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是老乡!”
一场小小的风波尘埃落定,温泊雪颇有劫后余生之感,既激动又紧张:“你什么时候穿来的?咱们还能回去吗?对了,你看过《天途》吗?”
谢星摇点头,轻轻咳了一下。
温泊雪以同门叙旧为理由,坐在她床边的木凳上,表面波澜不起,实则疯狂传音入密。
传音入密,即是二人通过神识沟通,所说话语唯有你知我知,旁人很难听见。
说来奇怪,她的这位师兄在识海里鬼哭狼嚎,面部表情居然纹丝不动,仍是一副高冷冰山的正经模样,面若白玉身如青松,一双桃花眼翩然上挑,好看得不得了。
“那个……”
谢星摇小心插话:“你之前很淡定地同我说话,心理活动也这么丰富吗?”
“当然啊!”
温泊雪正色:“我给大半张脸下了定身咒。”
好家伙。
前有她用疾行术飞快喝药,后有温泊雪用定身咒扮高冷,谁看了不说一句八仙过海显神通。
难怪她一直觉得二师兄像座冰雕,原来不是因为性格清冷,而是很单纯地,他脸僵了。
谢星摇展颜:“能想出这个法子,厉害厉害。”
温泊雪耳根涌起薄红,摸摸后脑勺:“我演技一直很差,思来想去,只能这样做了。”
演技。
这个词语一晃而过,她望着身前青年,莫名觉得“温泊雪”这个名字,有那么一点点耳熟。
谢星摇思忖半晌,恍然大悟:“温泊雪……温博学!你就是拿了前年金扫帚——”
她说到一半,顾及对方颜面,识趣住了嘴。
在二十一世纪,作为小糊咖的“温博学”绝对算不上出名,直到金扫帚颁奖,最烂男演员新鲜出炉。
温泊雪苦笑:“就是我,全剧从头到尾没变过表情、被网友骂‘服装店塑料男模修炼成精’的那个。你呢?”
“我就是一普通学生,倒霉出了车祸。”
谢星摇云淡风轻跳过这个话题:“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晏寒来这种角色,带在身边不安全吧。”
他这才后知后觉:“对哦,他是潜伏在我们这边的大反派!要不咱们付了药钱就溜?”
“恐怕溜不掉。”
谢星摇眸光轻动,望向另一边的黑衣少年:“他一直觊觎神骨,而神骨究竟在何处,只有凌霄山知道。就算我们拒绝同行,他也一定会悄悄跟在身后。”
晏寒来没兴趣和他俩搭话,半垂长睫靠坐在床,想必是在打坐静思。
他鼻梁高、眼窝深,薄唇抿成一条直线,衬得侧脸轮廓隽秀流畅,兼有几分凌厉锐气,但又因神色静谧,在阳光下如同一只矜娇的猫。
细细看去,耳上还有个通红如血的坠子。
只一刹,琥珀色的眸子朝她转过来。
偷看被当场抓包,谢星摇笑得面不改色,一边向他挥手打了个招呼,一边转过头来,冷静分析:
“而且你也有任务吧?任务显然在把我们往原著的方向引,晏寒来好歹是一个重要角色,按照原有剧情,不可能让他提前离场。”
她眉心一动,语气加深:“不过……虽说有任务,但如果我们选择不接受,那会怎么样?”
“我的上一个任务,是来医馆找你。”
温泊雪应得飞快:“我本想脱离原著剧情,离连喜镇越远越好,结果脑袋疼得受不了,最后差点炸掉。”
也就是说,任务是强制性的。
这就更奇怪了。
任何行为都有相应的目的,更何况是这种大费周折的穿越。
谢星摇不相信世上真有月老会做慈善,辛辛苦苦扭转一次时空,只为了像小说里那样制造一次浪漫邂逅,帮助女主人公攻略男主角。
但这背后的用意究竟是什么、是谁一手促成了他们的穿越,她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再然后,就是连喜镇的除妖任务。”
谢星摇揉揉太阳穴:“你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吧?”
温泊雪点头:“知道!狐妖杀人挖心、用来增进修为,我和你会联手把他除掉——你认识那只狐妖,对吧?”
“嗯,江承宇嘛。”
按照原文进度,他顺利从暗渊取得仙草,今时今日,已将白妙言复活。
“江承宇伪装成商贾之子,在连喜镇中连杀数人,修为绝对不低。”
她细细回忆,眉头蹙起:“我记得剧情是,江承宇成功复活白妙言,二人隔着血海深仇却又彼此相爱。我和你伪装成乐师混入府邸,查明他的真实身份后,最终将狐妖亲手除掉。”
温泊雪长叹口气:“而且在江承宇死掉之前,白妙言得知他残害无辜百姓,死活不愿和他在一起,为了让他永失所爱,当场拿剑自刎。婚礼变葬礼,有够惨烈。”
谢星摇轻嗤:“那叫狗血。”
倘若她是白妙言,只恨不能把渣男捅成马蜂窝,他刺一剑,就该还他十刀。
用伤害自己来报复别人,想不明白是哪门子逻辑。
“不过——”
她说着一顿:“江承宇的宅邸设了结界,外人没办法随意进出。在原文里,恰逢他为筹备大婚典礼,在连喜镇内广聘乐师,温泊雪擅长古琴,这才顺利进去……你会吗?”
