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北荒,方城。
天光破晓,原本一片寂然的顾府也在晨光醒来。
东处的小院,春日的桃花开得正是灿烂。这里曾是顾凌霜的居处,在去往三重天,作为家主的兄长便将此处封存,未曾再让旁人住进来。
来住过这里的,便只有被姬氏送回母族的姬扶夜。
姬扶夜在顾家不过只住过月余,谈不上有深厚的感情,但为这里,他才得以与离央相遇。
当回到顾家之时,姬扶夜特意将顾凌霜的骨灰从姬家取回,葬在长大的这处小院。
这大概也是的愿。
百之,再次站在这棵桃花树下,他的情比想象平静许。他转身看向离央,袍风流,眉目疏朗。身桃花灼灼,更衬得他遗无双。
“当日从无尽深渊离开,阿离便是一路随我来了顾府?莫非那时,就我另眼相看了?”姬扶夜含笑问道。
离央觑他一眼:“本尊在无尽深渊日久,初归间,自要先探看过此是何处。”
说到这里,离央不禁还有些怀念当初那只少青涩,绝不敢在面前逾矩半分的小狐狸了。
“那阿离当日是何以要救我?”
当时情形,若非离央手,他大约就死在了宿南山手。
识海破碎,修为尽废的姬扶夜,无论怎么想,都不可能从金丹修士手下逃脱。
离央闻言一怔,片刻,才看向姬扶夜,唇边也勾起浅淡笑意:“大约是想看看你这样倒霉,能走到如何地步。”
姬扶夜将拦腰抱了起来,戏谑道:“那尊上可曾想过今日?”
如今他已是难得唤离央一句尊上。
离央似笑非笑地看他:“倘若当时我知道日你敢以下犯上,许是你就只能永远做条秃『毛』狐狸了。”
“阿离当真舍得?”姬扶夜低下头,与碰了碰鼻尖。
就在这时,院外忽然传来了脚步,姬扶夜一怔,此时为何还会有人来?
他念一动便将两人身形隐去。
顾言煜提了木桶走入小院,他双腿行走如常,将装满了水的木桶放在桃树旁,躬身取瓢,神情认真为桃树浇了水。
作为顾府少爷,他本不必做这些,但当日是姬扶夜的作为点醒了他,顾言煜自觉无以为报,便常常来看护这棵桃树。
扶夜识海破碎却仍不肯放弃一线生机,自己不过瘸了一条腿,又有凭么自暴自弃。
顾言煜想通了这一点,数苦修得以筑基,使腿伤痊愈。他的天赋就算在顾家之也实在不佳,但却比许天赋更胜过自己的顾氏族人更早突破了金丹。
“他是谁?”
“是我表兄。”姬扶夜答道,他没想到,自己离开时还只在炼境界的顾言煜,如今已是金丹修士。
“他虽资质不佳,但勤修不缀,将来也未必没有更进一步的可能。”离央点评道,虽非勤勉之人,但也欣赏坚韧不拔的情。
“想来他已堪破结。”姬扶夜点了点头。
“不与他说几句?”
“不必了。”姬扶夜笑道,“若有缘分,未来便于天外再见吧。”
他与顾氏的尘缘,早已尽了。
一片赤金『色』的翎羽从天外飘落,离央抬手接住,姬扶夜失笑道:“莫非又是陵舟传讯想你了?”
这却不是第一次了。
离央将翎羽收起:“本也该回九重天瞧瞧。”
两人停留凡的时日见长,三重天上的沉渊眼见有些坐不住了。
何况也该回去将混沌之源的封印再加固一次。
既然开了口,姬扶夜自然没有不依之理,两人的身影立时便消失在这处小院之。
顾言煜抬起头,似有所觉地看向桃树下,却不曾看到么。
2
“阿离——阿离——”陵舟飞入逝水宫内,口不断唤道。
臭狐狸果然狡猾,竟然将阿离拐去了凡,害得自己好时日不曾见了。
陵舟东张西望,却不见离央人影,阿离不是说他们要回来了吗?怎么还不见人?
他前前翻遍了整座逝水宫,没寻到离央,倒是在殿之寻到一枚火红的卵。
这道息……是朱雀?陵舟飞上前,好奇地拿爪子拨弄了浮在空的朱雀卵。
朱雀怎么会变成一只蛋了?
陵舟落在朱雀卵上,或许于鸟类的本能,有种想蹲下去的错觉。陵舟抖了抖尾翎,及时阻止了身体的想法。
就在这时,爪下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碎裂,陵舟鸟身一僵,惊慌失措地扑扇翅膀飞起。低头往下一看,果然在朱雀卵上发现了一条细小的裂缝。
裂……裂了?!
陵舟用翅膀捧住脸,摔在地上,整只鸟都不好了,难道他现在已经这么胖了?!
“阿离,不好了!!!”
