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花楼奇事

夜半三更,福悦客栈。

众人举着油灯,熙熙攘攘的全聚在二楼,透过门间的小缝朝屋内探头探脑,想瞧瞧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们本来都已经熟睡了,现在出现在这,都是被永安候那声冲破云霄,声音都喊劈叉了的尖叫给引过来的。

屋内,秦辞眼底满是青黑,她揉了揉酸涨的额头,她本来也已经睡下,被一声尖叫给吵醒了,她原本是没打算管的,谁想听到门口的人说是永安候那边出事了。

她那会脑袋混混沌沌,听到黎家二字立马清醒过来,原以为是黎浔那边出了什么事,火急火燎的赶过来一看,哦,原来只是永安候出了事。

秦辞目光扫视四周,最后,落在那光着膀子抱着脑袋,正战战兢兢缩在角落,神色茫然的永安候身上。

永安候看到秦辞,终于回过神来了,什么都顾不上,哀嚎一声后直扑秦辞,哭的涕泗横流:“道……道长救我!”

秦辞眉头一皱,侧身躲开,永安候收不住动作,噗通一声,跟个大青蛙一样趴在地上唉哟唉哟的痛呼出声。

身后匆忙赶过来的黎夫人以及黎耀看到这一幕,脸都绿了,赶忙上前将人搀扶起扶到一边,还顺手把门给带上了,阻隔了外边无数双带着好奇的目光。

他们二人最近睡不好,便点了安神的熏香,故而永安候那声尖叫没把他们吵醒,最后还是永安府的护卫过来叫他们,他们才匆忙起身穿衣赶过来的。

谁想,一进屋门,就看到这番丢人景象,这要是传出去,他们永安府的人,脸还要不要了?

屋内烛光明明灭灭,屋内窗户没合拢,吱吱呀呀的晃着,像是戏子掐着嗓子在唱戏一般,黎夫人和黎耀不自在的朝窗外瞥了一眼,恍惚间似是看到了窗外有诡异的黑影在晃动,再瞧,却是什么也没有。

一番脑补后,两人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寒颤,赶忙收回视线,目光紧紧落在秦辞身上。

秦辞径直来到床边,半垂下来的纱帐半遮着床,让人瞧不清里边的景象,屋内有些暗,她便回到桌前拿起油灯,一手举着灯,另一只手则是撩起床上的纱帐。

那小妾僵硬的躺在床上,眼睛瞪得大大的,嘴角咧开了好大一个口子,龇着牙,牙龈上全是黑色的血。

胸口插了一把匕首,胸膛没有一丝起伏,应是没了生息,诡异的是,她胸口的致命伤处没有鲜血晕染开来,而是乌黑如同泥沼的黏糊液体,还散发着阵阵恶臭。

秦辞伸手捏了捏她的手臂,冷,还硬邦邦的。

撩起衣袖,映入眼帘的,是一只布满青紫色斑点的手臂。

又是一番摸索,秦辞从小妾的衣服上找到几根猫毛以及纸张燃烧后的灰烬。

瞧着指尖上的灰烬,秦辞的脸刷的黑了,窗户边传来吱呀一声,一阵凉风扫过,秦辞手上的油灯噗嗤一声,熄灭了。

屋内突然没了唯一的光源,三人惧是吓得尖叫,紧紧抱住对方,朝秦辞站着的方向问话,声音都在颤抖:

“道…道长,你瞧着如何了?”

秦辞冷着脸将纱帐挂好,从怀里摸出火折子将灯点上。

举着灯走到三人面前,询问永安候事情的经过。

被黎夫人和黎耀夹在中间的永安候便痛哭流涕的说起了自己的遭遇,那会他也不知怎么回事,正和小妾欢好做着前戏,桌上的灯突然变成了绿色,那小妾还张着大嘴就要咬他。

得幸亏他躲的快,没被咬中,他想将人推开,但这小妾力气大的离谱,环着他腰的手跟铁似的,挣都挣不开。

他用随身携带的匕首扎都没用,最后还是用了符纸,才把这小妾一脚踢回了床上给制服了。

小妾痉挛似的倒在床上抽搐,嘴里发出凄厉的嚎叫,永安候仔细想了想,他觉得这声音像猫叫。

秦辞颔首表示了解,随手将灯放在桌上,同三人解释:

“这小妾早就死了,这几日应该是被猫妖附身了,按照她身上的尸斑程度来看,她应是进城的那天就已经死了。”

“你们可还记得那天发生了什么么?”