温泊雪朝她眨眨眼。
温泊雪唇角往下一咧:“对不起啊,我从来没学过乐器。”
精通古典乐器的人本就不多,谢星摇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轻声笑笑:
“不碍事,古琴我会上一些,不妨去试试。要是不能通过,还有其他办法。”
她说得温言细语,沉默不语的青年坐在一旁静静聆听,眼底隐隐泛起亮色。
像是狗狗抬起一双人畜无害的眸。
谢星摇被看得一噎:“怎么了?”
温泊雪腼腆摸摸鼻尖:“我只是觉得,你好厉害。”
“你会弹古琴,会看字画——还是个大学生!”
他不好意思地挠头:“我学历不高,什么都不会,只能拖后腿……演戏的时候也是这样,全剧组都希望我好好发挥,我也想演好给大家看,结果一开拍就紧张,表情全都很丑很奇怪。”
甚至有人指着鼻子告诉他,要不是有张不错的脸,像他这种废物,绝不会有人搭理。
“修真界不考演技,也没有高考。”
谢星摇笑:“我有伤在身,战斗力不强,进入江府以后,就靠你应付那些妖魔鬼怪了。”
温泊雪挺直脊背:“嗯!”
*
谢星摇多是外伤,经过医馆大夫的精心诊疗,再服下温泊雪带来的仙家丹药,不过三日,伤口就好了六成。
三日之后的今天,正是江府选拔乐师的日子。
江承宇自知对不起白妙言,因在上次的大婚害了她全家,决定将此次婚礼办得恢宏盛大,用作赔礼道歉。
谢星摇想了很久,始终没弄明白前后之间的因果关系,无论这出婚礼有多出彩,那些死去的白家人难道还能从土里爬出来不成。
晏寒来伤得太重,仍需待在医馆疗养,她与温泊雪顺路买了把古琴,行至江府,正值艳阳高照的正午时分。
婚礼定在半个月以后,此地已然透出蓬勃喜色。
江承宇掩藏狐妖身份,靠酒庄生意积攒了不少银钱,江家府邸自有一番气派景象,入眼便是碧瓦飞甍、高墙深院。
谢星摇左右打量,听身边的温泊雪悄声道:“这易容术,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她安静点头。
原主和江承宇是老熟人,倘若被他认出,只能落得个杀人灭口的份。她和温泊雪同为法修,隐藏修为、变出一张相貌平平的假脸不算困难。
“二位可是前来应征的乐师?”
一个小厮模样的少年守在门边,见谢星摇点头,礼貌笑道:“请随我来。”
江府偌大,入门便是一条宽敞幽径,两边青树翠蔓参差披拂,绿意浓浓。
据原文所述,此地采取江南园林的建筑风格,原因无它,只为复刻白妙言曾经的家,用来烘托渣男的深情。
穿过园林,可见一处立于湖中的凉亭。亭子里坐着衣衫华贵的男男女女,中央则是个秀美女子,正在弹奏箜篌。
箜篌之声轻柔如风,初时清浅微弱,好似清潭流波,继而恍若银瓶乍破,急促而澎湃地奔涌而出。
谢星摇抬头:“这是个高手。”
倘若所有乐师都是这个水平,以她半吊子的技艺,肯定没戏。
箜篌声毕,旁侧几人窃窃私语。
“的确不错,但总觉得差了那么点意思。”
一名中年男子双手环抱,微微蹙眉:“就,不刺激不激烈,不能打动人心。”
端坐着的女人点头接话:“整首曲子都很好,只不过太好了,反而让我印象不深。”
这分明是在故意刁难。
“方才说话的男人是江府管家,根据原著看,是个被蒙在鼓里的普通人;至于那女人,是江承宇娘亲。”
谢星摇蹙眉:“白妙言刚醒,江承宇必然日日夜夜照看在她身边,没心思管这种应征乐师的闲事,所以让他娘来当评委。”
应征的要求如此苛刻,她十有八九入不得他们的眼,看来得提前想好备用方案。
女子没能被聘用,苦着脸愤愤下台,紧接着来到凉亭中央的,是一名少女琴师。
琴音缕缕,低沉哀怨、凄凄惶惶,有如风声呜咽不止,一曲罢,在座诸位皆是面有难色。
管家摸摸山羊胡:“这……弹得虽然不错,可听上去怎么像是丧曲呢?”
