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惟妙惊厥而起,身下晃悠悠的,发现是在辛涟的怀中,她才又软了下去,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身上的羊绒毯烘烤得很是暖和,辛涟手中温着一杯花茶,花青杯盏周围凝结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辛涟把花茶送到她的嘴边,那些轻薄的水雾消失不见了。
入口的温度刚刚好,唐惟妙问他:“你是在用手保温吗?”
“嗯,感觉你快要醒了。”他说,“喝点热的东西暖暖身子,这是安神花。”
“我们这是在哪?”
“去见我母亲的路上。”辛涟回答,“途径雪江区,气温会很低,你还冷吗?”
她昏睡中,一直往他怀里钻,寻找热源。
唐惟妙摇了摇头,听到了马蹄敲击地面的声音,配合着晃荡的车壁,她好奇道:“这里是……马车?”
辛涟道:“我想你应该会喜欢这种出行方式。”
他拉开厚重的深红车帘,窗外飘着雪,一盏汽灯摇曳着。
“沿途风景很不错,并且在外界,你们已经不会坐马车出行了。”他这么说道。
马车空间不大,时间久了,出行体验不会太舒服。
中途,唐惟妙下车吐过一次,晕头转向的,被冷风一吹,舒爽了不少。
巍峨的雪山近在眼前,脚下的道是一条泥泞小路,雪夜望不见月,好似天地之大,唯独只有这里有一盏光亮,只剩她和辛涟两人。
马是一匹黑色白蹄的马,没有赶车人。
“怎么没有驾车的?”唐惟妙问他。
那匹黑马转过头来,好似看了她一眼。
辛涟走上前,摸了摸黑马的脖子,回答她:“他就是。”
抱上车,辛涟解开衣扣,把唐惟妙圈进怀里,毯子裹在外面,像一只妙妙卷。
不过,他自觉解答了唐惟妙还未问出口的问题。
“妖分好多种。”
“嗯,你说过,你们有等级区分。”
“妙妙,你会怎么区别妖精怪与普通生物?”辛涟忽然问。
“……会思考?”唐惟妙想了想,又补充上,“啊,像人一样思考。”
“差不多了。”辛涟点头,“驾车的这匹马,是哑怪,寿命会比外界普通的马长一些,他有基本的思考能力,能听懂人类的语言,但他自己不能人言,且还保留着一些动物性的习惯。”
“比他好一些的,叫智妖,可以说话,生活习性上会有一些类人,但大多数依然保留本性。”
“比智妖好一些的,就是你们见过的,可以化人形,普怪,这就是步入正常生活的基本门槛了。”辛涟说道,“普怪只会化人形,没有其他额外的能力,也无法利用原身带来的天赋。”
“就是普通人。”唐惟妙理解了。
辛涟点头:“再高一点的,天生就拥有智慧,通言语,很轻易就能做到化形,几乎和人一样,且拥有人没有的能力,我们称为大妖。”
“就是你这样的?”
“大妖里,也有等级之分。”辛涟说。
“就是你们常说的,S等级,AB之类的?”
“这是在外界,方便官方档案统计,依照天赋能力的危险程度划分的。”辛涟说,“实际上,在妖属地,我们的等级划分更简单一些。”
他说到这里,突然笑了起来。
“怎么了?”唐惟妙被他勾起了兴趣。
“或许会被你说……很羞耻。”辛涟眼角泛着红,“你们外界封建王朝时期,我们这边的等级划分,是王侯将这种……”
他说完,实在忍不了,抱着唐惟妙笑了起来,胸膛震动,带着笑继续说:“后来西化风潮流行起来,他们又提议学西方叫法……”
“国王领主骑士这种?”唐惟妙问。
辛涟拍着车壁笑,自我吐槽道:“现在想想,实在是受不了啊。”
“你这么笑……我怀疑你有故事。”唐惟妙敏锐的抓住了关键。
“到了地方,自然也瞒不住。”辛涟承认了,“我的黑历史。”
“是什么?”
“我不会告诉你。”辛涟捂住了她的眼睛,把她按进自己怀里,逃避视线她的逼问,“这种你打死我,我都不会亲口说出来的,我已经说不出口了。”
唐惟妙当即肯定,辛涟肯定拥有一个十分中二的称呼!
唐惟妙还想听他讲一些新奇传闻,但辛涟却执意要哄她睡觉。
“我总结了你几次出现幻视的情况。”他有理有据道,“都发生在睡眠不足之后。”
唐惟妙无法反驳。
认识他之前,是因为熬夜爆肝赶稿,认识他之后,那纯粹就是因为有其他事情要做,兴奋的彻夜不眠。
“睡吧。过了雪江区,再走半日,就能见到我母亲了。”
“我这属于见家长吗?”唐惟妙故意问道。
“是,我想让他们认识你,清楚我的选择。”他说,“我母亲会给你见面礼,无论是什么,请都收下。”
“什么习俗,收下了,就得做你老婆?”
