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天齐本来是想要刁难一下余音的,结果目光与后头的瑞风一相交,便改了主意,一本正经地问起了昨夜的行踪。
“酉时在哪儿?做了什么?可有人证?”
“休息室,看书,无人证。”
“戌时在哪儿?”
“休息室,看书,无人证。”
“亥时在哪儿?”
“休息室,看书,无人证。”
“子时——”羽天齐忽而吞了后面的话,将手里的留影石握紧,偏头看着余音身后的瑞风,说:“小风,你过来。”
瑞风踢踢踏踏地走过去,反手抱臂,嗔道:“师兄这话问的,难道昨天大家不都是在自己的休息室里休息吗?我虽然不能给余师姐作证她在休息室里到底做了什么,但我还是可以证明她并没有离开休息室的。”
以余音的修为,不离开休息室,做不到隔空杀害两名携宝弟子,且还要不留下任何的痕迹。
羽天齐抬手屈指,邦邦两下敲在瑞风的脑门上,“我有说是怀疑余师姐吗?我是叫你过来,让你一并回答了。”
“我?”瑞风瞪大眼睛,指了指自己。
“当然是你。”羽天齐说着,食指转动留影石对着瑞风,“你在这几个时辰,都在什么地方,做了些什么?有无人证?”
此时裴云英第二次的追踪术已经显现出了结果,而去到休息室检查余音与瑞风住处的乌子瑜也回来了。
乌子瑜举步走到裴云英面前,拱手一礼,回答道:“回裴师姐,休息室内并没有异样。”
“追踪术在东南方向显露了些许的痕迹,我会速传季云海和晏怀仁,让他们二人回来,你们其其他人速速收拾行囊,准备自行赶路。”
说完,裴云英单手屈指扣在胸口,嘴里念念有词。
金色的云雾状光华从她眉心迸射而出,随后便飞向了远方,不见踪影。
在这时,眼看着要下雨的天忽然间亮了一些。东边的乌云不知是被什么钻出了一条缝,点点金光从云缝中洒落。
轰!
其后巨响骤起。
“不,不对,这不是裴师姐的法术!”乌子瑜率先反应过来,他一面振臂高呼,一边抬手迅速划拉出一个护身法阵来树在自己身前。
狂风瞬间兜头。
所有人都被这股邪风给吹卷得有些站立不稳了,裴云英倒是好端端地站在原地。她双目紧闭,眉心一点红莲绽放,俨然已经元神出窍。
“咯咯咯——”
一片混乱之中,众人听到头顶从传来了尖刻的狞笑声。
东边日出了。
余音躲在方凌齐身后,探头去看,看到个穿着红纹锦半臂,黑色襕料的白发女人身披日光,赤足踏云而来。
女人的眼瞳呈旋涡状,猩红,嘴唇则是乌紫色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她的身后还站着三个造型各异,手持长枪的独眼黑袍女人。如此一行四人,声势浩大地落到了蟠龙船的甲板上。
“我说怎么腥臭得紧,原来是道门里的人来了。”女人轻飘飘地踩在栏杆上,一手托着手肘,一手对着底下的云林宗弟子指指点点,“一个个作何如此看着我?你们家大师姐可不是被我绊住了,我不过是渔翁得利罢了。”
这个女人余音认识。
那个南边的魔罗之国不周,是没有国王的。在暗无天日的尸山血海之中,各路魔头推举出了他们之中最强大的十位,尊其罗刹王,听其号令。
而十位罗刹中,只有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在怀胎九月时,堕身成魔,以一己之力屠了整个村子,最终成为了不周里群魔闻风丧胆的存在。
她便是阴九娘。
然而阴九娘最可怕的地方,并不在这儿。
在成为罗刹王之后,阴九娘被自己最信任的属下背叛。魔头做事想来斩尽杀绝,故而阴九娘被抽骨剥筋,丢进了有不周绝刑之称的烈火烹池里,在里面泡待了整整九年。
如果是寻常的魔,可能进去之后,不到月余就已经化成了一滩污血。
但这是阴九娘。
阴九娘腹中的那具死胎用整整九年的时间,以已身炼化出了一副崭新的魔骨,在帮助阴九娘重塑肉身的同时,也给了阴九娘更强大的怨念。
等出了烈火烹池,自然就是复仇的戏码。
回到自己属地之后的阴九娘杀光了那些跪地求饶的旧部,做起了不周里唯一一个没有拥趸的孤高罗刹王。
余音知道阴九娘身后跟着的那三个女人都是用阴九娘自己的魔魂碎片捏出来的人偶,是永远不会背叛阴九娘的忠实仆人,也知道阴九娘敢带着仆人出现在这里,说明的确是有更厉害的人,将裴云英给拖住了。
“师姐的修为可堪破境飞升,谁能留得住她?”
方凌齐听到了余音的嘀咕,回身意味不明地答道:“你若真信了那日是伪雷,自然就找不出谁还能留得住她。”
如果裴云英真的是大乘修为,当世可以留得住她的人一双手数得过来,而那些人都是不会轻易出山的人,根本不存在到这俗世森林里来截人。
对血脉亲情,乃至同袍之情都没有什么好感的方凌齐根本不惮于用最阴暗的想法去揣测裴云英。
在他看来,不管是那日的看上去像是伪雷的雷劫,还是云林宗那九头代受雷劫而死的灵兽,都充满着蹊跷。
当日方凌齐之所以会寻去返仙林,正是因为那九头灵兽的头,都指的是同一个方向。
“眼下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了。”余音从自己的千里囊里取了一沓黄符纸出来,谨慎地看着不远处正和乌子瑜交谈的阴九娘。
真到了要动手的时候,也是轮不到余音上场的。像她这样的金丹修士,只怕是连入阴九娘的眼都入不了,一挥手,便已经魂归九泉。
“宵小岂敢放肆!”
乌子瑜与辛道也抽剑上顶,羽天齐与霍幸生分立左右两侧,其余人则是后垫补全,将整个阵型围成了一个圆。
余音和瑞风处在圆形当中,一左一右。
当她们二人手里的各自攥着的黄符纸落地时,一个阴阳鱼符便蹭的一下成形升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