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达星的角斗场有两种角斗,一种是人跟人,一种是人跟异兽。如果是前者,只要不是供有钱人点单的特殊的生死局,昏迷、失去行动力都会被系统判作失败,最后是死是活的概率对半开,全看遇到的对手会不会大发善心。
而后者,就是完全无需质疑的生死厮杀了。被放进来的异兽往往会提前饿上好几天,对于场内双方,都只有两个结局。要么杀死对方,要么被杀。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沃达星环境恶劣,除了个别自然选择后剩下来的异兽族群,就连这些适应力强大的A级异兽也无法生存,角斗场内的异兽都是从其它星球捕捉走私进来的,价格不菲。所以人.兽角斗的场次很少,同时票价高,赌注赔率也高。
角斗场内有两个门,角斗双方从两个相对而开的门进入后,精密的金属门就会落下,和环状的围墙严丝合缝的融为一体,形成一个封闭的圆形战场。直到分出胜负,胜者进入的那扇大门才会重新开启。
正常情况下,除非胜者也已经撑不住了,重伤倒地,只能等着工作人员把他们抬下去,不然但凡还能行动的,都会第一时间往唯一的出口去,想要赶紧离开这个要命的鬼地方。
随意没有站在这里听一群赌红了眼的野兽狂吠的兴趣,但她也没急着走。她虽然不认识今天这种异兽是什么品种,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判断出异兽身上哪些东西更值钱。
从毫无起伏的机械声宣布胜利开始,她就在埋头苦干。
拔牙,剥皮,随意略有些可惜的看着异兽的利爪,锋利是锋利,但她没有趁手的工具处理,强行掰下来费力不说,还太短了些,不容易出手。不像又长又锋利的兽齿,随便打磨打磨就是一件能卖上好价钱的趁手武器。
角斗场内的工作人员等不到人出来,一进场,就看到仿佛从血池子里刚爬出来的少女蹲在一只异兽尸体前,身边铺着一张整个剥下的皮毛,还带着战斗留下的缺口的皮毛上面还横七竖八躺着几颗兽齿。
她手下的动作格外熟练利落,已经辨不出原本颜色的手指拽着被划开的异兽皮毛的边缘,一边向上揭,另一只手一边用兽齿沿着皮肉连接处分割,粘调的血水则随着她抬起的手臂,沿着苍白皮肤下淡青血管的脉络蜿蜒汇聚在腕骨、手肘等转折处,串珠般滴落。
虽然看不请她的神情,但依然能感觉到她认真专注的态度。
工作人员表现得都挺淡定,他们在这里工作那么多年,也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了。虽然还是会感到一阵阵寒意往天灵盖上窜,但也早就习惯了这位可怕的一号收割战利品的行为。
其实按理来说,异兽的尸体属于角斗场所有,轮不到她随便拿。但是这件事就连上头管事的负责人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也犯不着上赶着去管闲事。
就算这群选手进了角斗场之后和异兽也没什么区别,死了就死了,但是总有那么些狠角色,连他们也不敢轻易得罪,见了恨不得绕着走。而眼前这个人形凶兽一样的少女,更是不能招惹之最。
万一被她心情不好杀了,角斗场的高层会选择站在一个普通员工身后,还是站在一个常胜擂主身后,这完全是道不需要动脑子的送分题。
刚好今天值班的几个工作人员对视一眼,一边暗自咬牙在心里骂一声倒霉,一边上前问她需不需要帮忙,顺便委婉地劝人赶紧退场。
“咳,那个,这里等下还有角斗赛,要不然我们先把这几头风狼兽给您收起来,到后面休息区您在慢慢……收拾?”
“是的是的,休息区工具也齐全,还有工作人员可以帮忙。您的伤应该也需要处理一下吧?”
