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一十二章 咯血

吴明生生怕自己说慢了,一迭声地应着杨氏,说:“真心,我对夫人你一腔真心!那年三月,你我相逢于浣纱河边,我拾了一朵野花赠与夫人,夫人的脸便红如身后晚霞,美得叫人挪不开目光。”

情话如滔滔江水,从吴明生的嘴里一句接着一句。

然而他们二人之间的裂缝岂是这么三言两语就能修复的?

“大人,请您带我走吧……元丹我不要了,不愿再要。”杨氏将头埋在霜沉的怀里,声音哽咽道:“不过是重头再来而已,大人慈悲,还清大人带我离开。”

霜沉当真就转身,一副要走的样子。

炕上的吴明生急了,连忙快步挪过去,想要抱住霜沉的腿,却被霜沉轻松避开,砰的一声摔倒在地上,摔得口鼻流血。

此时的吴明生,活像一条蠕虫,在地上无助的蠕动着。

“她不愿意,所以也就别怪我了。”霜沉用脚拨开了吴明生的手,垂眸向下看着,说:“你的选择在你挑中那位仙长之前,其实就已经选了不是?你要诛妖,目的不就是将杨氏从这个家里驱走?如今我带她离开,恰如你愿,甚好。”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吴明生的喉头咕噜咕噜冒着血沫,他的目光往两边扩散,整个人在地上不断地抽搐,“我只是不想死……我难道做错了吗?”

【丑态毕现,这就是普通人对待生死的态度。】

“你以为,有几个人能坦然面对自己的死期?如仪师姐那样的人可不多……”乍一提到如仪,高玉的脸上有些微的僵硬,但他只是淡淡勾唇一笑,就接着说道:“越是修行者,越是见过了生的美妙,便越不愿意赴死,这世间于他们而言,有太多的留恋和不舍。”

【那你呢?】

“我?”高玉敛眸,看着自己骨节分明的手指,以及一缕散落在胸前的白发,“我不畏死,但不愿死得苟且。”

霜沉扭头看到高玉还杵在屋内,不悦道:“怎么,要我请你出去?”

“不了。”高玉回以柔和的笑,目光在触及霜沉怀里的杨氏之后,说:“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答案,便不多叨扰了,阁下不必相送。”

屋内顿时就只剩下了口吐血沫的吴明生。

霜沉在走出百来米之后,又带着杨氏掉头回去,伸手往吴明生的心口出一掏,掌间握着了一颗圆溜溜的金色小球出来。

“呃!”吴明生的抽搐戛然而止。

而杨氏则是短促地吸了一口凉气,两眼翻白,似乎感同身受。

“思来想去,你这百来年的修为也不是大风吹来的,又何必让他这个必死之人占着?总归要死的,晚死不如早死,还能少受几年病重之苦。”霜沉对于凡人是没有多少感情的,对妖精就更是了,他只是不喜欢忘恩负义的故事。

好人应该有好报,好妖也是如此。

杨氏终于没忍得住,在霜沉的怀中嚎啕大哭了起来,破碎的声音喊着:“他从前不是这样的……他会送我花,会带我游山玩水,会拉住我的手带我去看灯会……”

真实的过去,真切存在的记忆,才是杨氏现在这么悲伤的原因。

地上的吴明生已经听不到杨氏的话了,他模糊着视线仰头,伸手想要抓到什么,但终究只是抓了个空,无力地垂落回去。

细若游丝的声音里,只剩想活二字。

这一出戏,余音看到了。

她在与南岁等人分开时,就已经将黑龙引留了一点在凤然儿的身上,以备后用。谁知道这群人先后拜访了不少大能,又都吃了闭门羹,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定的意义和目的。

于是余音在他们拜访最后一位时,调离了黑龙引。

而这一趟的意外收获是,余音不仅发现高玉没有坐镇燕国,还发现他相当忌惮南岁等人,并不是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满不在乎。

“高玉在秦国。”余音抬起车窗帘子向外去看,同时与车顶上赏雪景的江胜清说道:“他去秦国见到了霜沉,只是霜沉并不想与他或是南岁扯上关系。”

江胜清嗯了一声,掌心接下一朵雪花。

薄如蝉翼的雪花在温热的体温之下,转瞬即逝,像极了这世间的凡人之于修行者。

“你不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吗?”余音问出了一个马车上所有人都想知道答案的问题,接着又不给江胜清拒绝的机会,大声自问自答:“因为我有一件法宝,其能力不俗,可助我得知千里之外的事。”

这话实际上是说给朝露听的。

据囚玉所说,朝露在众人都熟睡的时候,见过一个人。

之所以是人而不是鬼或其他什么,是因为囚玉对这个气息十分熟悉,但一时半会儿根本想不起来是谁,只能依稀判断是人。

“你在诓我。”朝露果然上当,蹭的一下从囚玉的发冠里爬出来,吹鼻子瞪眼地看着余音,“小骗子你是不是又在想什么坏主意?我都已经消停很久了,你用不着吓唬我。”

余音扭头冲他呲牙,刚要说话,后头的裴云英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嘴。

不算狭小的车厢里面,隐隐约约飘散出一缕淡淡的血腥味。

“师姐!”余音脸色骤变,连忙扑向裴云英,手已经摸向了裴云英的腕骨,“让我看看……给我看看!”

裴云英拒绝地往后一仰,想要避开余音,只是余音立刻翻手截住裴云英的头,另一只手则蛮横地掰开了裴云英捂住嘴的手。

猩红刺目。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师姐……你不要吓我……”余音叩指在裴云英的灵脉上,指腹下灵力飞速流转,“为什么你的灵脉会亏空成这样?是因为我?还是因为阴安城一战?”

其余人都在看裴云英。

灵脉空空并不是什么大事,但裴云英这模样显然不单单是如此。

“咳……音儿别急……”裴云英显然是想要把这事糊弄过去,咳了两声之后,咽下喉咙里的血,“只是还没来得休养而已,不是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