三人知晓这几日都和一只妖,一具尸体待在一块后,吓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对视了一眼,开始努力回想进城那日发生了什么。

几息时间,黎夫人拧着帕子突然颤着声开口:“我记起来了,我们在赶往燕脂城的路上看到了一个茶摊,我们几人舟车劳顿,便想在茶摊歇息一会儿再走。”

“这茶摊只有一个女子在看管,她给我们端了茶,不过我们嫌那茶水脏,都没喝,只有刘姨娘喝了。”

黎夫人口中的刘姨娘便是那被猫妖附身的小妾。

“难道,是那茶有问题?”永安候瞪大了眼,紧紧拽着黎夫人的袖子,恨不得整个人都黏在她身上。

“可能吧。”秦辞一脸漠然,毕竟那姨娘怎么被猫妖附身,与她无关。

末了,她又问:“你们可还记得她长什么样?”

“这个我记得,我可以把那女子的样貌画下来。”黎耀赶忙站出来开口,黎夫人听后也是立马去翻纸笔去了。

随便磨了几下墨,黎耀便提笔开始在纸上勾勒,他记得那女子的模样不是因为她长得有多美,而是那女子身上有种复杂的违和感,就是看着纤尘不染,好似九重天上那看得见却摸不着的仙女,犹如琉璃般明亮通透,眼里却带着道不清的笑意。

黎耀与那女子对视过,被那女子眼底诡异的笑意吓了一跳,所以印象才会如此深刻。

黎耀低头认真作画的时候,门外吵闹的声音弱了几分,应是有人扛不住困意,离开了。

半盏茶后。

“我画完了。”黎耀收笔后,朝站在一旁的秦辞露出一抹笑。

秦辞则是将桌上的画直接拿起,在看到画上那女子的脸,秦辞瞳孔猛地一缩,抬头直视黎耀,问他:

“你确定你没看错,就是画上的人?”

黎耀不明所以,但仍是坚定点头:“当然了,我确定的很。”

说完,秦辞陷入了沉默,眉头皱在一起,不知道在想什么。

瞧她一脸纠结苦恼的模样,黎耀心下疑惑,难道秦道长和这女子是旧相识?不管是什么关系,黎耀还是在心底默默将那女子的模样给记牢了。

“大师,这……这猫妖是盯上我们了么?”一旁的黎夫人被窗户吱吱呀呀的声音扰的心慌,便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

秦辞冷不丁的回过神来,抿了抿唇,也不管手上的画还没干,直接把画对折,然后收进怀里。

至于黎夫人的问题,她目光漠然,一副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的感觉,随口答道:“可能吧。”

听到这,永安候慌了,张口就想求秦辞:“道……”

秦辞却是直接打断了他的哀求,沉沉的目光扫过三人,最后看向衣衫不整的永安候,声音带着刺骨的冷意,冷声问道:

“先不说这些,我倒是想知道,除掉猫妖的符纸,你是从哪来的?”

刚刚她从小妾身上发现的灰烬,就是符纸燃烧后留下来的,再联想到刚刚永安候说的话,他用符纸才把猫妖给灭了。

但普通符纸不可能将猫妖一击毙命,那只能是……

永安候面色一僵,自然是想到了什么,额冒冷汗,不敢看秦辞,眼神左右乱瞟,磕磕绊绊的回答:“这…这是浔……耀儿送我的。”

“我一把年纪了,耀儿也体谅我,所以把符给我了。”

秦辞没说话,视线扫向黎夫人以及黎耀,两人故作镇定的点头,但那揪紧袖子的手却出卖了她。

若真是送的,大可不必这般慌张,瞧他们三人这番模样,秦辞一眼便知晓这符是他们抢来的。

秦辞舌尖顶了顶后槽牙,目光阴沉,心口堵着气,她只给了黎浔三枚符纸,用的不是朱砂,而是她的舌尖血,威力比普通符纸更甚,那是她留给黎浔保命的,这三人竟然直接抢了?

她抽出腰上缠着的菱鞭,指腹摩挲着鞭子的手柄,嗤笑一声:“你们三人,当真是好的很呢。”

永安候三人等人不约而同的后退,脸上满是慌张,不就三张符么?为什么秦道长一副要宰了他们的模样?

