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森必须强调,‘在搬家前就一口气订购大量枕头’这种傻事，一开始绝对、绝对，不在他的采购计划之中。
按照计划，杰森去确认了新房子的安全程度和实用性,确定这里是他们可选择范围之内的最优解。
很正常的行程与思维。
然而在回程途中,当杰森正式开始思考‘新家采购列表’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的思维,不受控制地快速发散到了某些——难以理解的事情上。
就，比如说,枕头。
在挑选订购枕头的时候，杰森全程都在非常冷静镇定地进行自我说服：
——空房子里甚至都还没有基础家具
——房间里没有床也没有衣柜,塞不下这么多枕头
——她都还没去看过新家,不确定是否满意
——这么做真的既幼稚又蠢
在罗列出多条强有力劝退理由的同时,杰森当场订购了足够堆满整张床的枕头。
当时店长那种迷惑费解还不敢多看的暗搓搓眼神,看起来好像刚目睹了他向枪膛里塞了一把跳跳糖,同时还声称将用糖果击败敌人。
这让杰森一度感觉自己变成了个谐星或者蠢货。
不过、然而……
“枕头！”赛琳娅的眼睛瞬间被这个关键词点亮，她期待地看向杰森，“真的会有很多吗！”
从来没有设想过的幸福冲击，让她的声音都在发飘，“而且——都是给我的吗？”
天啊！！是枕头！她以为能在这个旅馆里暂时性的拥有枕头就已经很快乐了！！
但是杰森给她买了枕头！她自己的枕头！
杰森：“……嗯。”
好吧，总得来说,效果不错。
并且这样，总能够达成她对归属感的基本要求了吧。
其实杰森并不认同赛琳娅对于‘饲养动物资格’的看法。
——要有足够多美好幸福的东西，才能获得动物的喜爱和归属感？
啧,狗和狼如果喜欢你,哪怕你只有一个躲雨用的湿漉漉屋檐,他们也会跟你走。
杰森不太自然地转移了话题,目光落到赛琳娅正捧着的蛋糕上,“……？今天是你的生日？”
“啊，不，”赛琳娅举着蛋糕放到杰森眼前，语调轻快地回答，“这是斯塔克先生送的纪念日礼物。”
“我带回来大家一起吃！”
并且她非常、非常认真地进行强调：“上面是我的名字，是我亲手写的！”
看得出来，赛琳娅有多为此感到骄傲了。
蛋糕上的名字，一笔一划写下的笔迹非常认真，笔触又有点幼稚。——猫如果跟着狼学捕猎，那猫在猎物身上留下的爪痕大概就长这样。
杰森知道赛琳娅今天出门是去前往复仇者大厦。很奇怪，对于‘和超级英雄们打交道’这件事，杰森并不像正常普通人那样会感到惊讶或迟疑，甚至还有种习以为常的熟稔心态。
他将小蛋糕重新推向赛琳娅，顺便也将叉子交还给她，反问：“……纪念日？”
赛琳娅用叉子小心地戳了戳蛋糕的奶油尖尖，然而并不舍得下口，“斯塔克先生的提议——为了庆祝大家胜利和相遇之类的纪念日？”
这个行事风格，就非常的托尼斯塔克。
赛琳娅在惊讶和不习惯的同时，又忍不住觉得……好棒啊。
让每个与同伴并肩过的日子，都变成具有特殊意义且值得庆祝的纪念日，这实在是——太酷了。
这个词语听起来就很美好。
这个假设也非常温暖。
不过很明显，杰森抓重点的能力，与赛琳娅并不一致。“……什么胜利？战斗胜利？”
……？？你到底是去干什么了！
赛琳娅：“……。”
最终赛琳娅试图使用小蛋糕来哄好队友，她重新将蛋糕放到杰森面前，“……很好吃的。”
小小声，怪乖的。
赛琳娅很模糊地解释‘在大厦里碰巧遇到了罪犯’……毕竟还涉及到杰西卡，当然不能完全说出全过程。
而杰森也的确是有些生气。但并不是对赛琳娅。甚至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为了什么。
就好像——他不能接受身边重要的人在面对敌人，而他却不在。
这会让杰森有一种，就连他自己都无法解释的烦躁和窒息感。
