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变故

彩凤绕柱盘旋,轻合上双眼似乎是在休憩,凤尾的鎏金羽翼在空中微微摆动。

凌云殿上管弦奏乐,歌舞暄天。仙子们身穿轻纱舞衣薄如蝉翼,肩披橙红色云锦绸缎顺滑飘逸,舞姿轻盈盘旋于空中,漫天粉嫩的花瓣随之而洒下。

领舞的仙子水蛇腰纤细曼妙,裸露出的肌肤细腻光滑。

波光凌凌的金色细小铃铛从衣摆下垂落,随着她的一举一动“叮咛”轻声作响,额间点缀这嫣红色的花钿衬得人更加美艳。

随着一舞闭,众仙子落地而立,欠身行礼并齐声道:“恭祝二殿下生辰安康。”

“兰萱,你有心了。”天君眼神掠过在场众人最终望向领舞的兰萱,颔首点头,神情像是极为满意。

兰萱是龙族族长最为疼爱娇宠长大的二女儿。

龙族骁勇善战法力高强,更是仙界不可或缺的强大族群。

说起来这天君也是出自龙族。

只不过龙族族长并不喜这位天君。反而更加信服率领着他们击退魔军的战神,泽息仙尊。

“兰茹呢,她今日怎么没来。”天后道。

兰茹是兰萱的长姐。

兰萱规矩地欠身行礼,道:“回禀天后娘娘,阿姐身子不适,近些天咳嗽愈发厉害了。再者娘娘也知晓,阿姐喜静,向来是不爱凑这些热闹的。不过阿姐让我带了礼物给二殿下,略表歉意,还望陛下娘娘见谅。”

闻言,天后神情明显低落了许多,“无事无事,这孩子也是命苦,身子孱弱,自出生便身带顽疾。”

众人自然心知肚明,天后这般定然是想到了天生便没有仙髓的晏然,这两人也算是同病相怜。

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安慰,气氛变得有些局促起来。

长叹一声,天后才接着道:“好了好了,这大喜的日子说这些干什么,落座吧,兰萱。”

弦乐重新吹响,在场气氛重新变回一派祥和,其乐融融的景象。

度临战战兢兢地送完锦漫,整个人简直是如释重负。又怕容絮一个人应付不过来,便马不停蹄地赶回去找她。

快步赶到凌云殿。

远处便听见里面传来的动耳弦乐。

他却迟迟不敢进去,在殿门外徘徊,假装不经意之间偷偷地朝凌云殿内瞄去。只能瞧见殿内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喝醉的仙友们三五成群偷偷地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度临有些懊悔,不该这么草率地就让阿絮仙子一个人离开了。他在天宫没有任何认识的人,找人搭个话都没有人愿意搭理他。

还在踌躇到底要不要闯进去的时候,晏瑭却突然出现,拍了拍他的肩膀,亲切地咧嘴笑道:“度临仙使,你是在找阿絮仙子吗?阿絮仙子在摘银角树的叶子呢,等会便过来,你不必担心。”

听到这话,度临心口一松,幸好这姑奶奶没有到处乱跑。

度临感恩戴德,立刻弯腰道谢:“多谢四殿下告知,那我这就去找阿絮仙子了。”

谁知腿还没有迈出去半步,一阵拖着懒洋洋尾音的女声传来。

他的腿也随着声音僵硬起来。

“唉!度临仙使,你来了怎么不见你家仙尊人呢?”

兰萱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脸上泛着两坨红晕。像是手重打了两大坨粉嫩嫩的胭脂,想来是已经喝了不少的酒。

看到兰萱,度临腿一软,准备直接当做没有听见撒腿就跑。

随知兰萱快他一步,直接施法将他锢在原地。随后迈着凌乱地步伐走到他身边,扯着他的衣领子,扬着嗓子质问道:“我问你话呢,你跑什么跑!你家仙尊人呢?”