未等三人开口再狡辩,秦辞迅速抬起鞭子,抬手狠狠抽在三人身上,痛得他们三人齐齐发出惨叫,一同栽倒在地打滚求饶。

她蹲下身子,从黎夫人和黎耀两人身上摸出两枚符纸,一瞧,果然是她给黎浔的。

再瞧瞧这狼狈的三人,秦辞火气未泄,十分不爽的又踹了永安候一脚。

“这一鞭子,算抵了那张符”

“至于你们三人,之后是生是死,我不会再管。”

说罢,她推开门打算离开,门外边的人都已经回去了,她没见着人。

“道长,道长,别啊!我错了。”永安候听到秦辞以后不再管他们死活的话,当下脸色大变,也顾不得身上的痛,赶忙跑出来想要抓住秦辞的衣摆。

今夜发生的事,让他更加明白,要是没了秦辞的庇护,在这座“鬼城”,他绝对活不过一刻钟。

他现在是万分后悔,秦道长显然是对黎浔有意,他要是对黎浔再好些,说不定秦辞心情一好,也把他们规划在她的保护圈里岂不更好?

可现在一切都晚了。

秦辞直接一脚蹬他脸上,把他踹飞,腰直接砸在高高的门槛上,卡擦一声,伴随着永安候的哀嚎,秦辞毫无心理负担的走了。

有人悄悄开了房门,看到永安候这三人的惨样,再瞧秦辞匆忙离开的背影,仿佛吃到了什么大瓜,各个面带惊诧,也不知道这永安候做了什么事,竟然把这秦小道长给惹毛了?!

秦辞下楼后有些担忧黎浔的安全,但现在上去打扰人也不太好,便随手折了几个纸人,念动咒语控制纸人,让他们带着剩下两枚符纸从门缝溜进去,先看看人在不在,再让他们把符纸塞回黎浔时常佩戴的香囊里。

做完这些,秦辞才放下心离开了。

第二日,早早过来找秦辞赔罪的永安候等人扑了个空,从管事口中得知,秦辞一大早便离开了客栈,他们只好去找了孙秉等人。

昨夜永安候的事已经传开了,众人也慌,怕下一个被妖怪盯上的就是自己,纷纷跑来找孙秉他们要符,把客栈围了个水泄不通。

最后孙秉他们是被榨得一点都不剩了。

但燕脂城人员众多,符纸根本不够,且制作一张符也不是什么简单事。

孙秉被吵的脑袋都大了,只能让他们随身携带朱砂,糯米,必要时咬破舌尖血或者用童子尿。

……

秦辞一人行走在小巷上,地上青苔爬满了地砖,砖缝里的重目花一簇一簇的将缝隙填满。

一只穿着绣鞋的脚踩过砖缝的小花,猩红的汁液迸射开来,点点猩红落在青砖上,瞧着就像是血液滴滴答答落在上边的模样。

秦辞一大早起来,也是听了管事给她的小道消息。

管事的告诉她,他问了许多人,才问出这百媚生最开始是从一座花楼传出来的。

那那座花楼坐落在燕脂城的西边,靠近城门的一个小角落,这花楼里的人不卖身,只卖艺。

花楼的主人-徐娘,她原先是个穷苦人家,后在燕脂城扎根。

燕脂城以前还是一个落魄的镇子,镇子里的大多数人家都重男轻女,怀孕的女子若是生了女孩,不是丢掉,就是溺毙。

徐娘瞧见城里有这么多女婴被抛弃,再想自己也是女子,一生蹉跎,心下不忍,便拿出全部身家买下了这个小花楼,收留这些被抛弃的女婴。

徐娘人好,不仅养着那些女婴,免费教她们学手艺,等她们成年了,还给她们银子让她们离开燕脂城,自己去外边谋生计。

这徐娘对花楼里的姑娘千好万好,就是不许其他人为她们赎身,也不许她们嫁给别人,说是怕她们年纪小被骗。

听说,当年柳茹茵也是从这座小花楼出来的。

这百媚生,是当初她献给敏佳公主的,后敏佳公主试用后,容貌犹如初莲,妩媚雍容,且肌肤光滑无比,犹如上等的脂玉。

于是,这百媚生的名声便传开了。

怪异的是,旁人都晓的百媚生一盒千金,却不知道这东西从哪来。

秦辞听完这花楼的事,就觉得不对劲,这徐娘什么大户人家啊,不仅收留她们,还给吃给喝给穿,甚至是教她们学艺,走的时候还给银子,天底下真有这么好的事?

她可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