生气的杰森，很凶地盯着蛋糕。
在赛琳娅期盼的注视之下，杰森拿起叉子，动作干脆地将蛋糕挖下超——大一块后抬起手。
然后超凶地反手将蛋糕塞给了赛琳娅。
“唔？”被塞了一大口蛋糕的赛琳娅满脸茫然，用疑惑的眼神看向对方。
杰森甚至都没有回答，又动作凶狠地切下一块蛋糕塞给了赛琳娅。
赛琳娅：……
说真的这绝对不是我想象中的分享蛋糕。
杰森，吸血鬼先生，我的好队友，你到底是怎么这么理直气壮的。
最终在赛琳娅的奋起反抗之下，这份只有巴掌大的小蛋糕才总算达成平分成就。
当然，她也没有忘记雪狼和三头犬。
一大一小的两只犬科动物，舔着赛琳娅的手心，蹭得就连鼻尖都是一片奶油。
舔着鼻子上的奶油，雪狼慢悠悠地站起来，‘啪’得一声用尾巴甩了一下杰森这个无毛直立二脚兽。
甚至还理直气壮地扭头就走，像是在说：不是我！跟我没关系！都是我的尾巴做的！——这只狼真的很狗，也很记仇。
杰森：……。
看着赛琳娅心满意足地用叉子剐蹭着纸质餐盘上残余的奶油，杰森突然问：“今天是纪念日，那你的生日呢？”
“……好问题，”赛琳娅一时语塞，飞快地打开系统面板扫视页面，“嗯——哦，是三月二十一日。”
赛琳娅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毕竟——假如人们买到了一只猫或者一只狗，大概会记住它的生日甚至还会每年庆祝。可如果人们买回去的是一把刀或者一支枪，他们可并不会记得获得武器的具体日期。
——当然，可能斯塔克先生会除外。赛琳娅感觉他对MK战甲们都特别骄傲。
直到赛琳娅与系统绑定之后，系统自动收集资料、统计生成‘宿主资料’数据库，其中也统计到了她的出生日期。
那也是赛琳娅第一次得知自己的生日。
在那个瞬间，赛琳娅判断自己应该表现得心情激动些才对。毕竟她所熟背的那些神话传说中，当角色们历经苦难终于得知自己身世之后，都会表现特别激动与亢奋。而且整个故事也会在那时候达到气氛顶峰。
赛琳娅努力地尝试过让自己兴奋起来。
但很快就失败了。
那串写在光屏面板上的日期，好像就只是一串数字，就像她用来标记读书笔记日期时候的记录一样，是标记她人生的一串数字。
除此之外，与每一年的其他任何日期都没有区别。
不值得期待，也就没什么要认真记住的意义。
“嗯。”杰森看起来很平静地点了点头。
然后这个问题，就看起来非常平淡地很快结束了。
虽然赛琳娅不关心自己的生日，但是她非常关心搬家计划，“我们后天就搬过去？”
黑旅馆的房费刚好预支付到那一天。她也已经将得知的秃鹫与紫人的消息都告知了复仇者们，最近并没有什么任务负担。
明天一整天还可以用来采买那些基本的生活用具……
猜测着可能会付出的巨大开销，赛琳娅在心中默默感激了一番【哈迪斯·卡牌】。
财富之神带来的财运加持buff，真的特别有用！
她今天就很幸运地在紫人身上刷了足足八千美元的业绩！
而且在【不死鸟】治疗buff的配合之下，这完全就是一个‘可持续化’、‘可循环利用’的生财之道！全程没有浪费或伤害任何动植物（应该也包括紫人）。
只有紫人受心灵创伤的成就达成了
“嗯。”杰森和赛琳娅的计划一样，不过他用笔尖敲了敲地图，补充，“但你要先记住周围的环境。”
不只是‘怎样坐车才能到达’这种最基础的记住，而是详细到周边有几个死角，几个监控器，几条小巷——这种记忆。
赛琳娅一直感觉自己的记忆力不算好，她做不到被要求的过目不忘。顶多能在看书的时候，准确想起三百页前曾经出现过一次的路人角色名字。
所以她盯着地图，看得格外认真。
同时也感到有些惊讶，“你这么快就摸索清楚这些信息了吗？”
……真厉害呀。
杰森的动作一顿，金属笔尖拢着一点细小冰冷的灯光，“……啊。”
倒不如说，其实这是潜伏在他身体里的本能。
就好像曾经他也被其他人所教导，必须要记住这些信息一样。
