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夫人一高兴,就让人往田家送东西。
本来她还想看看田家是不是贪得无厌的人,之后再决定要不要送房契。
当看到儿子和未婚妻言笑晏晏,她就忍不住了,将房契也送了过去。反正,如果田家想靠着尚书府胆大妄为,她再想法子将人摁下去就是。
秦尚书很忙,儿子定亲的事他是后来才知道的。
对于这个体弱的儿子,他心里一直都挺怜惜,在外听说了道长批命,妻子做主让人去田家提亲的事情后。他即刻就赶了回来。
彼时秦夫人想死马当作活马医,执意要定下婚事。
秦尚书劝了两句,见夫人不改初衷,便也不再强求。说白了,如果和京城别的人家定亲,还得看一下两家的姻亲故旧是否有仇,或是顾虑一下皇上的想法。可这娶一个农女,除了名声不太好听,尚书府有些丢脸外,其他的还真不用多想。
楚云梨这几日过得繁忙,每天要抽出两个时辰陪着秦丰安,还得应付秦夫人派来的嬷嬷。
秦夫人也没想着三两日就能这个便宜儿媳教得有多懂规矩,只希望她在成亲那日不失礼就行。至于成亲之后,完全可以不出来见人。
当然,这只是她暂时的想法。
楚云梨学过不少古礼,她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不过,上来就懂,太聪明的话,会让人怀疑。因此,她只是比较机灵而已,学了一日,就已经像模像样,但难掩生疏,两日之后,面对着秦夫人就能自如行礼,乍一看就像是京城里长大的大家闺秀。
秦夫人对此很满意。
楚云梨也是有意如此,如果秦夫人看不惯她,那秦丰安好转之后,他夹在婆媳之间肯定难为。
因此,今后楚云梨得一直“机灵”下去,直到变成一个合格的尚书府夫人。
“难为你了。”秦丰安见母亲的身影消失在花木中后,对楚云梨低声道。
楚云梨好笑地道:“这又不难。”
秦丰安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子:“如果不是我,你不用学这些规矩,也不用处处小心。你还救了我的命……”
楚云梨笑看着他:“那你打算怎么报答?”
秦丰安轻咳一声:“恩情太重,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楚云梨鄙视:“就你这个破身子,还以身相许呢。”
听到这话,秦丰安不知想到什么,脸都红了。
虽然大夫说他五脏六腑受损严重,几乎没有活下去的可能。但秦丰安这几日越来越轻松,身子渐渐好转,胃口也好了不少。过去的那些年里,他看过不少的大夫,都说他没得治……要不是那个道长是他找来的,他真的会以为是两人八字相合,进而冲好了他。
曾经那种连呼吸都痛的感觉再没有出现过,他总有种预感,遇上她之后,自己不会病死。
他自己也疑惑,不知道这想法是哪里来的自信。
未婚夫妻相处得不错,秦大人还抽空来看了二人,他以为乡下姑娘粗鄙不堪,可见到了未来儿媳后,不觉得她比京城长大的闺秀差。无论是规矩还是仪态,都挑不出毛病来,面对他们夫妻,也并不见谄媚。
这就很难得了。
在这期间,林端玉好几次来见楚云梨,每次都匆匆说几句话,反正就一个意思,农女留在这尚书府不会有好日子过。
楚云梨真心觉得他用错了劲。
想要阻止这门亲事,来找她有什么用?