江母亦是皱眉:“这曲子名为《笑柳枝》,风格本是轻松明快,被你弹成这样……”
“评选也太严格了吧!”
温泊雪看得心惊胆战,在谢星摇身边小小声:“你有几成胜算?”
“一成不到。”
她只得苦笑:“台上这位姑娘,恐怕也——”
“我……遭遇那种事后,我如何能弹出欢喜的曲子!”
女琴师哽咽开口,谢星摇没料到还有这样一出,茫然眨眨眼。
“我生来就是孤儿,万幸在七岁时被师父收养,这才不至于饿死。”
少女以手掩面:“师父教我读书弹琴,此生最大的心愿,便是能见我登台演出……可我还没来得及去坊中应征,师父她、她便罹患重病命不久矣!”
在座众人皆是一阵唏嘘。
“我年纪太轻、资历不足,乐坊哪会让我登台献乐。为了了却师父心愿,我只能来江府试上一试。”
她说罢抬头,神色哀伤却不见泪光,只狠狠皱着一张脸,望向远处竹林中的角落:“师父,对不起,是徒儿无能!”
谢星摇顺势扭头。
谢星摇:……
离谱它娘夸离谱,好离谱。
在竹林簌簌的阴影下,居然当真有个坐在轮椅上的中年女人,口眼歪斜面色惨白,闻言颤巍巍伸出一只手,无比虚弱地挥了挥。
……可是大姐你脸上的面粉压根没涂匀啊!脖子比脸盘子黑了八百个度不止!
“此等情意,感天动地。”
凉亭隔得远,管家看不清其中猫腻,握紧双拳:“我……我实在说不出那‘淘汰’二字!”
他这样一说,身边其他人也露出悲怮的神色。江母被夹在正中,不耐烦地连连摆手:“罢了罢了,你留下吧。”
“恕我直言,这套路……”
温泊雪目瞪口呆:“好像似曾相识。”
他开口的间隙,又是一位乐师登场,这回不止温泊雪,连谢星摇都倒吸一口冷气。
上场的中年男子行貌邋遢,身穿一袭粗布短衣,看上去许久没经过清洗。
温泊雪:“我怎么觉得,故事大会又要开始了。”
“我自北方来,原是一个泥瓦工。”
男人目光哀哀:“一场大火将我的一切烧毁殆尽,正当我要寻死之际,忽然听见一阵笛声。那笛音婉转如仙乐,直到听见它,我才明白世上居然还有此等妙事,自那以后,我开始自学竹笛。”
好几人露出不忍之色,管家微微蹙眉,欲要开口。
“也是假的。”
谢星摇低声:“泥瓦工的皮肤,可不会像他这样精致。你猜猜,接下来会怎么样?”
温泊雪回想曾经见过的套路,摸摸鼻尖:“江承宇他娘,或者那位管家,一定会对他的技艺表示怀疑。”
“笛?”
他话音方落,管家开口:“你独自研习,真能吹出花样?更何况——”
更何况此人的气质庸俗粗陋,与阳春白雪沾不上边。
温泊雪:“然后他会立马吹笛子,而且吹得还不错。”
男人沉默不语,握紧手中竹笛。
笛音被吹响的一刹,乐曲潺潺如流水,清清泠泠。
温泊雪:“最后管家尖叫着让他留下,其他评委鼓掌。”
管家瞪大双眼,双手掩唇:“啊!天哪!你居然真会吹笛子,不可思议!!!”
凉亭里响起啪啪鼓掌声:“留下来,留下来!”
温泊雪:“……这就是修真界好声音?”
谢星摇:“……也可能是仙光大道。”
谢星摇:“我知道咱们如何过关了。”
*
江府给出的薪酬很高,前来应征的乐师数量不少。
谢星摇踏入凉亭,已是一柱香之后。
“我看姑娘与那位小郎君一路同行,还以为二位会合奏一曲。”
温泊雪身形高挑,早就吸引了不少评委的注意,见他并未入亭,管家罕见地主动搭话。
他把山羊胡子吹得左右晃,看上去惬意又欢快,谢星摇忍不住暗暗去想,当他知晓身边的熟人全是妖魔鬼怪,究竟会露出怎样的神色。
“家兄不会奏乐,只是担心我会紧张,所以一路安慰罢了。”
谢星摇颔首笑笑,将身前木琴放好。
“这琴是他今日给我买的。我们兄妹两个从小相依为命,我喜欢音律,哥哥便做苦力供我学艺。可他身体不好,哪能那般辛劳,如今积病成疾……若能进江府弹琴,我就有钱给哥哥治病了。”
好几人的表情又又又同情起来,谢星摇心下一动。
这应征分明就是一场比惨大会,只有打感情牌,才有可能进入府中。
她早早编好故事,让温泊雪在一旁做出虚弱又期许的表情,准能顺利过关。
她正要继续开口,不料被另一人抢了先。
“又是得病,又是家里穷,又是必须进江府?”