浓郁的酒味从兰茹身上传来。

度临讪笑一声,害怕极了。他酒量极浅,光是闻到酒味都能作呕。

见度临不回应,兰茹细长的眉毛紧蹙,不满地嘟囔道:“度临,我问你话呢…”

酒气喷薄而出,泼洒到度临鼻息之间。一个没忍住,他竟然直接就要呕出来了,好在被他强行忍住了。

但是这个细微的举动兰茹还是看得一清二楚。

“度临,你这是什么意思!”晕沉沉的眸子一瞬间清醒过来,她这般明艳的美人何时被人当着面做出要呕的动作。一时间怒不可遏,连醉意都被驱散了许多。

骂骂咧咧的腔调,显然是极为不满。

”仙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闻到你的味道想呕…”

度临被呵斥声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听到自己说完的话,他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又急忙解释道:“仙子,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什么?什么意思啊,度临!你是成心的是吧。”兰萱揪着度临的衣领子,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

“不是的,兰萱仙子,我是闻到酒味才想呕的,不是闻到你的味道想呕。”终于说清楚的度临松了口气。

他以为话说明白了兰萱便会放过他。

谁知道兰萱居然随手变了壶酒出来,提着酒把子就直接往度临嘴里灌,“我今日朝让你呕个够。”

娇蛮霸道,根本不会轻易放过他。

一天兵急冲冲跑了过来,从他们身旁穿过。

却又不敢擅闯进去,只好告诉一旁的仙使代为通传。

一个接一个地传报,这才传到了鸣岐耳边。闻言鸣岐眉心紧蹙,神色沉重,即刻附到天君耳边道:“陛下,妖族的锦漫闯入了星辉宫,说是要同大殿下一较高下。”

握着水晶杯的手腕顿住,天君幽黑的眸子依旧平静如水。嘴角挂着浅浅得笑意,望着台下谈笑晏晏的众人,才沉声道:“将此事偷偷传到晏楚耳边,他不是最看不惯这些妖族之人吗…”

鸣岐听后诧异地顿住,直直地望向天君。

晏楚性子猖狂,妖族公主锦漫也是个无法无天的性子。两人若是对上,不把星辉宫拆了定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难道天君的意思是想把事情闹大?

妖族本就声名狼藉,也就比魔族好上了那么几分,此事若是闹大定然会雪上加霜。

鸣岐随即顺从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等度临醒来,天色已经昏暗。

一轮弦月高挂在云颠之上,黑压压的云团簇拥着它。一缕一缕流光成群结伴,萦绕在灯盏周围,像是好奇它们为何能散发出光芒。

这可把他吓了一跳,断断续续涌现出来的记忆如同豆腐渣般如何也拼凑不完整,反而越想越凌乱。

头痛欲裂,记忆仿佛被割裂开了。

他只记得兰萱仙子硬生生给他灌下一壶酒,便什么也不记得了。

环顾四周,一个人影都没有。

空荡荡的宫殿,陈列摆设极为节俭朴素,只有简单用来睡觉修炼的床榻和桌案。房门大敞着,借着月色依稀能看见屋外的景致,树影婆娑枝叶沙沙作响。

度临都不敢相信这里是天宫地界里的殿宇。

这般寒酸。

“度临仙使,你醒了呀。”晏瑭踏着月色走来,皎洁的月光让他周身如同清泉般透彻。手上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醒酒汤,始终维持着面上的笑意。

这里难道是四殿下的宫殿。

那正好,不用他去找了。

度临急忙起身上前,刚准备询问时,一个踉跄直接没有站稳,好在晏瑭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度临仙使,兰萱仙子性子向来顽劣,她强迫你喝酒时,我就应当出面制止的。要不然也不会让你被她给灌成这般模样。这是我特意同药王问来醒酒的汤药,喝下可缓解头疼,你试试。”

他懊恼地垂着脑袋,似是无脸面对度临一般,紧接着又将盛着醒酒汤的瓷碗递了过来。

稚嫩无辜的面容略带上几分歉悔的神情。连说话的语气都是小心翼翼地讨好,不禁让人更容易产生怜惜和信任之情。

他会极了隐藏伪装自己。

不过度临如今心急如焚,一刻没有见到容絮本人,他一刻都不能安心,根本没有闲心去观察其他的。

晏瑭嗓音刚落下,他便急促地道:“四殿下,不知阿絮仙子现在人在何处?可还在殿下殿宇里?”