陵舟振动双翅,跌跌撞撞地向殿外飞去,恰好撞上了往此处而来的离央与姬扶夜。
姬扶夜抢先将这只鸟儿抱住,好笑道:“这是发生了么,将我们陵舟仙君吓得如此。”
“朱雀卵裂了!”陵舟含两汪眼泪道,不会真是被他坐裂了吧……
离央抬手将朱雀卵招来面前,轻轻勾了勾唇角:“不必担,你还没有将朱雀卵坐裂的本事,这是他要了。”
陵舟闻言,总算放下了来。
朱雀卵上的裂缝扩大,在三道目光的注视下,彻底碎裂开。一只浑身羽『毛』长得不太整齐的红『色』鸟儿顶蛋壳冒头来,赤红『色』的双瞳一片懵懂,就在这时,离央的手一抬,陵舟与刚生的朱雀上了眼。
“叽!”阿娘!
离央挑眉,看来没猜错,就算是朱雀这样的神兽,也有飞禽一族将自己看见的生灵当做母亲的习惯。
朱雀扇动自己稚嫩的翅膀,落到被一阿娘惊呆的陵舟身边,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颊。
“阿离……”陵舟可怜兮兮地看向离央,怕伤了刚的朱雀,动也不敢动。
“他既然叫你一阿娘,你自然该负起责任来。”离央微微勾起唇角,在陵舟不可置信的目光下无情道。
3
风玄殷躺在玉朝宫内的扶桑树上,手握酒坛,神情懒散。
一只青鸟自云外而来,落在他身旁的树枝上,脆唤了句:“玄殷仙君!”
风玄殷抬眸看了一眼,漫不经地笑道:“哟,小雀儿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我?”
青鸟抖了抖青『色』的羽『毛』:“主人不日要在蓬莱山上设宴,小仙是奉命请仙君前去一叙。”
“那只花凤凰倒是颇有闲情。”风玄殷闻言笑了一,“不过本君却没兴趣与他作陪,且让他自己逍遥去吧。”
青鸟有些为难:“主人说,定要将您请去呢。”
风玄殷喝酒的动作一顿,看似笑非笑道:“莫非是他又打本君的名号邀了不少美貌女仙,这才非要请我前去?”
青鸟干咳两,显然是为自家主人的无耻行径感到羞惭:“仙君真是明察秋毫啊。”
“我家主人说,您要是不去,他非被那些女仙撕了不可,还请您千万救他一命。”
风玄殷却不为所动:“看在相识一场,本君日会记得去他墓前敬两杯酒,好生悼念一番。”
见青鸟还要说么,他屈指弹一道灵力,将青鸟原路送了回去。
甚是奇怪,当主人设宴,玄殷仙君从来是最捧场的那位,怎么如今却不愿赴宴了?
莫非是打算修身养不成?
姬扶夜落在扶桑树下,眼见青鸟远去,不由风玄殷笑道:“师兄可是情不好,怎么有人请喝酒也不愿去?”
“你今日如何有空来了这里?”风玄殷见是他,眼现几分意外。
“我与阿离从凡带了些好酒,送来与师兄。”姬扶夜负手笑道。
风玄殷叹了一:“还是不愿来玉朝宫吗?”
“旧时风物,便是见了,也只觉伤怀,不如不见。”姬扶夜回道。
风玄殷落下树,笑了笑:“这话说得倒也不错。”
“师兄似有烦之事?”姬扶夜又问。
风玄殷握酒坛的手一顿,不曾答话。
姬扶夜的话说得不错,他现下的确是有一桩郁卒之事。
这只小狐狸都爬上了阿离的床,但穗复活这数,他们之间竟全无进展,穗还如往日一般待他为师兄,这如何叫风玄殷不郁结。
“是与穗师姐有关吧?”姬扶夜了然。
风玄殷抬头看向他,挑了挑眉。
姬扶夜笑意不改:“师兄若想向穗师姐表明意,我倒是有个法子。”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风玄殷徐徐道,“小狐狸,你有么图谋?”
“我帮师兄一个忙,自然是也想师兄帮我一个忙。”姬扶夜身看不见的狐狸尾巴晃了晃。
风玄殷摇了摇酒坛,戏谑道:“可惜你没有这个机会了,表意这样简单的事,何须旁人手。”
“既是简单,择日不如撞日,师兄这便去如何?”姬扶夜笑道。
两人峙片刻,风玄殷收了酒坛,这便向殿内去。
恰好穗正提了剑从殿内走,见了他,点头道:“师兄。”
“……穗。”
风玄殷的身形立时有些僵硬,这却要怎么说才好……
见他不语,穗便径直要离开,风玄殷连忙抬手,恰好握住了握剑的手腕。
穗微微皱眉,抬头看向他:“师兄?”
风玄殷连忙收回手,干咳一:“穗……我……有些话想你说……”
穗止住脚步,转身面向他。
上的眼,风玄殷打好的腹稿又化作一片空,良久之,他才艰难地憋一句话:“……练剑时小,不要伤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