江母终于品出不对劲,在管家开口之前抢先道:“我怎么觉着……今日全城快死的人都到这儿来了?”
谢星摇:。
这么显而易见的事,你才反应过来吗!不对,为什么偏偏是现在反应过来啊!
她本以为这是道不用动脑子的送分题,没想到难度突然来到地狱级。
这群妖魔绝对称不上善茬,倘若发现自己受了骗,到时候定然不好收场。
必须想个合理的解释。
与此同时,江母冰冷的声线再度传来:“而且你兄长……听你说起如此艰辛的往事,为何一直无动于衷、面如呆木呢?”
谢星摇努力支撑的笑意终于崩塌。
直到此刻,她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忽略了一件最为重要的事。
温泊雪,他是个毫无演技的纯流量小生。
二十一世纪的影视剧,流量为主,演技为辅,温泊雪虽然演得稀烂,但一张毫无瑕疵的俊脸摆在屏幕上,同样能收获不少收视率。
当然,也激起过网友铺天盖地的讨论,声称他如同一台在不同剧组打工的机器人。
譬如言情剧里,温泊雪扮演的男主角与女主深情对视。
网友评论:女研究员检查机器人视觉系统。
仙侠电影里,温泊雪扮演的男主角于掌心凝出火焰。
网友评论:机器人芯片短路,故障起火。
甚至连他在剧里走路,都能得到一片呼声:机器男模走T台。
总而言之,演啥啥不像,全靠一张脸在撑。
谢星摇勉强稳住心神,侧头看他一眼,呆滞、茫然、五官微微抽搐、双目无神。
——救命,真的好像刚出厂的机器人!
温泊雪传音入密,语气自责:“他们好像发现了。对不起……我是不是很像刚出厂的机器人?”
——好有自知之明!
因为江母一番话,亭中响起窃窃私语,不久前的同情轰然褪去,气压低得有如山崩。
一阵凉风拂过,携来池水刺骨的凉。谢星摇心口砰砰直跳,再一次看向温泊雪。
既然觉得他无动于衷、面如呆木……
那她就来一出以毒攻毒。
“诸位,还请不要这样说。我兄长之所以这副模样,全因他——”
凉亭中央,少女黑眸柔和闪烁,刻意压低声音,不让亭外那人听到:“是个盲人。”
温泊雪听不到她讲话,仍在努力扮演等待妹妹演奏的好哥哥;凉亭里的交谈之声,却因这句话悄然平息下来。
原因无它,只因太像。
那毫无焦距的双眼,那轻轻颤抖的五官,那笨拙的、木偶一般的动作……太像了。
他那么努力,又那么僵硬。
“我本不愿向各位展露曾经的伤疤,但事已至此,必须证明我兄妹二人的清白。”
谢星摇佯装悲痛,自怀中掏出一个储物袋,右手一动,握住颗圆润石头。
正是修真界特供奇珍,浮影石。
浮影石类似投影仪,最为神奇的一个功能,是可以映出某人识海里想象的画面。
谢星摇把心一横,凝神回想曾经看过的温泊雪表演片段。
第一幅图景,温泊雪受伤躺在大雨中,两眼凝望天空。
他浑身是血,应当痛极,可那双眼睛无悲无喜,不似受伤,更像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的摆拍。
第二幅图景,温泊雪向女主告白,惨遭无情拒绝。
他翻白眼,他龇牙咧嘴,他的五官以奇妙弧度扭曲成团,让人分不清究竟是愤怒还是急病发作,而他的眼神,仍然如此空洞。
盲中盲,大盲人。
可能还有点儿面瘫和抽风。
浮影石中的画面虽然可以伪造,但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绝不可能模拟出这样详尽的情景。
也即是说,他们此时此刻见到的一切,的确存在于这个小姑娘的记忆里。
满堂沉默间,管家拍案而起,大受震撼:“是我们错了……怎会觉得他在演戏?如此自然的盲人,没人能演出来!”
谢星摇腹诽:真不知道温泊雪听见这句话,心中是喜是悲。
他身侧的男人亦道:“是啊……这般无神涣散的眼神,绝不可能模仿。他真是条汉子,受那么重的伤,流那么多的血,居然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谢星摇暗叹:大哥你有所不知,他就是以这个片段,拿了最烂男演员奖。
江母咬牙:“行行行你们过了!快去找管家拿佣金!”
谢星摇:……
她还没弹琴呢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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