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83
韩玉成在行宫内暂时封锁了隆庆帝驾崩的消息,而白锦扶被幽禁在西苑,被切断了和外界的一切联系,自然也无法得知皇帝的死讯。
方氏作为熙王的侍妾,也被押送到了西苑,到了晚间,白锦扶向门口的守卫提出要见方氏,守卫们倒没有因为白锦扶现在身处逆境便轻看他,向上级请示过后,将方氏带来与白锦扶相见。
“熙王殿下,您要的人小的给您带来了。”一个侍卫打开门,殷勤地给白锦扶请完安,将方氏领进来后,又贴心地帮忙关上了门。
“王爷……”方氏怯怯地走进来,抬起头在屋内找到坐着的白锦扶,二话不说先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伏地不停地朝白锦扶磕头。
白锦扶都来不及制止,方氏已经砰砰砰磕了好几个头,额头顿时破了一个口子,殷红的血顺着额角流了下来,白锦扶皱了下眉头,淡声道:“够了,我找你来不是让你给我磕头的,我还没死呢。”
方氏停止了磕头,但仍趴在地上不敢抬头面对白锦扶,小声啜泣道:“王爷,对不起,妾身也是实在没有办法,可他们用我家人的性命逼迫我,不是我想背叛您的……”
白锦扶其实心中早就有了答案,面无表情地问:“是不是韩玉成逼你这么做的?”
方氏点点头。
白锦扶了然地扯了下唇,又问:“他是如何得知你没有身孕?你告诉他的?”
方氏忙抬起头,一边摇头一边摆手,连声否认道:“不不不,不是我说的!王爷明察,妾身从来没有想过要背叛您,我可以发誓,我绝对没有向丞相传递消息,如若不然就让我不得好死!”
白锦扶垂眸思索了会儿,没有再在这件事上追究真假,转而问:“你把你知道的事跟韩玉成说了多少?”
方氏毫不犹豫地道:“丞相只是让妾身到皇上面前承认自己没有身孕,其他的事倒并没有问起过,妾身自然也就没有说。”
白锦扶审视着方氏,怀疑地道:“你没把我和宁安侯的事告诉他?”
方氏一口否认,“绝对没有!”
白锦扶略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梢,心中暗忖,韩玉成竟然没有问方氏其他的事,可韩玉成既然有办法能知道他让方氏假装怀孕的事,难道真的会对他和景彧“暗通款曲”一无所知?
白锦扶摆了下手,“行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方氏本来已经做好了过来被责骂甚至会挨打的准备,毕竟她背叛了熙王,害熙王被幽禁,可没想到白锦扶竟然一句责怪的话都没对她说,让她不禁感觉更加羞愧难当,她跪着朝白锦扶爬过去,哭道:“王爷,都是妾身害了您,王爷对我这么好,我却因一己之私背叛了您,实在不配当人,王爷,您若心里有气,就取了我这条命去吧!”
“我要你的命做什么?”白锦扶觉得好笑,轻笑了下,“好了,别哭了,我不怪你。”
方氏抹了抹眼泪,不相信地看着白锦扶,“为什么?”
“你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所以才会听命于韩玉成,何罪之有?”白锦扶表情淡淡地道,“如果我是你,我可能也会这么做,况且你不过一个无权无势的弱质女流,对方却是权倾朝野的丞相,你除了听他的话,也没有其他选择,所以我不会怪你。”
方氏感激又感动地看着白锦扶,喃喃道:“王爷……”
白锦扶站起身,朝屋内走去,声音自里面缥缈地传出来,“走吧,你已经帮韩玉成做完了他让你做的事,想必他以后应该也不会再为难你,离开这里,去和家人团聚好好过日子吧。”
方氏明白此刻多说无益,于是朝白锦扶的背影最后又磕了一个头,“王爷您多保重。”说完,便站起来开门走了出去。
白锦扶独自在西苑度过了一晚上,外面兵荒马乱,他却像高枕无忧似的呼呼大睡,仿佛外面的一切都与他无关,等到翌日清晨,起床梳洗完,正在用早膳的功夫,房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打开,紧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便走了进来。
“这些早膳都是臣让司膳房特意为殿下准备的,殿下用得怎么样?”
白锦扶听出进来的人是韩玉成,头也没抬一下,不紧不慢地夹了一只翡翠蒸饺放入口中,慢条斯理地嚼完咽下,然后才道:“尚可。”
“殿下喜欢就行。”韩玉成走到白锦扶对面坐下,“殿下一人用膳可觉无趣?不如臣来陪殿下一起用膳?”
“不觉得。”白锦扶撩起眼皮,给了韩玉成一个“你不配”的眼神,而后勾唇略带讽刺地道,“不过韩相若是想伺候本王用膳,本王倒也可以给你这个献殷勤的机会。”
韩玉成面对白锦扶的刻意羞辱,竟也不恼,拿起桌上摆的筷子,含笑道:“好,那臣就伺候殿下用膳,殿下想吃什么?”