得往上使劲,让秦家夫妻改主意才行。
一转眼,到了婚事的头一日,楚云梨从园子里往回走,就在自己的院子外看到了只有一面之缘的刘姨娘。
刘姨娘一身素衫,容貌绝美,站在花木中仿若要乘风而去。听到了动静,她回过头来,道:“田姑娘,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无论是定亲前还是定亲后,刘姨娘都没有单独来见一见这个曾经是林端玉未婚妻的姑娘。
楚云梨颔首:“你说。”
刘姨娘一挥手,身边伺候的人退到了几步开外。她又看向了楚云梨身边跟着的婆子:“你先退下。”
婆子低着头:“回姨娘的话,奴婢奉夫人之命,不得离开田姑娘。”
听到这话,楚云梨有些意外。
因为林端玉表示要和她单独说两句话时,婆子并没有拒绝。但如今却不给刘姨娘这个脸面……这大概也代表了秦夫人对待府中人的态度。
如果是家里的人,她会给个面子。但对着这些姨娘,完全不用客气。
刘姨娘脸上的淡然有些龟裂,她万没想到自己在这个农女面前会丢这么大的脸。
婆子还催促道:“姨娘有话快说。姑娘明日大喜,天不亮就要起。一会得早点歇着。”
刘姨娘跑这一趟,是为了求情而来。当着婆子的面,她不好开口。若让婆子知道,那和趴在夫人耳边说这事儿也没区别了。
楚云梨进了院子,婆子欲言又止,还是道:“姑娘,您以后离刘姨娘母子远一些才好。先前夫人默认您和端玉公子见面,不止是给端玉公子面子。”
闻言,楚云梨顿时福至心灵。
两人到底做了七年的未婚夫妻,秦夫人大概也是想看一看二人到底还有没有感情,所以才让婆子退开了去。
婆子说完了这话,很是紧张。
楚云梨只觉得好笑,秦夫人身为母亲,若不这么怀疑才不正常。
“我知道了。”
当日夜里,楚云梨被送回了田家的宅子。
田家夫妻这两日接了不少的礼物,一开始还挺高兴,不是因为礼物的贵重,而是因为这些贵重的礼物代表了尚书府对女儿的看重。
可后来,东西越堆越多,田家人就有些不安。
直到秦夫人送来了房契,田家夫妻接着实在烫手,不说这京城的小院,就算是柳城郊外,一个宅子也要值十来两。
在这京城里,怕是几百两都打不住,这么多的银子说送就送,田家夫妻是越想越不安。
都说拿人手短,收了人家这么多的东西,以后女儿受了委屈,他们怕是也不敢上门讨公道。
当然,现在也不敢去讨公道就是。
但无论如何,不收贵重的东西比较好。
楚云梨想了想:“给你们就收着。秦夫人既然愿意给,那就是她认为我值得。”
田母面色一言难尽,值什么啊!
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生的女儿能有这样大的本事能得到尚书夫人的疼爱。说到底,肯定还是冲喜有了效果。
可这真的冲成了,就一定是好事吗?
堂堂尚书府的大公子配一个农女,怎么看都不相配,等到大公子身子好转,秦夫人怕是要琢磨换一个儿媳……她将自己的顾虑隐晦的说了。
楚云梨听明白了她的意思,笑着道:“那也不要紧,反正实惠咱们家得了。你就算把我卖了,也换不来这些东西呀。”
“胡说!”田母那恼了:“我只希望你们兄妹俩平平安安的,找一个踏实的人。先前林秀才考中了功名之后,我这心里就一直没放下。果不其然,后来出事了吧?要我说,你还不如嫁到村里呢。我生养你一场,又不图这些东西。”
楚云梨心里明白,田家夫妻并非是不喜欢这些东西,也并非不希望女儿高嫁,只是嫁得太高,他们心里没底,就怕从天上摔下去。
“娘,你胡说什么呢?”田兰兴出声道:“事到如今,也由不得咱们家,尚书府厚道,这是好事儿啊!就像妹妹说的,最后婚事解了,至少拿到了这些东西。妹妹就算不嫁,也能尊荣一生。要是换一户人家,哪有这些好事?”
无论田家人如何担忧,婚事已定,再不能更改。
天蒙蒙亮时,喜婆到了,拿来了华美的嫁衣,又有好几个人帮楚云梨梳妆。
除了这婚事比较急之外,其他东西该有的都有。楚云梨到了时辰之后,被扶上了花轿。
秦丰安到底没有亲迎,他身子亏损严重,没那么快养回来。不过,花轿到了尚书府门口,他也让人把自己抬了出去,亲自接了喜绸,将楚云梨牵进了门。
大红的喜服衬得他面色愈发苍白,指尖如玉般剔透,一看就在病中,但他眉眼之间带着浅浅的笑意,一看就挺欢喜这门婚事。
事实上,他出现在大门外,众人就已经知道秦丰安对未婚妻的喜爱了。否则,这么体弱的人,完全没必要勉强自己嘛。
秦夫人坐在上首,看着儿子欢喜地拜堂,心里对儿媳身份太低的遗憾渐渐被抚平。或许,这门婚事真的不错。
至少,儿子挺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