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继子篇(二)

老皇帝是个昏君,在他的治理下国家连年征战,早就民怨沸反。

舒甜甜顶替了姐姐舒二娘,还没有举行典礼正式成为皇后,秦王带兵进京,皇帝驾崩,传位给了三岁的小儿子,

舒甜甜就直接越过皇后,直接成了太后。

可秦王这人,本来就是冲着造反来的。因为生母的地位十分低微,皇帝十分厌恶这个儿子,十二岁就封了秦王,将他撵出了京都。

谁知道这一撵,就是养虎为患。

只是老皇帝死前将了他一军,让三岁的小皇帝提前登基了。

秦王再想要当皇帝,就得要背负不忠不孝的名声了,还有几个愚忠的顾命大臣,更是朝廷的半壁江山。

秦王也当真没有篡位——

他成了摄政王,人称九千岁,军权执掌于一人之手。

在这样的情况下,舒甜甜成了太后。

舒甜甜第一次见到秦王的时候,是秦王入京,进入了皇宫的时候。

当时人人都以为他要谋反,她和侍女藏在了马车里想要混出宫去,谁知道恰好撞上了秦王的车马。

他在马上一身杀伐之气,将数十人斩于马下。血溅在了他黑色的衣摆上,说不出来的肃杀可怕。

她们躲在车屏息凝神。

本来都要走了,这人又折返了回来。

秦王殿下从马车下,把小太后给提溜了起来。

她一抬头:=口=

小情郎??

那张杀伐果决又带着痞气的漂亮脸蛋上下打量了她一下,愣是没认出来,又觉得格外眼熟。

大概是脸太脏了不好认,秦王直接把人提溜去太液池边一擦干净——

小太后:……

秦王:……

小情郎那张漂亮脸蛋一下子脸黑了,看起来像是要吃人。

其实也没差了——

因为他直接将人扛去了慈宁宫,进来之后屏退了众人,丫鬟和侍卫都走了。

他往前一步,她就往后退一步,俊秀的长发青年阴恻恻地冷笑,“母后?”

他解开了披风、解开了染血的外衣,把那长刀随意一扔。

“据我所知,太后娘娘连仪式都没有办,还不能算是孤的母后。”

她被他被迫抬着头,这个吻可凶了,咬得她唇生疼,像是恨不得将她拆吃入腹的凶狠。

她知道他发现了这事肯定要发疯的,没有拒绝。

但是亲完了,她就把人推开。

他凶,她可不怕他,比他更凶。枕头被子劈头盖脸地往小情郎身上砸,一边骂一边哭,让他滚蛋。

秦王从小就不是个善茬儿,行伍长大的皇子一身凶煞之气,谁敢叫他滚蛋?

但是她就是一边哭一边让他滚,九千岁咬牙切齿,丢下了一句威胁人的话。

——还真的滚了。

临走前九千岁脸黑得要命,回头人以为小太后完蛋了,谁知道九千岁夜里就送来了一只外焦里嫩的烤兔子。

但是他们还是开始冷战了。

她觉得他不说实话,三年不回来也不说清楚,现在好了,他是秦王又不是千夫长,肯定不能给她当小情郎了。

他则是为她开脱找理由——谁知道找了半天,发现她是主动要当太后的。想去质问她,可他一皱眉她就要哭,更别说质问了,凶一点这婆娘眼泪就能淹死他。

第二天,小太后还在慈宁宫骂他,周围的人都以为小太后这是找死了,战战兢兢地以为自己要被连累了。

谁知道传到了九千岁的耳朵里,他让人把骂他的话都记下来了念给他听。

——什么文绉绉地,全都听不懂,就知道打是亲骂是爱,她骂了他一晚上,肯定是想他想了一晚上。

他心情稍微好了点,又开始给她找理由。

冷战别的没什么,就是她一生气就吃不下饭,没几天就病了。

因为他们还在吵架,所以一直摆着冷脸的秦王,是半夜翻墙来看她的——

本来是趁着夜黑风高她熟睡了,来看看病得怎样了,谁知道,一进来就被她抓住了衣服的下摆。

她得意地叫他大混蛋,问他这是来做什么?

