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没回她,眸中微诧,似是在疑惑三更半夜为何还会有人来这种鬼地方。
秦辞也是讶然,这……这燕脂城怎么有这么多和河神大人长一模一样的人?
思来想去,她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什么陷阱,也许就是地上那假装死了的柳茹茵弄出来的也不一定。
于是她十分警惕的掏出数十张破障符撒在半空,符纸散发着刺目的金光飘在半空,还拔出背后的桃木剑朝那男子比划了几个剑招。
然鹅,四周毫无波动,连她体内的山河令都没动一下,只有闻着味寻来的乌鸦站在枝头啼叫了几声。
不远处那酷似河神的男子稍稍侧着头,握着锄头淡然的看着她在那“跳大神”,待她的“表演”结束后,便回头弯腰继续挖坟,全然只当看了一场表演,无比淡定。
秦辞:“……”
不对劲,这很不对劲!
若是普通人,怕是早就被她这一手给吓跑了。
但若是妖魔,那看到应该更怕她才对啊?
搞不清楚眼前这人是什么物种,秦辞握紧了桃木剑,面色无比凝重,大跨步走向那男人,男子虽察觉到了她的举动,却没什么动作。
只离那人两步远的距离,秦辞的手徒然按在了他的手肘上,掌心下的符印立马将他定住,她心下冷哼,今日她倒要看看这人到底是什么玩意?
男子看着搭在他手肘上的手,身子僵在原地动不了,他现在只有眼珠子能动,便将视线缓慢的挪到秦辞身上。
京城女子独爱襦裙,为追随京城贵族女子的潮流,大多女子都喜欢穿缥缈似仙的襦裙。
但眼前这少女却不一样,上着群青色的方领对襟短袄,下着同色系的襕裙,腰间围了一圈拇指大的淡绿色棱晶,手上还握着一把桃木剑,唔,还是个道士。
少女面容虽瞧着稚嫩,但他却没真把她当成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咦?”秦辞讶异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他垂眸看她,见她本来满是凝重之色的脸上突然带上了喜色。
“你真的是河神大人!”秦辞捏着男子的手腕忍不住开口,她强压住内心的激动,简单的肢体触碰,秦辞已经感受到神魂处的山河令在欢快的跳动。
当初龟将军给了她一枚能随时通往河神殿的玉佩,那玉佩她塞到了山河令中,此刻,她感受到这人体内有和玉佩同出一辙的气息。
感受汹涌澎湃的神力,秦辞差点没笑出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哈!
“河神……大人?”黎浔低声念着这几个字,很熟悉,仿佛他已经听过无数遍,但眼前这人,他确定是没见过的。
秦辞脸上的笑没持续多久,就垮了下来。
不对,河神大人好像完全不记得她,此刻应该是在渡劫了。
现在若是贸然将他的身份告诉他,可能会导致渡劫失败。
想到这,她万般头疼的看了眼黎浔。
默默松开黎浔的手,把桃木剑塞回背上的剑匣,顺手把半空中的破障符也收了回来。
黎浔身子终于能动了,他揉了揉手腕,没去质问秦辞,而是再度无视她,继续挖坟。
秦辞看到这,纠结的脑袋都要炸了,她刚刚已经给了河神大人不好的印象,她现在想着要怎么跟他搭上话改变下自己的形象,看到黎浔在认真的挖坑,秦辞嘴比脑子还快,脱口而出:
“你在这里做什么?”
说完这话的秦辞突然想抽自己一耳光。
这血,这地上的尸体,一看就是在杀人灭口啊,她问这话显然多此一举。
秦辞说完,感觉四周安静极了,黎浔握着锄头的动作都顿了顿,回过头看她,眉头微蹙。
她尴尬的脚趾抠鞋底板,很想扯出一抹笑来缓解她内心的尴尬。
她现在就怕河神给她来一锄头,把她这个“知情人”也给嘎了,但黎浔显然没把她放在心上,正努力挖着坟。
秦辞没敢再多说话了,安安分分的看着他挖,然后挖出来一个带着腥臭味的棺材,他把棺材撬开,一具人形骷髅映入眼帘,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腐蚀的只剩几片沾在上边,脑袋旁边摆着陪葬品,是几个陶罐。
黎浔面色平静的擦擦指缝的血和泥,爬上来后,抬脚就将地上的柳茹茵踢进那棺材里,连带着那佛龛,他也丢了进去,最后随意的把棺材盖板一盖,再把土推回去。
秦辞瞧见那佛龛把棺材里的骷髅脑袋都砸碎了,看的头皮一紧,这…这河神的此番恶举,恐怕要被这棺材的主人夜夜入梦痛骂一番。
黎浔做完这些,他捡起地上的锄头便要离开。
临走之时,他说了今晚上的第二句话:“若想活命,明日傍晚前离开这座城。”
秦辞立马跟了上去,她下意识忽略了河神说的话,只想着这好不容易找到人,要是没跟上又丢了,以后上哪找?
