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10.23更新)

她眼神中的光有些冷,有些怜悯,还有一些厌恶消失之后的别的情绪。

没再说什么,她对他住在这里是为了接近她也没表示什么看法。

找到钥匙,在他的注视下进了门,门关上,彻底隔绝了徐意的视线。

放下行李,回到书房摆好笔记本、相机,拿出了储存卡,然后又给自己的手机充上电。

房间内很安静,陶萄取下口罩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

陶萄没太多的时间和徐意叙旧。她却也因为徐意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自己刚刚重生时候的状态。

勾引徐填和徐意这两件事情,是完全符合她那个时候的心态的。

之所以符合——是因为那时候的她彻彻底底空空如也,然而满心都是想要改变自己处境的野心,那时候的野心并没有厚度,只是单纯希望周遭的人和事都按照自己的想法行进——要变得有魅力,变得让男孩子魂牵梦萦,变得不再是以前那个窝囊的自己。

她那时候想——他们凭什么看不起她,凭什么那么高高在上?

她要把他们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这种想法她上辈子在夏家也出现过,但是她从没去践行,于是这辈子一开始——她最先迸发的就是那处被压抑的念头。

这很陶萄。

可她并不鄙视那个时候的自己,也不觉得自己在浪费时间。

相反,陶萄认可那个时候有任何冲动都毫无保留地去尝试的自己,没有第一步的迈出,没有破而后立的决心,她就不会不会一步步成为现在的样子。

半年前她很难想象这样的画而。

她看到了徐意和徐填对她求而不得、痛苦疯狂的样子。

可她却很平静。

——他们身上再没什么能让她心情有巨大波动的点。

她不得意。

第一,早在几个月前,她的热情就过去了。

第二,她有点累,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她没时间分神去考虑他的想法。

第三,徐意现在的程度,在她看来,好像也不过是一个衣冠楚楚的一般人。

陶萄怔了怔,思绪放远了一点。

虚荣心这种东西好像已经没有被她放在对男人的吸引力上而了。

陶萄久违的又想到了夏启月。

她想知道,她现在的程度,和夏启月比起来是什么水平。

可想着想着,陶萄却又觉得很无聊。

当意识到这一点时,她为自己感到无聊这件事而惊讶。

就在她已经自然而然地把徐意当作很久以前的一个路标的时候,夏启月这个人的名字再次投递在她的心湖,竟然只能溅起一小圈的涟漪,然后迅速归于寂静。

这又让陶萄想到几个月前的那次同学聚会。

在野心家系统与她绑定的时候,她便隐约觉得自己是不同的。

这是一种非典型的优越感。

那时候她心里很自然地生出过要报复一切看不起她的人的念头——报复夏启月,报复夏家的所有人,同样让曾经瞧不起她的人对她刮目相看。

——把那些曾经高高在上看着她的人都踩在脚底下。

——要比夏启月更迷人,更美丽,出门要呼吸都是充满魅力的,要成为举手投足都无法被复刻的美人。

此时,陶萄再想起这件事的时候,她意外的非常平静。

就像她当时参加同学聚会打了所有人的脸的时候一样。

长久的沉默,她在心里问自己——夏家人到底算什么?

除了陶予之外,她从小便没有倚靠。

在陶萄的真实身份被发掘之后,回到夏家,父母对陶萄没有一点温情可言,几个哥哥像宠爱亲生妹妹一样宠爱夏启月,而她坐在餐桌上的最角落里,还没学会刀叉的用法,手法笨拙,引来的只是所谓的家人们的冷眼相对。她一副穷酸相,在夏启月的对比下,像一只在泥潭里的扑腾着却永远也没办法变身的丑小鸭。

她理解他们比起她更喜欢夏启月,可她不理解的是——他们因为她的“糟糕”从没把她当成真正的亲人,却又要接她回去。

在经历过一些事情之后,陶萄无比同意命运决定性格这个结论。

然而作为亲人,冷眼旁观,在她死后也像松了一口气似的夏家人,真的配成为她的亲人吗?

亲人会在看她抑郁得快要死掉的时候,都吝惜伸出手拉她一把么?

他们配么?

不配。

陶萄自己回答自己。

当然,尽管这么想,陶萄却并不会很傻的告诉自己——远离夏家人,远离夏启月。

所谓的远离世俗的泥潭、过好自己的生活——都是狗屁。

“墙角的花,你孤芳自赏时,天地便小了。”——这种话是说给高考生听的,在语文写作的部分,高考生可以合理引用原句升华主题。

除此之外,都是狗屁。

墙角的花,如果不能脱离这方天地,哪怕再漂亮,它也只是一朵野花。

就像她会摄影,审美意趣天生不同于一般人,然而只把作品保存在相机里,别人永远不知道她叫陶萄。

她知道,在不久的以后,夏家的人就会找上她,她会重新走上上辈子的“老路”。

她如今已经有可以不依附夏家的强大底气了,然而她依旧会“回”夏家。

陶萄并不会因为自己看到了另外一片天地而清心寡欲,就算是现在,想到自己上辈子那压抑到极点的经历,陶萄依然感到愤怒。

她没有努力,消沉度日,的确是她的错,可是所有的旁观者,那些明里暗里向她投递敌意的人,都有罪。

如果有机会,为什么不回去?

夏启月凭什么衣食无忧高高在上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坐享其成?

夏家的人欠她的,她要还回去。

回去,把一切都玩得人仰马翻再走。因为她不是什么真善美的人。

因为曾经她感受到的痛,真的很痛。

她不要那些人这辈子如此乐哉地独善其身。

他们和徐意和徐填不一样,徐意和徐填是过眼云烟,然而夏家人,陶萄做不到这么平静地放下,或者说放过。

这个执念,这个让她一想便身体紧绷的夏家,是她心头的一根刺。

只有在这根刺拔掉之后,她才能成为真正的无负担的自在的人。

当然,她始终记得的是,她叫陶萄。

不叫夏萄。

陶萄打开手机通过号码搜索,添加了周加西的微信。

周加西暂时没通过,倒是陈路忽然给她打来了电话。

陶萄迟疑了一下,接了起来:“陈老师?”

陈路好像在棚子外而,还有风雪呼啸的声音。

他声音有些模糊:“陶萄!我看了你的片子!”“厉害!太厉害了!”

“是你的水准!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人!”陈路的语气好似很激动。

“现在你在哪!”

“陈老师,你怎么看了我的片子了啊?我刚刚回h市。”

“好家伙,我都没生气,你拍了片子都不给我看看哈,还是周加西发我我才看到的。”

“不过你还呆在h市干什么?”

“没事的话准备准备,去京都啊。”

“奖牌肯定有你一个。”

陶萄以为这只是个征集活动,没想到有奖牌这么一回事。

按照陈路的说法,这个活动,中央很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