好久,原以为能好好聚一回,谁料……”徐娘说到这,声音开始哽咽,她眼角闪着泪光,有些失态的拿出帕子在眼角按了按,随后她继续说道:
“对于各位夫人小姐的遭遇,我也很惊讶,但这配方,我是真不知晓。”
……
行走在小巷上,秦辞低着头踩在青砖,思索着徐娘说的话,百媚生是柳茹茵做出来的,可知晓配方的柳茹茵和敏佳公主两人也都死了,这线索,好像又断了。
秦辞对于徐娘说的话保持着怀疑的态度,后边她又问了花楼里的其他人,有些说不知道,有些则是附和着徐娘的话,当初和柳茹茵一同进花楼的女子也早就离开这了。
她不死心的问徐娘那些离开花楼的女子去了哪,徐娘也是敷衍回答她,说什么早就断了联系。
秦辞这回觉得这徐娘有问题了,花楼这么多个姑娘离开,你说几个断了联系那正常,全断了可能么?
她还想再问下去,但徐娘却说自己累了要休息,花楼里的女子也都推搡着让她离开,当着她的面把大门关上了。
秦辞站在紧闭的大门面前,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蚊子,最后只能找其他时间再过来看看了。
回去的路上,天上突然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秦辞没带伞,便小跑到一户人家的屋檐下,坐在了台阶看着黑沉沉的天。
脑中思绪如同乱麻,扰的她心烦,不禁有些苦恼花容她为什么还不来找自己,是找不到方法还是出什么事了么?
她委屈的从怀里摸出早上顺路买的馒头往嘴里塞,另一只手拿出昨晚黎耀画的画像。
上边画的女子就是她,她看到画像的时候才想起来她掉进破魔珠的时候,灵魂附在这具身体上,她的身体却不见了,原来是被这不知名的妖怪给占了。
原本想摆烂的心思在看到这画像后瞬间熄灭,看来这浑水是必须蹚一遍了。
秦辞难过的叹了一口气,愤愤的咬着手上的满头,忽地,一道黑影将她罩住。
她抬头,就看到黎浔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她旁边,腰间挂着一个香囊,正是她塞了两枚符的那个。
秦辞很自然的摸出最后一个馒头递给他,嘴里的馒头还没咽下去,说话含糊不清:“大人,你怎么在这?”
黎浔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没有接她手上的馒头,他抖了抖衣袖上的水珠,润声道:“有要事处理。”
这话一出,秦辞诧异的多看他一眼,呀?今日的河神大人怎么瞧着这么平和?
黎浔环顾四周数秒,然后撑着伞下了台阶,似是准备走了。
“那我陪你走一趟,正好,我没伞。”秦辞赶忙把馒头用油纸包好塞回怀里,把手上的碎屑拍掉,起身钻到黎浔的伞下。
她倒没有京都男女大防的念头,更何况那群人看到了也不敢说什么。
黎浔撑着伞的手一顿,看了眼拍着衣摆灰尘的秦辞,也没说什么,只是将伞往她那个方向侧了一下。
两人一路来到一处浓雾弥漫的地方,停下脚步后。
秦辞问:“这里是哪?”
黎浔言简意赅答道:“城门。”
秦辞点点头,四周白茫茫一片,所谓的城门她压根没看到。
两人继续往前,秦辞脚突然踢到了一处坚硬的地方,伸手摸了一下,粗糙的很,才想到这应该就是城门了,黎浔径直穿过敞开的城门。
秦辞跟在黎浔身侧,观察着四周,前几日孙秉和她说了城门口的怪事,说出了城门,也会回来,她倒是想看看是什么玩意在搞鬼。
出乎意料,两人没有回到城门口,而是出现在了柳地。
两人一眼就看到了一棵枯树,上方吊着一块“破布”,随着风晃来晃去。
秦辞和黎浔凑近了一看。
才发现,上边挂着的“破布”是柳茹茵。
柳茹茵脖子上绑着粗麻绳,勒出了青紫色的痕迹,她眼睛被剜了,空洞洞的眼眶看着两人,隐约看到有蛆虫在眼眶四周蠕动着,脸色青白,嘴角裂开,和秦辞昨日看到的小妾一样,嘴巴直接咧到耳后根。
秦辞啧了一句,不知为何,她竟然从这具尸体的脸上看到了挑衅的意味。
恰逢此时,天上的雨停了,可天上的乌云依旧没有散开,一层堆叠着一层,厚重的云层压的人透不过气。
整片坟地静悄悄的,只有麻绳摩擦树干发出的细微声响。
黎浔收了伞,将伞上的雨水抖落,雨水落在手背上,寒冷入骨。
他扫了眼树上的柳茹茵,抬脚来到一个大坑面前,这坑就是当初他埋柳茹茵和佛龛的地方,如今柳茹茵的尸体挂在了树上,里边的佛龛也裂开了,墓主人的尸骨更是没眼看。
棺材门大开着,尸骨稀稀疏疏的落在坑里,有几根大腿骨上还有洞,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咬穿了。
黎浔看着那佛龛,断口处的腐肉已经黝黑的如同一坨烂泥和泥土混合在一起,里边爬满了白色的蛆虫。
他的手不自觉的摩挲起雨伞的伞柄,嘴里呢喃道:“看来是让他给跑了……”
“小心!”
秦辞站在黎浔身侧,也跟着往墓里看了一眼,忽地,她察觉到身后有异样,一回头,就见本该吊在树上的柳茹茵张开双手,狞笑着朝他们飞过来。
于是秦辞果断将黎浔往她的方向一拉。
“刺啦!”布料断裂的声音在空气中传开,黎浔看了眼自己破烂的袖子,再看飘在半空朝他们狞笑的柳茹茵,眉头微蹙。
“咯咯咯咯~”柳茹茵突然捂嘴笑了起来,她的声音尖锐且刺耳,听得人耳朵生疼,她轻拍手,嘻嘻笑道:
“哎呀~我们尊贵的公主大人,想和二位玩玩呢!”
说完,眼前的景象忽地变了,两人出现在一个破败的院子,院子杂草丛生,这野草长到了秦辞腰那么高。
不远处还有一间屋子,挂满了蛛丝,门口站着两个提着白灯笼的纸扎娃娃,一男一女,正眯着眼睛看着他们,笑的阴森可怖。
“鬼域?”
秦辞看着四周有些不淡定了,这哪里来的鬼王?竟然还有自己的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