随意停下动作,抬起手臂蹭了下眼睛,腥臭的兽血打湿了她额头前的碎发还有眼睫,有些影响视线。
“……嗯。”
她从蹲着的姿势站起身,反应很慢地应声,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沙哑又平淡,不带一丝起伏。
工作人员如释重负般悄悄松了口气。
*
沃达星是一颗矛盾至极的星球,就像这座巨大的角斗场一样。
最原始野蛮的画面和先进的科技相碰撞,明明场地中血肉横飞,烟尘四起,看台上也都是几乎癫狂的看客,但是无论是围住整个场地的肉眼看不出丝毫接缝的金属墙面,还是半空中高悬的泛着银蓝冷光的立方体悬浮屏幕,都展现着文明碰撞出的矛盾感。
沃达星角斗场并不只有这么一个场地。
从上方俯瞰,它整体呈内外两层的环形,内层就是随意现在站着的中央角斗场,最大,最危险,也最昂贵。外层则环绕分布着一个个较小的圆,像是一条首尾串连完美的珍珠项链,包围着内层的圆环。
这条项链上的每一颗珠子都是一个房间,里面有角斗的擂台和观众席,场地不大不小,不需要屏幕转播也能看清全场,正此起彼伏地上演着同样的厮杀剧目。
公共休息区里,即将上场的又或者刚刚得胜归来的人,都忌惮而畏惧地看着从中央角斗场中浑身是血走出的单薄身影,原本嘈杂的休息区跟被按了暂停键一样,声音和画面都在一瞬间停顿住。
随意目不斜视,径直走入她的专属休息室。
休息室的空间不是很大,四方的狭窄空间里只放了一个简陋的木板床,一个圆盘形状的机器,但是也比外面满是异味的环境要好很多。
随意站到房间角落处圆盘机器的上面,机器“滴”地一声响,一道白色光幕旋转着升起,将她整个遮挡住。当光幕逐渐转为暗红后,就一圈圈逐渐变矮,被随意脚下□□内外圈之间的缝隙给吞噬,直到彻底消失。
这时,随意身上混杂着沙砾灰尘的血污也通通消失,只留下破烂的衣衫和满身大大小小的伤口。
说是可以处理伤口,但是即使是作为胜利者,也只有一小支手指粗细的止血剂,还有一支同样大小的不知道被稀释了多少倍的修复剂。
看医生?这种稀缺资源,自己去找去。至于找到后,会不会被沃达星的医生们顺手摘掉些器官或者内脏,那就全看你开的价钱够不够高,或者看你背后靠山的拳头硬不硬了。
角斗场不会善良到给每个人提供一次性注射器,稳稳握着在大部分情况下能够救回一口气的两支珍贵药剂,随意坐在木板床上,也不在意床板上残留着已经完全干涸的陈旧血迹,低头看了眼手臂和腰腿上的狭长伤口。
这种异兽的爪子虽然没毒,但是异常锋利,伤口处的那一条血肉都被带钩的爪子给勾走,即使刚刚清理了身上的血污,也一直在往外不停地流血,眼见着就要再一次浸透衣服流到床上。
她咬住药剂封口,用力一拽,然后吐掉封口的塞子,头一仰,直接喝了下去。
没有注射器,那就只能口服。
味道诡异的液体从喉管滑下,流径的地方涌上了一阵阵灼烧的刺痛感,随意强压下翻滚上涌的酸水和反胃的冲动,脸色更白了几分,跟纸糊的一样。
止血剂和修复剂都是注射进血管,才能最快的见效,口服不仅难受,而且药效发挥的也慢。
随意从上衣衣摆的裂口处扯下几条布条,把伤口处紧紧裹住,简单包扎起来,用物理方式减少血流速度,以免在药剂发挥作用前就因为失血过多晕死过去。
十几分钟后,等药剂渐渐起效,伤口处不再有血流不止的感觉,随意再一次踏进了用于清洁的机器圆盘内。她安静地看着光幕消失,穿上放在床板角落的早上来得时候就提前脱下的长外套,扣子一扣,伤口和已经变成了披在身上的布条的衣服都被严平实实挡住。
随意打开私人休息室的门走出去,新一轮的角斗已经开始,公共休息区上少了很多人,只有零星痛苦呻.吟的伤员和视若无睹的工作人员。
随意视线扫过角落阴影处一个挨一个躺着的人,他们已经失去了意识,让人一眼看过去,甚至辨别不出是一排活人还是一具具尸体。他们都被灌了药剂,但是至于能不能熬过去,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如果没撑下来,那也没什么。沃达星最不缺的就是处理尸体的地方,在一些暗巷里,甚至还形成了与死人相关的完整的产业链。
见到随意出来,原本正聚在一起聊着轮班后去哪里消遣的工作人员顿时止住声音,其中一个人主动迎上来,手里还抱着一个染血的大包裹。
“风狼兽的尸体都给您收拾好了,皮毛牙齿爪子都在这……您要不要数数看?”
他本来因为押了一号继续保持连胜的神话而大赚一笔,这才勉强接下给她送东西的差事,对随意的态度也多了几分热情,但是这份热情却在对上少女漆黑瞳仁之时瞬间熄灭。
他仿佛被异兽盯住了一样,脊背猛地一寒,语气也越来越轻,细听之下,尾音还带着些颤抖。
“不用。”随意轻松扛起有她半个身子高的战利品,淡声道,“谢谢。”
第一次和传说中的一号近距离接触还被吓了一跳的工作人员:“……不、不用谢?”
天知道,沃达星上可从来没有礼貌和道谢的好习惯,他们更喜欢问候对方的家人。
异兽的肉和骨头虽然也能卖出去,但是东西太多,随意没有空间纽,不方便搬走。而且沃达星上虽然环境恶劣到连异兽都生存困难,但也是有成群的异兽族群存在的,这也是绝大多数人们食用肉类的唯一来源。那些异兽大多体型庞大,一只就足够一家人吃上好几个月,所以在沃达星,普通的异兽肉并不值钱。
随意认不得这次长了三只眼的狼型异兽的种类,也没有去尝试一下好不好吃的兴趣,再加上她这次收获颇丰,也就不去惦记着那些骨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