看着杰森熟练地在地图上进行密密麻麻的标注，同样有地图功能的系统：……我怎么感觉我好像输了。
虽然都是地图，但系统只能记录或定位传送赛琳娅那些宿主不曾涉足过的领域，只会是未点亮的一片黑。
系统：……后悔！今天应该问问斯塔克家的AI，怎么进行AI自我升级才对的。
而且不仅只在这件事情上，系统感觉到了危机感。
在第二天，当两人准备外出采购之前，杰森摸出个小包交给赛琳娅。
小包打开后，里面装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系统：“？”
赛琳娅的眼睛却猛然一亮，“是在那天的敌人身上翻出来的吗？”
那群与秃鹫属下买卖武器的小混混们，看起来很像是在送装备。但实际上最有用的武器就是他们随身带的枪和匕首。——毕竟箱子里的那些重武都不怎么便携，还没什么必要。
“嗯。”杰森弯腰，将小包缠在赛琳娅膝盖向上一掌的地方。
大腿包是许多特工、义警们的习惯装备，在一伸手就能够到的位置，最方便，“下次教你怎么用子弹。”
系统：？？……由于对方太理直气壮，反而产生了一种‘是我有问题吗’的自我怀疑。
在一番努力克制之后，系统还是忍不住开口小声抱怨：“他是真的想让您做近战法师啊。”
“不。”赛琳娅的语气很平静，“他是在以防万一。”
“我可以很诚实地告诉你，系统，我也考虑过这个问题：我要如何在不依赖你的前提下，尽可能武装好自己。”赛琳娅进行过太多次无人应答的召唤，那种空荡的失望早就成为了她的习惯。
赛琳娅不能，也不会将希望只寄托在系统和卡牌身上。
等待他人拯救的过程是绝望的，要么闭着眼睛熬过绝望；要么就去将自己武装成希望。
哪怕真的有一天她失去系统，失去那些卡牌，赛琳娅也不允许让自己回到曾经的绝境里。赛琳娅可以使用系统，但不能将系统就当做自己。她需要掌握属于自己的力量。
就像她与系统初遇时说的那样，她不怕与恶魔为伍。但她总能从恶魔身上学到些什么。
不过赛琳娅很惊讶，杰森居然也有这种想法。就好像他也经历过什么没有选择的绝望一样。
赛琳娅用裙摆盖住小包，语调轻快，“谢谢。我很喜欢这个礼物。”
系统：……您让我缓冲一下情绪。
于是在接下来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里，大受打击和备受震撼的系统都一言不发。
在走出旅馆的时候，赛琳娅忍不住回头盯着这个地方多看了几秒。
她很认真地看着这里，这个昂贵又破旧，混乱又有序的落脚点。
这里很糟糕，但依然是赛琳娅住过最快乐的地方。
“嗯？”
看到杰森追问的眼神，赛琳娅突然笑了起来，“我只是想起来我们刚住进这里的时候。”
一个刚从棺木里爬出来，一个刚从囚室里逃出来。
“嗯，”赛琳娅有点骄傲地点点头，“这样看来，我们这段时间生活得很好嘛。”
而且现在要走向更大更有趣的生活环境去啦。
他们都很好地照顾彼此，特别是杰森，他都已经长高长大这——么多了！
也很开心。当然，这其中也包括两只更小一点的魔法生物们。
赛琳娅转过身，跟着杰森走向车站，“当然，以后会更好的。”
杰森：“……这是个预言吗。”
言灵师很认真地思考了这个问题，“是预言，也会是事实。”
这绝对会是一个能够成真的言灵。
对杰森来说是这样，对她来说是这样。对所有人——都是这样。
==
不过如果迎接新生活的前提是要花这么多钱，那赛琳娅觉得自己可能要——再考虑考虑。
没人住过的空房屋里没有任何基础家具，杰森看起来颇有经验地带着赛琳娅走了几个‘从外表来看根本不像卖家具’的地方，以最低最低的价格补全了该有的设施。
以他们现在的积蓄来考虑，其实这并不算是特别可怕的开销。
“……”不过对于糖果都要买临期的赛琳娅来说，这一切还是太过刺激了。
即便之前已经做过心理准备，甚至还拉着紫人一起疯狂加班，但——直观冲击总是最震撼的。