至于这棺材的主人,她找个时间再处理吧。
秦辞没敢直接跟在他屁股后边,而是远远跟在他身后,中间还隔了一段距离,但秦辞的躲藏技术那是极其的拙劣,黎浔偶尔回头,都能看到她摇曳的衣摆,不过他也没说什么,由着她去了。
走了许久,秦辞才发现黎浔竟然就住的地方离他们不远,他住的也是客栈。
秦辞记好他住的地方,看着他上了楼,才回了自己居住的那间客栈。
昏暗的房间里,她躺在床上,开始思考接下来怎么办,是陪着河神大人渡劫,还是等他渡劫完了再找人?
第二日。
敏双公主的房里突然传来一声尖叫,然后就是塔塔塔,脚踩在木板的声音,吵闹的不得了。
连住在二楼都秦辞都听到了,她昨晚想了好久才睡着,她现在困都很,扯出脑袋下的枕头盖在脸上,困倦的翻了个身。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秦辞的房门被撞开了,她拿开枕头抬起头一看。
敏双公主跟个疯婆子似的,头发披散,衣衫凌乱,胸膛起伏不定,双目狠狠的盯着秦辞,后边跟了一群人。
进门后就问她今早的事是不是她做的,声音里隐约还带着哭腔。
秦辞:“?”
什么玩意?
她疑惑的看着敏双,不明白她在说什么,赵嘉见秦辞是真的不知道,便好心把今早发生的事告诉她。
今早,敏双公主的丫鬟准备打开窗户通风,一开窗,就见因失血过多已经变成人干的柳茹茵被吊在窗外,那丫鬟抬头就和那双黑梭梭的眼洞对上,尖叫一声后吓晕过去了。
敏双公主听到声音也过来看,然后也被吓晕了。
昨日只有秦辞和她发生了矛盾,于是敏双公主便果断的认定这事是秦辞干的,这不,才醒来,便气冲冲的找上门来了。
了解了前因后果的秦辞面色刷的就沉了下来,她从床上下来,仰头看敏双,直接怼了回去:“你说我干的,你有证据么?”
被秦辞一凶,敏双公主顿时气势弱了几分,但依旧不服气的开口:“除了你还有……”
秦辞却是懒得再听,一脚就把她踹了出去,手按在门上:
“等你有证据证明是我干的再说,现在,滚出去,再随便往我头上扣屎盆子,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嘭!门被重重关上,门外众人面面相觑,都惊觉这人到底是谁,怎么敢这么嚣张,连公主都敢踹?
被这么一吵,秦辞已经没了睡意,她拿起丢在床角的外衣披上,一边穿一边想,昨日她亲眼看见黎浔把柳茹茵的尸体和那佛龛一起埋进了棺材里,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敏双公主房间的窗户外?
秦辞决定去找河神问问,穿好衣服鞋子便下了楼,路上还买了包子馒头,走到转角处的那间客栈,秦辞去找了小二,却得知他今日一大早便出门了的消息。
她叹了一口气,准备回去,就见昨日她撞到的那酷似河神的锦衣公子从楼梯上下来,看到她眼神还亮了一下。
那公子握着扇子快步上前,想要和她说上话:“姑娘,你……”
秦辞眉头一皱,直接转身离开,她跟这人也仅有一面之缘,撞了人后她也道歉了,这会看到她两眼放光,怕不是来要符的。
中午吃饭的时候,孙秉这不怕死的又往秦辞身旁凑,贱兮兮的问她:
“师妹,你什么时候和永安侯府的世子相识的?”