懊悔的神情如同面具般片片碎裂。

晏瑭便知道他一醒来便会问。他极缓,极慢的牵起嘴角,扬起熟练的笑容弧度,声如暖玉般温煦,故作诧异道:“啊?我扶仙使来这休息时,并没有看见阿絮仙子的踪迹,想来仙子早已摘完叶子离开了。”

虽是惊讶的神情,可语气却是斩钉截铁。

像是在故意误导他人。

嗓音如同孩童般诧异的口吻,总让人更容易轻信。

果不其然,度临连醒酒汤都未曾喝下便胡乱地穿上鞋,鞠躬道谢道:“多谢四殿下,那我这就回青云小筑瞧瞧。”

话毕,便快步离开,一刻也不敢耽误。

月色静谧,银辉清冷。

晏瑭望着度临匆忙离去的背影,眸中平静如秋水却攒着夜色满满的凉意,嘴角无一丝笑意。手指微动,漫无目的地舀着瓷碗中的醒酒汤,褐色的汁液从勺子上流淌下去。

哗啦啦作响。

在静寂的夜色当中格外的醒耳。

汤水碰撞,平静的碗面泛起阵阵涟漪,更有水花溅起溢到手背处。他随即便抹开手背上的褐色汁液,忽地“呲呲”的细微声响,从他指腹处传来。

等指腹拿开,哪一处的肌肤已经红肿一片,溃烂不堪。

度临一离开南天门便飞速腾云驾雾,用尽全身法力给云雾加速,衣衫翻卷如同潮水来时卷起的层层浪花。

夜色寂静如水,安静得度临心里愈加发慌。

今日意外频出,他自进了南天门便没再见过阿絮仙子一面。

心中隐隐的不安愈发明显,强烈。

忽地,一股熟悉的剑气朝他逼近,冷冽得充满了血腥的戾气。度临眼睛一亮,在仙界只有一人的剑气可能是如此,那便是自家仙尊的无渡剑,浑身充斥着戾气的神器。

他心中惊喜,终于可以安心片刻,他相信有仙尊在定会无事的。

一缕磅礴的淡金色剑气逐渐进入视野,站立在长剑上的墨色长袍翻卷汹涌,似惊涛骇浪般席卷而来。

许是速度太快,如同过眼云烟般一眨眼间便从度临身旁飞过。

还是度临紧急开口,扯着嗓子吼道:“仙尊!仙尊!”

剑气才陡然调转了方向,缓了几分速度而来。

度临终于在泼墨般的夜色中瞧见了一身墨袍的泽息。

泽息是个极爱干净的性子。

如今的他,风尘仆仆,满脸疲倦之色,甚至衣摆尾端处的血渍都来未曾及时清理掉。

他停下,垂眸瞟了一眼度临却没有看见容絮的任何身影,眸色变得更加沉重。沉甸甸的黑色似乎要蔓延出来,如同暴风雨前夕的宁静。

强行抑制住内心的风暴,问道:“阿絮仙子人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此?”

可他的佩剑同他心意互通,感受到主人急躁的怒意。无渡剑发出狰狞地吭哧声,似是在同度临表达不满。

滔天的剑气凌空而来,压迫感十足,吓得度临噗咚一声直接跪在云雾之上。

他连声认错道:“仙尊,我错了,我不该带阿絮仙子去参加二殿下的生辰宴的。阿絮仙子想到了解寒毒的法子,需要四殿下所种的银角树叶,所以我们这才来的。”

“她人呢?”

“啊?”度临不解地抬起脑袋,“阿絮仙子没有回青云小筑吗?”

“度临。”泽息轻阖上眼皮,似是不想看见眼前之人,声音轻而缓却透着极致的忍耐,“她没有神力,如何回来?”

简言意骇的质问,眉宇间隐有动怒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