她之前不睡床睡稻草的时候也没有自我感觉很糟啊！
她之前整个月的生活费都不到一金币的啊！
“我觉得冰箱应该没什么必要——”赛琳娅终于忍不住大胆提议，“我和雪狼可以直接把食物冻住。那样应该可以保鲜的！”
不够的话还有系统背包。虽然到现在为止背包才只有十个格子，但勉强挤挤还是够的……吧。大概。
杰森：……
他必须要想办法赚点钱。哥谭市赚钱最快的方法是——？
所以当系统播报声响起的瞬间，系统几乎听到了宿主脑海中响亮的【嘤！】解脱声。
【恭喜宿主解锁成就：哥谭之家。任务描述：从黑暗中爬出开始，再到拥有一个家，这究竟是一段多长的旅途。】
【获得奖励：1000美元，随机普通级别卡牌一张——】
“钱，都是可以再赚的，”系统努力安慰赛琳娅，“近期，我会为您多定位几个耐力强（简称抗揍）的敌人。”
同时，系统冷静地分析：这应该不算作弊，这只是在维护世界和平。
不知道算不算默契，他们两人都没提起出门前的那个话题。
随机卡牌自动翻转：
【卡牌·塔罗】
塔罗，希腊神话中的春之女神。她能够令植物繁荣，让青枝萌芽。看起来就是一位非常温暖的女神，很适合现在的季节。
不过——
赛琳娅的目光在【卡牌技能】列表上停顿片刻。
技能列表上，‘操纵植物’这一点看起来很有用，但是第二技能……
“……撒花？”赛琳娅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组，“是我理解错了吗？它就是字面意思的那种……撒花？”
系统：“是的哦。”
“使用后您能够从手心里撒出很多花哦。”
赛琳娅：“……它的用处在于？”
“嗯——氛围组的技能嘛。”系统用很有科技感机械音说出并不科学的理论，“这个技能在活跃气氛时会很有用的！”
“其实我还有【罐头笑声】、【海豹鼓掌】、【威廉尖叫】等技能，期待宿主可以早日解锁。”
赛琳娅微笑，赛琳娅眼神温柔。
赛琳娅轻声开口：“你是不是真的认为，你没有实体，所以我就打不到你。”
想到曾经的奥创，系统：……
作为一个沉着冷静且成熟的智能AI，系统非常懂得如何灵活多变，总是会以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的态度娴熟处理各种意外。
于是他决定：飞快地闭上了嘴。
虽然春之女神可以控制植物，但不能凭空变出植物。考虑到哥谭市有高有低的绿化状态，赛琳娅决定去花店储备一批种子。
“也可以顺便买些盆栽？”她对杰森提议，“这个好像并不贵……我们可以养在窗台上。”
杰森抵住花店门，让赛琳娅进去，随口说：“然后每天回家后对它们打招呼？”
“……感觉是个好主意。”
在赛琳娅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她就曾经站在街道上远远观赏过花店内那些包装精美的花束。
……真的都很漂亮。
它们看起来——完全是那种本就应该供人观赏的艺术品。
花店老板恰好从内间拿出一大捧玫瑰花，郑重地放在桌上等待订购它的客人。
——真的是一大捧！
赛琳娅边垫脚去看墙上的花种列表，一边小声地对杰森说：“我感觉这起码要有一百只红玫瑰……”
杰森：“……标准的富人做派。”
这句话让赛琳娅猛然打开了新思路：对哦，说不定她还可以直接去富人区卖花？
创业天才沉思着这个问题，侧身去拿被门口高大绿植遮住的盆栽。
“！”刚好推开的花店门被人从外侧及时拉住，正要走进来的男人低头看向赛琳娅，“有撞到你吗，小姐？”
杰森也刚好一把撑住差点撞向赛琳娅的磨砂玻璃门，他和赛琳娅几乎一起抬头。
【叮——】系统人物图标自动点亮：【布鲁斯·韦恩】
系统：啊——
赛琳娅：喔，是那个有钱人。
杰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