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幸好

贾然的长尾摆了摆,打在地上扬起灰尘一片,但这些灰并不会沾染到它洁白无瑕的毛发上。

“他是他,你是你。”它舔顺了自己的前爪之后,忽然间躬起了背,似乎是要起身,“他有戌伏的首肯,自然就能进去,你呢?你是个贼眉鼠眼的小偷。”

它一站起来,大地随之颤动。

天心阁的大门却依旧紧闭着,仿佛并没有察觉到外面的动静。

“那你认识这个吗?”余音将灰玉从掌心抠出来,捏着朝贾然晃了晃,说:“我可不是小偷,我是来取回我自己的东西的。”

嗡——

强烈的声浪从贾然的喉间迸发,它仰头打完哈欠,又垂头凑近余音嗅了嗅,对余音手上的小物件并没有什么兴趣。

嗅到第三下。

贾然那带着倒刺的舌头伸了出来,顺着余音的手,轻轻地舔了一下。

它是轻轻的,但力道之于余音而已,如同扒皮,若换做个普通人来,这一舌头下来,手就已经被刮掉了,就算是寻常修者,只怕也要被擦出个好歹。

“你身上有股臭味。”贾然上唇内有一个圆圆的凸起,它张着嘴,眯着眼,将那凸起袒露向余音,“这臭味倒是让我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所谓的熟悉感觉,大概是因为须伦恶童。

余音眸光一转,握着灰玉站在贾然爪子下方,顺势说道:“熟悉就对了,你看,我能走到你面前,不就说明我其实也是得到了戌伏的首肯?”

从先前南岁的口中可知,天星挪移其实是会挡住一部分人的。

那么借由这个事,余音开始了坑蒙拐骗。

这话果然令贾然的眼里出现了一些疑惑,它抖了抖耳朵,一面抬起爪子剐蹭着脸,一面说:“我不管,既然戌伏没有说话,那你就不能进去。”

砰砰。

砰砰砰。

太过靠近贾然,余音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

她勉强将黑龙引导入灵脉中,用黑龙引强压住那股子想要自爆的冲动后,转而在心里默念清心咒。希望借此双重手法保证自己眼下的安全。

也不知是黑龙引起了效用,还是清心咒的缘故,此后余音在贾然数度靠近时,都能保持面色如常,血脉中的那股子暴戾也在克制中逐渐重归平静。

“戌伏和南岁在谈论大事,而我也有大事要和戌伏谈。”余音手腕一转,将灰玉轻轻一推,使其飘浮在半空中,“但很不巧,我与南岁并不能相见,这也是为什么刚才我要遮掩身形……”

假话里面如果掺杂着真话,那么可信度就会稳步上升。

“你的意思是,你要等南岁走了,才能和戌伏谈?”贾然的头脑并不像个野兽,更像是一个有些单纯的人,“既然是这样,那你现在出来做什么?”

单纯并不意味着愚蠢,但单纯意味着有被哄骗的可能。

“不是你刚才叫我出来的吗?我不想与你交恶,毕竟你是天心阁……哦不,是阴安城的守护神。”余音佯装夸张地仰头瞧了一眼贾然,抿了抿嘴后,说:“我既然是来与戌伏做交易的,当然是以和为贵。”

贾然忝受褒奖之余,猛地将前爪搁下,劲风随之鼓动。

也不知道贾然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他的这一掌,令余音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那股暴戾随着劲风一道复苏,同时,余音身体内的灵力也开始紊乱暴走。

耳朵里充斥着咕咚咕咚的沸腾声。

其来源并不是旁的,而是余音身体里焦灼不堪的血。

她开始庆幸自己没有在一开始时轻举妄动,天心阁底下的天星挪移似乎是与贾然这尊巨兽相连,擅闯者就算初时能压制住自爆的冲动,也会在之后与贾然的交锋中再度沦陷。

强闯,死路一条。

若要破除眼前的危机,就需要余音打破天星挪移与贾然之间的联系,然后逐个击破。然而别说打破二者之间的联系了,此时的余音只能堪堪稳住自己体内的灵力,再无余力去想身外之事。

散去万念,灵台清明。

电光石火间,余音突然悟了——

她抛开一切杂念,大着胆子将身体里的黑龙引散去,接着便是吐纳灵气,以天地间精纯的灵气充盈己身。

“你的眼睛为什么红了?”贾然靠得很近,灼热的呼吸喷了余音一脸,金色的竖瞳因为距离骤然被拉近而无限放大,失去了本来的威严。

能是为什么?

余音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能好端端的站着,皆因为她在关键时刻固守住了元神这一最后防线,且找到了能暂时安然立于天星挪移阵上的法子。

但别在动弹了——

余音在心里如此想到,如果这时候贾然再次试探,那么她的方才好不容易救回的平静就会,而她的下场恐怕又会如无上楼那样。

死是不至于死的,但失去这好不容易从须伦恶童手上抢来的身体,与前功尽弃又有什么区别?

几个周天吐纳过后,余音这才开口,说:“你审视了我几遍,可有得到你要的答案?我能安然无恙地站到现在,还不足以说明我的可信吗?”

看似稳如泰山的余音,实则如同沙丘,但凡贾然一动,便会溃散一地。

长时间的对峙下,贾然拧着它那毛茸茸的眉头,一动也不动地端详着余音。最终,它的眼中出现了动摇,它开始相信自己面前的这个人,身体也重新回到了最开始的匍匐状态。

“南岁没有出来之前,你留在这里。”

贾然说完,阖眸再度睡去。

一场山雨在降临之前便会化解,余音长出一口气,目光转而看向被贾然挡了一半的天心阁大门,与刚才不同,大门似乎被打开了一条缝。

余音连忙屏住呼吸,侧身躲入贾然的毛发中,仅露出半只眼睛去看那门口。

门被轻轻的拉得可容一人出入,但随后出来的并非是南岁,而是一个蒙着脸,仅露出一双翦水秋瞳的白衣女人。

女人环顾了四周一圈后,提裙跨出门去,嘴里嘟囔道:“幸好不在……要是被发现,我可就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