像是抓住了人把柄的小混蛋。

他恶劣地回答她的那句话:“孤是来取你性命的。”

她说:“我难受。”

他就不凶了,当真坐在了她的床边,任由她抓着他的手睡了一夜。

她是风寒,逃跑那天路上染上的,苦药难喝,他还一天三次地盯着她喝。

她不喝,消息传出去一刻钟,九千岁就会来了,用那种叫人头皮发麻的温和语气似笑非笑地叫她母后。

是了,他还来给她“请安”,每天天不亮就要来请安,她不得不早起;他还把流水一般的珍宝送过来,美名其曰“孝敬”;听说她身边的奴才不听话,他就亲自送了人进来,其实全是眼线和侍卫,她吃饭吃了几粒米他都一清二楚。

……

这下可好,这混蛋的名声越来越好了,朝堂上质疑他的人都少了。

但,只有舒甜甜感觉,他在阴阳怪气。

他从前不这样的,他从前从来不阴阳怪气,叼着根草最爱说的是取人狗命。

舒甜甜感觉他变了,越发阴险了,还会内涵了,这是文化素养提升了啊。

于是某次朝堂议事的时候,她坐在小皇帝身后“垂帘听政”,在他叫“母后”的时候——

她不慌不忙、不紧不慢地回了一句:“诶,我的好大儿。”

摄政王:……

她也阴阳怪气了起来——

他请安她受着,他送礼她也送,而且还是长辈赐的名义;他要演孝顺,她比他还能拿乔。

她就连下轿子都要他扶着,小手往他那儿虚空一搭,给他一个眼色,不扶着,她就说心绞痛:我儿不孝,伤透我心。

他倒是看不出什么来,就是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危险,总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她以为他碍于身份,不会再做些什么了。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

他早就知道了舒家换人的事,上皇室玉牒的也是用的她姐姐的名字,也就是说,这是个随时岌岌可危的“假太后”。

但是就算是真的又怎么样呢?

他当年把她捡回来,问了军师:若是他想娶舒家的女儿,可行?

军师回答:不可能。

舒家出了三位皇后,权势煊赫。秦王的身份本来就敏感,生母不受喜欢,却是个长子。

老皇帝在一天,他就不会同意。

少年叼着草,安静了一会儿,在军师以为这少年放弃了的时候,他语出惊人:

“那就谋反吧。”

于是北境三年,尸山血海里杀过去了。

他的人生信条就是:不择手段得到想要的一切。

尤其是她。

所以,真假太后,又算得了什么呢?

你来我往了一个月,人人都说摄政王孝顺,小太后仁慈。

可是事情已经和舒甜甜原本的计划偏离了。

她进宫本也是为了从不可能中,搏出个可能来,她想要权力,但是权力的起始点,是想要她的小情郎。

可如今他们虽然你来我往,其实相敬如宾,和她想象中差得太远了。

她以为他是秦王了,就不能当她的小情郎了,可是她又想他在她病中守着她,她不要他走,他就不走,他还记得烤兔子,时常来送她。

她知道两个人有些误会,可是她冒名顶替,用了毕生的勇气做出的牺牲,不是为了错过他。

为此,她可以做一些让步。

所以小太后想了个办法。

她又“病”了,不肯见太医,不肯吃药,于是他果然来了。

她可没有病恹恹的样子,而是煮了茶,布置了茶室,邀请他来执手下棋。

少年当年蹙眉说这是鸟棋,如今也能步步紧逼,杀伐果决地将她的棋子吞吃了下去。

她不慌不忙,一般都是等到他要赢了的时候,直接一丢棋子,嚷嚷着不下了,这是她惯用的耍赖方式,他早有准备。

可是她这次却落下了最后一子,突然间对他说,“秦王殿下,是不是一直找不到玉玺?”

于是长发的青年侧目,他起来,将她步步紧逼,然后靠近她,问道,“小甜甜,你究竟想要怎样?”

她说,“我有一笔交易要和你做。”

巧了,长发青年也想和她做一笔交易。

他问,“你究竟想要什么?”

是权势?

世界上没有人可以比他更能给她无上的权势。

是高高在上?

他可以让她成为万人之上,也可以俯首称臣。

可是她却凑过去,对高高在上的摄政王说:

“想要你。”

——她用玉玺威胁他,做她的小情郎。

后来假太后的事被压了下去,但是小太后还是和小皇帝一起病逝了。

新帝登基,却有了一位执掌另外一半印玺的皇后。

她和如今已经不再是少年的他,手拉手爬上皇宫顶的时候,和他提起了从前的事。

他才知道——

当初的少女抱着破釜沉舟的勇气,展露出来野心勃勃的一面,其实只是因为:她想要她的小情郎。

他直接将她扛去了殿里,抬高她的下巴肆意地亲吻她。红绸捆手,长发青年嘶哑的声音戏谑地叫她那个从前叫过的称呼。

他在她的耳边说——我也是。

当年少年意气,破釜沉舟,舍生忘死,也不过是:他想要娶走他的心间明月。

他们是彻底的权力动物,野心勃勃的动机却是:

——得到彼此,不择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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