白锦扶忽然把手里的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拍,“饱了,看你一眼我就饱了。”
要是换个人,韩玉成怎么可能忍受得了这般喜怒无常的脾气,可对象偏偏却是白锦扶,韩玉成只能也放下筷子,难得好脾气地问:“殿下怎么了,可是生臣的气了?”
“韩玉成,没必要再演了吧?”白锦扶好整以暇地双手抱胸,表情讥诮地道,“我现在之所以会被关在这里,这一切不都是出自你的手笔吗?一边假装帮我,一边又不忘讨好烈王,你倒是会左右逢源,一颗红心两种准备啊?”
“殿下误会臣了,臣效忠的对象,从来都唯有殿下一人而已。”韩玉成勾勾唇,漫不经心地转动了两下左手大拇指上戴的白玉扳指,道,“其实臣今日过来,就是有一件事要让殿下知道。”
白锦扶冷哼了声,“何事?”
“皇上已于昨晚驾崩了。”韩玉成的语气轻描淡写,好像死的不是一国之主,而是路边的阿猫阿狗。
白锦扶微抬了下眉毛,老头子死了?这么快?
白锦扶半信半疑,试探地问:“皇上驾崩,我怎么没听到任何动静?”
“因为臣封锁了消息,外面的人暂时还都不知道。”韩玉成气定神闲地道,“皇上驾崩之时,只有臣一人在旁,因而皇上的临终遗言也只有臣知晓。”
白锦扶盯着韩玉成瞧了数秒,倏地笑出声,“那岂不是立谁为新君,全凭你这一张嘴说了算了?”
韩玉成自信道:“不错。”
白锦扶冷笑,“你怎么保证文武百官都会听你的?”
韩玉成眸光一凛:“臣自然有臣的办法。”
白锦扶沉默了一会儿,放下抱着的手臂往后面的椅背上一靠,“说你的条件吧。”
“殿下爽快。”韩玉成拍了下手,赞许地道,“臣其实只有一个条件,只要殿下同意臣手上这份官员任免名单,那臣就会向天下宣布,先皇临终遗言,立您为下一任大鎏国君。”
说罢,韩玉成从袖子里掏出一本奏本,放到白锦扶手边,白锦扶拿起奏本翻开一开,这份官员任免名单上,罢免的都是韩玉成的政敌,而任命的则都是他的党羽,如果同意了这份名单上的任免,那等于皇权就都会被架空,皇室是个空壳,皇帝不过是个傀儡,所有的一切都是他韩玉成说了算!
白锦扶看完名单,面色当即沉了下来,将奏本拍在桌上,冷冷看着韩玉成道:“那要是我不答应呢?”
“殿下没有别的选择。”韩玉成的表情似笑非笑,看白锦扶的眼神,像在欣赏一只即将要被关进由他精心打造的黄金笼里的金丝雀,“如果你不想余生都在这里度过,只能选择答应我的要求,殿下,如今你身边,除了我,已经再没有人可以帮你了,包括在京城的宁安侯,劝你不用再把希望寄托在景彧身上,因为此刻,恐怕他已经自顾不暇。”
白锦扶双眸大睁,愤怒地拍桌而起,指着韩玉成道:“你又对景彧做了什么?!”
韩玉成岿然不动,“放心,我没对他做什么,因为想他死的,又不止我一个。”
白锦扶双手紧握,突然将桌上的碗碟全都扫落在地,瞪着韩玉成咬牙道:“韩玉成,你总算露出你的狐狸尾巴了,你先让季风摇背叛我,又想除掉景彧,把我身边所有的助益一一剪断,好让我走到孤立无援的绝境,对了,江叔衡的死应该也是你的阴谋吧,因为你忌惮他手里的兵权,你这么处心积虑设计成了今天这样的局面,反正谁当皇帝现在都是你说了算,那这个皇帝,不如你自己来当好了!”
韩玉成面对白锦扶的质问,一点要反驳的意思也没,站起来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和白锦扶平视道:“本来我也不想将事情做得这么绝,可谁让你这么不听话,一定要再三挑战我的底线。只要今后你乖乖听我的话,这个龙椅我保你坐得安稳,你和景彧做的那些事,我也可以既往不咎。”
白锦扶抬起下巴,傲然睥睨着他,一字一顿道:“你、做、梦。”
韩玉成脸色冷凝,“你没得选。”
“你错了,大不了还有一死。要我当你的傀儡,任由你摆布,那我情愿一死!”白锦扶冷笑了两声,看着韩玉成那张终于被激怒的脸大觉畅意,“不过你放心,我不会现在就死的,因为不到最后一刻,谁胜谁负,还未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