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恶鬼丛生

裴云英这头情况并不乐观。

作为陈国的底牌,无右这个活了几千年的老家伙离飞升只差一步,修为高深莫测,即便是换上高玉亲自过来,胜负也难料,更遑论伪雷之后的裴云英了。

而裴云英——

她的修为发生了一些变化。

准确地说,是从那天伪雷降在丹青山山头起,她就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不对劲。她的身体宛如一个被凿了几个大洞的水缸,那些被她吐纳进身体的灵气,转眼间就流失了,不管她做什么努力,都是徒劳。

这般诡异的情况,裴云英谁都没说,哪怕是最亲近的师妹余音,她也半个字都没有透漏。

她不敢。

师父闭关百载不出后,她就成了云林宗的脸面和底气,若她出了什么问题,那么云林宗怕是要出大乱子。至于不告诉师妹,这方面她向来如此。不管是在外受了伤,还是修道之路遭遇了什么挫折,她从来都不说给师妹听,既怕她担心,也怕她难过。

然而当她那日走出屋门时,看到师妹那般明媚的笑脸,她的心里突然升起了一丝气愤和妒忌。

凭什么你活得如此轻松?

凭什么你几千年毫无长进,心里却没有半点压力?

凭什么我事事为你考虑?

凭什么周围的人都不喜欢你,你却始终灿烂,毫无阴霾?

这些念头像是海浪一样拍打在裴云英的心头,将她的残留的理智冲刷得一干二净,而因为刚经受过几道伪雷洗涤,身体上的那些痛楚更使得这些情绪在她心中百倍地增长。

废物。

你真是个废物。

三千年无长进,你对得起我和师父用在你身上的那些丹药吗?你对得起这些年我们在你身上付出的心血吗?

她恶毒地想着余音,想着过往的忍让和迁就,冲动之下,便口不择言了。

后悔当然是有的。

看到师妹含泪离开时,裴云英后悔不已,可转念她便更加气愤容易心软的自己,一狠心,便同长老们提出,要借着龙门宴的机会,带余音出去历练。

从裴云英记事起,师父高玉就对她说,要珍惜师妹,疼爱师妹,因为师妹是很不容易才降生到这个世上的。于是,裴云英便将这个奉为教条,冬怕冷着她,夏怕热着她,就连出去游历,也不忘照拂她,给她带回各地的奇珍异宝。

可这样换来的,却是师妹这温吞极了的修为速度,以及越发不在意的性子。

不行。

冷静下来的裴云英,决心要改变师妹。

因为她无法想象,一旦有朝一日自己和师父若真飞升离去,师妹该如何在这道门中自处,又或是她修为真就无法补救,一落千丈,那么没有她的庇护,师妹何去何从?

诸般种种,驱使裴云英力排众议,将余音带离了丹青山。

可现在她后悔了。

“咳——”

裴云英抬手抹了一把嘴角的鲜血,随后从地上爬了起来。

站在她对面的那个少年十分不耐地咂了一声,扬手再打出一道金光,跟着呵斥道:“小东西,今日你是想交代在这儿吗?”

金光在半空中旋转了几周,噌的一声膨胀开来,散成百千根锋利长针,钉向了裴云英。

此前已经挨了无右几招的裴云英眼下已经有些吃力了,她侧身扬剑打掉一半金针,右手屈指内扣,以灵气为盾,挡住了剩下一半。

百密一疏。

无右在裴云英躲避金针的时候,已经杀到了她的跟前,他伸手五指掐在裴云英的脖子上,将人直接抡在了地上,震得地上的青石板碎成了粉末。

“今日我有要事,你却纠缠不休……”无右阴狠地敛眸看着身下的裴云英,五指一收,说:“如此便送你下去,成全了你。”

裴云英的身体就像个大筛子,灵气还没来得及转化成灵力,便已经漏了大半,再加上要缠住无右,所使用的术法都是精纯至极,要耗费的灵力自然也是难以估量的。

拖了这么大半个时辰,也不知道师妹有没有找到晏师弟与季师弟。

若是没有,师妹断然是不会离开的……

到底是我错了……

就应该听师父的,让师妹安安分分地待在丹青山上,即便是养得性子懦弱温吞些,可到底安全,不是吗?她迷迷糊糊地想着,施术的手颤颤巍巍地搁袍打在了无右的腰间,做出了最后一击的努力。

咔。

轰!

无右在拧断裴云英脖子的同时,被裴云英以一记燃火术给打得飞了出去。

“师姐!”甫一赶到,余音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裴云英,以及撞飞在宫墙上、浑身狼狈的无右。

知道无右厉害的余音不敢有半点儿耽搁,她一面攥着千机囊里的黄符纸扬手朝无右甩了出去,一面冲到裴云英身边,将人抱起,同时口呼:“日御羲和,覆护真灵以下盼!”

一时间金光大作。

然而金光散去之后,四周的泥土突然一寸寸裂开,无数恶鬼怨灵自地底爬出来,他们咆哮着向无右冲过去,俨然是听余音之令的样子。

可我施的明明是极阳的法术,召的是九天之上的羲和!

来不及多想的余音抱着裴云英就往外跑。她边跑边甩了几张黄符纸贴自己的佩剑上,眨眼间御剑乘风起,仓皇地逃离了这怨鬼丛生之地。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原本萦绕在她掌心,包围着那个阙字的黑色丝线,此时已经不见了。

无右对着这些恶鬼怨灵倒不是全然没有办法,只是这么扫清障碍之后,再想要去找那两个黄毛丫头的麻烦,就已经看不见踪影了。

“啪啪啪。”

掌声在一角的瓦墙上响起。

迎着月光,无右转头过去,看到了一个令自己十分厌恶的东西。

“老东西,你也有今天?”囚玉翘着二郎腿坐在墙头,一手把玩着自己的长发,一手抛着个小玉球,戏谑地睨着无右,继续说道:“哎呀呀,真是百般算计,最终一场空呐~”

“你什么意思?”无右冷着脸,踏空而起,与囚玉平视。

囚玉单手撑着下巴,歪头冲着西边努了努嘴,反问了一句:“火起了,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