“谁?”秦辞往嘴里扒了一口饭,头顶问号。
“就是今早追你的那个公子啊,他就是永安候世子。”孙秉朝她挤眉弄眼,活像瓜田里的猹,上蹿下跳。
秦辞:“?”
这关她什么事么?
待孙秉将永安候的事一一告知给秦辞后,她才知道,原来昨日撞到的公子,和在坟地里见到的河神是两兄弟,还是双胞胎。
撞到的锦衣公子是哥哥,唤黎浔,为人温和,是永安候的世子,下任永安候,弟弟黎耀,则是永安候的二少爷,深得永安候夫妇的喜爱。
秦辞还知晓了他们两兄弟,和敏双,敏佳公主两姐妹都有婚姻。
黎浔与敏双公主有婚约,黎耀则是和敏佳公主,但敏佳公主去世后,这桩婚事也不了了之。
“对了,师妹,你最好还是离世子远点。”孙秉突然神神秘秘的来了一句。
秦辞斜看他一眼,这什么破世子要不是那张脸,她还懒得看他一眼。
“哎呀,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啊?”孙秉被她盯得发毛,尴尬的摸了下鼻子。
“算了,我还是直接告诉你吧。”
“京都有传言,自从陛下颁布了两位公主与黎家的婚约后,永安候府偷偷做了个胆大包天的决定,他把两位小公子的身份互换了!”
“敏佳公主荒淫无度,霸道蛮横,他们不想二儿子受罪,便把大儿子推过去,而敏双公主,他们倒觉得自己能拿捏住她,这换了身份,世子之位也成了二儿子的,一举两得啊。”
“没人看出来?”秦辞目光幽幽。
“想多了,能在京都里混的,哪个不是人精?但永安候府在朝廷如日中天,手握大权,且说来奇怪,曾经那些和永安候府作对的人,好像都死绝了。”
“这说出去可能就会丢小命,谁还敢再说?”
“所以那些人就算看出了端倪,也都是假装不知道。”
“所以师妹你还是离永安候府远些好了,别说这永安候府邪门,就是敏双公主也是个难缠的主。”
孙秉好心替秦辞解答,秦辞却只顾着低头往嘴里扒饭,看的孙秉一阵无语。
“对了,你还记得我们掌门长什么样么?”秦辞突然从饭碗里抬起头问。
他们见过河神大人的模样,却没惊讶黎浔他们的脸,这点记忆应该是修复……
“啊?这不上个月才见过么,长得高高瘦瘦,三角眼,嘴边还留着两撮小胡子啊?”周梧绞尽脑汁的描述自家掌门的模样,还伸手在嘴边比划了一下。
再看旁边几人,都是赞同的点头。
秦辞:“……”
……
秦辞在客栈蹲了一整天,也没见到河神,后边,她也终于知晓河神大人说要活命就赶紧走的意思。
今早起来,秦辞便发现天空突然被黑雾笼罩,燕脂城还起了雾。
街道上,墙角边,秦辞都能发现那些从砖缝里长出来的重目花,一簇一簇的,整座城,像是被重目花给“占领”了。
燕脂城的灯会也已经结束,不少人也准备回去了。
在客栈门口欢欢喜喜的道了别,结果不多时,又回来了。
那些已经出了城门的人还惊疑自己不是已经出了城门么?怎么又回来了?
之后,那些离开的人无一例外的全部回来了,还说城门处起了好多雾,连路都看不见。
众人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
这等诡异迹象,引起了众人的恐慌。
作为除妖师的孙秉等人被那些人团团围住,执意要他们去看看到底是什么问题,孙秉几人拗不过,便答应跟他们去看看什么情况。
到了城门,才发现城门已被白雾遮的严严实实的,白茫茫一片看不见路,只能看到地上的重目花。
孙秉试着走出城门,不一会儿,他也回来了,他咬咬牙,不知写了多少符,吐了多少血,尝试着走出城门,结果都失败了。
孙秉急得满头大汗,赵嘉等人亦是,完全找不到法子,也看不出到底是什么问题。
众人彻底陷在巨大的恐惧中。
作者有话要说:卧槽,差点要进小黑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