“我的爱侣。”辛涟低头吻了吻她,纠正,“要比你们人类的称呼,更有意义。”
唐惟妙从毛毯卷中钻出来,搂住了他的脖子。
“我之前,欠你一个回答。”
她观察着辛涟忽然紧张起来又要为了不给她压力,装作毫不在乎的表情变化,笑着说:“我当时做好了决定,一场豪赌,一次性,答应你的全部求婚。”
辛涟抱着她的手猛然收紧。
唐惟妙唔了一声,说了个“但是”。
辛涟似乎微微叹了口气,神色低落。
“但是,”唐惟妙说,“你的父亲让我重新考虑了这个决定,我感觉我现在对你们这边了解太少太少,会有许多未知风险,我可能无法承担。”
“我知道。”辛涟乖巧表示理解。
“所以我折中了。”唐惟妙说,“我要和你在我们那里结婚,就是领一个政府允许,官方认定的结婚证。至于你们这边的,我会慢慢的考察,最后再做出决定。”
辛涟暗暗震惊。
这是她之前对他父亲说过的话,并非是安慰他那只疯掉的老父亲才说出口的,她是真的做了决定。
“只要你愿意。”辛涟声音都抖了,“你无论什么时候做决定,我都能等。”
“所以……”唐惟妙说出了最关键的后半句,“就像你现在带着我去见你父母一样,我也打算带着你,去见我的父母。”
她很认真。
她这番话,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我不认为,我能隐瞒我父母一辈子,我也不打算这么做。”唐惟妙说,“所以,我想向他们坦白你的存在,无论他们是否接受,我都想光明正大的把你介绍给他们,告诉他们我的选择。”
她轻轻捧住辛涟震惊的脸,弯起一双眼睛,歪头笑道:“当然,我爸妈如果接受,你也是我们的家人了。”
“你……同意吗?”唐惟妙问。
辛涟握住她的手,轻轻点了头。
心事吐露干净,唐惟妙很快就睡熟了,她窝在辛涟的怀里,一夜好眠。
等她睡醒时,马车不见了,风雪也停了。
她在辛涟的怀里,还是公主抱,连同毯子一起,裹着她,走在冰天雪地里,而他融化着脚下的冰雪,蒸腾起的霜雪雾气笼罩着他们,连同他的睫毛,都是湿润的。
“马呢?”唐惟妙问。
“醒了?时间刚好。”
他吻完,才回答唐惟妙:“这里是无人区,马有自己的固定驿站,考虑到出行安全,他不会走这边。”
“那你走这边不危险吗?”
他是大妖,曾经还拥有过很“夸张”的称号,即便这一带会有野妖出没,也不会来招惹他。
辛涟笑着放下了她。
“我忽然想到,这边有个景,很不错。”辛涟说,“我想,应该让这样的美景,也留在你的记忆中。”
唐惟妙踩在雪地里,看辛涟打了个响指,一道赤红火焰,如地毯般从脚下铺开,扫清了一条直通前方的道路。
雪融化时的雾气久久不散,茫茫雪气中,一束金光突然穿透雪雾。
“日出?”
是金色的太阳,初醒的,可以直视的,温柔朦胧的金色。
辛涟轻声道:“准备好了吗?”
他打了一声悠长的呼哨。
脚下银装素裹的大地像被唤醒,刹那间从白雪中飞起无数剔透的雪晶,回雪流转,飞上天空冻结了金色的阳光,又瞬间破裂,化为片片金色冰晶坠落。
漫天飞散着破裂的金色阳光,如同天坠钻石。
唐惟妙合不上嘴,眼睛一眨不眨,仰着头看着这难得一见的奇景。
辛涟则一直看着她,笑着伸手,轻轻扣上了她的下巴。
唐惟妙回神:“这是什么?!”
“财神到。”辛涟说,“祝你新的一年,财源滚滚。”
“真的假的!!”唐惟妙激动到跳起来,她毛衣袖子拉扯得失去了弹性,长出手一截,双脚跳起来时,就像扑腾着翅膀,两只眼睛被金光和兴奋占满,亮晶晶的。
“你是不是偷看了我的微博!”她跳到辛涟的身上,紧紧攀住了他,“是不是!”
辛涟默认了。
唐惟妙虽然不缺钱,但她仍然拥有着朴素的愿望,微博置顶一直是祈求财神眷顾,天上下钱,年年暴富。
每年的头一天,她就会转一次,搏个好彩头。
今年因为界内无网,这个每年的例行祈福断掉了。
“我现在好想抱着你转圈!!”唐惟妙几乎是吼出的这句愿望。
辛涟微微挑起眉,一把抱起她,飞冲上了天。
他的翅膀在阳光下,比刚刚见到的金色雪晶还要闪耀。
远远的,她看到了森严的白色古堡,就坐落在空旷的雪域。
凤衍的车抵达了藏雪的藏品之家。
司机代他递去了信笺,上面说明了他的来意,要藏雪割爱,把金银盏给他。
凤衍不怕开价,比起藏雪,他的财务状况非常良好。藏雪的领地现代化做得不够,家族分支又繁杂,产能不足还要养一大家,还有跑到外界做生意被坑惨了的,想也知道,他很需要钱。
司机折返回来,附耳同凤衍说了藏雪的答复。
凤衍丝毫不意外,说道:“我就知道他会这么说。”
藏雪要跟他比一场,依然是凤凰战舞,能让他折刀,他就把金银盏卖给他。
“奸商。”凤衍抽出一把长刀,唐刀样式,金红利刃。
大门开启,藏雪提着刀,早已束高了头发,一脸兴奋道:“老东西,还敢不敢比?”
藏雪喜好去挑战成婚的雄凤,自然,也曾挑战过凤衍。
岐山凤护妻一向最是疯狂,同这样的疯子打起来才有意思。
“你以为你能赢?”凤衍解开领口的几枚扣子,意气风发,扬起跋扈的笑容,“手下败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