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大半辈子生意的陈老爷自然不是傻,而且想要封住楚云梨的嘴。
他这个年纪,家中妻妾都有,孙子都成年了,过两年就要抱重孙子的人,如果突然闹出他想照顾一个老女人,对于整个陈家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且不说妻妾会闹,怕是儿孙都要牵扯进去。
半下午的时候,之前那个来请楚云梨的管事果然来了,一脸恍恍惚惚的模样。拿走了铺子里所有的存货,至于价钱,他只瞅了一眼,一个字都没说。
九成的价钱拿过去,又不能卖得比这里还贵,只能是不赔本而已。但对于生意人来说,不赚就是赔。等于赔本赚吆喝,还是给别人扬名。
管事心里好奇得很,临走之前,到底还是忍不住,低声问:“东家,你和我家老爷怎么谈的?”
太稀奇了,老爷从来就没有干过明着赔本的生意。
楚云梨似笑非笑:“你真想知道?”
管事对上那样的笑容,陡然一惊。这一笔生意百多两银子,说大不大,但对于这间小铺子来说,绝对不是小生意。再有,老爷不做赔本的生意,既然做了,那肯定是迫不得已。
他可不敢捏着主子的把柄,当即摇了摇头:“我就随口一问,您别当真。”
态度比之先前恭敬了许多,连主子都要吃亏,他可不敢拿大。
铺子里多了这一笔生意,兄妹俩都挺高兴,楚云梨特意买了不少菜回家庆祝。
王家夫妻最近已经彻底不再管女儿,冯家没有给好处,只说是王秀灵不听话,不好好过日子,让他们来劝一劝。还说会帮他们养老,但仅此而已。
现在不用劝女儿,两人已经提前过上了养老的日子,又何必讨人嫌?
每天该吃饭就吃饭,该歇着就歇着。倒是王母,看到家里的每个人都忙,主动接过了洗衣的活,比起洗衣,她更喜欢做饭,顺便尝尝菜。
“爹,明天开始,你去库房帮我守门。”楚云梨并没打算白养着两人。
王父有些抵触:“我都不认识人,怕给你添乱。”
楚云梨随口道:“看着门不让别人把东西拿走而已,挺简单的,连这都不成,我只能送你回乡下。”
过上了天天吃肉的日子,王父才不要回去。不就是守门么!
翌日,他起了个大早,主动去了库房。守门这活儿简单,就是比较枯燥。他整日蹲着,特别无聊。但又一想,每天这么蹲着就有饭吃,比回乡下干活要好得多。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王家夫妻如果卖了女儿,楚云梨可以不管他们。但当年王秀灵是被姑姑带走的,因此,夫妻俩找上门来,她便不得不照应着。
再说,这夫妻俩如果不来麻烦她,肯定会去找王大丫,王秀灵感激姐姐当年的照顾之情……说来说去,还是得楚云梨看顾。
好在这两人也不麻烦,有吃有住就行。
由于每个月都要往陈老爷的铺子送不少的货,楚云梨加了不少人手,又让上次那个车夫去乡下把王大丫一家接了过来。
杨虎子来的那天,楚云梨特意带着王二丫早回了半日。
比起周长寿仇人似的对待几个孩子,杨虎子要好得多。不知是不是楚云梨送过银子的缘故,一家人都穿上了新衣,包括杨虎子的女儿谷雨。
谷雨今年十九,本来是定了亲的,就是同村的人。不过,在王二丫母女四人被接走后,杨虎子当机立断,直接退了亲事。
因此,前来的谷雨有些蔫蔫的。吃饭的期间都打不起精神,被王大丫拍了好几下。
“三妹,还是你有本事。”杨虎子端着一碗汤,愣是喝出了喝酒的豪迈:“村里好多人都羡慕爹娘,还想跟我一起来投靠你呢。不过我机灵,直接拒绝了。”他笑呵呵道:“有那银子,咱们请城里人多好,村里人仗着那点情分,万一给你添了乱,咱们还不好找他们算账。”
王大丫扯了扯他的袖子:“谁跟你咱们?”
杨虎子瞪她一眼,有些气虚:“你现在嗓门是越来越大了,我说不过你。咱和三妹本来就是一家人啊!”
楚云梨冷眼看着,杨虎子是个欺软怕硬的。据王二丫说,曾经他对王大丫一般,但现在看着倒是挺客气的。或者说,这是个识时务的人。
只要王秀灵一直富裕着,杨虎子就不敢苛待妻子。
楚云梨笑着出声:“院子就这么大,住不下那么多人。这样吧,明儿我让人给你们重新租一个,离我的工坊近一点,你们也好上工。对了,每个月初一发工钱,我从不拖欠。”
这话一出,王大丫松了口气,就连她的大儿子杨林紧绷的脊背都微微放松下来。
杨虎子傻了眼:“工钱?”
杨林急忙道:“爹,我觉得挺好。”
他可不想不明不白跟着三姨,看着是挺风光。可父亲喝了酒之后,有些管不住自己,万一惹恼了三姨,说不准哪天就被赶回了乡下。
好不容易到了城里,他可不想回去。干活拿工钱就挺好,心里踏实。
杨谷雨蔫蔫的:“三姨,我帮你洗碗吧!”
楚云梨点了点头,吃饭的人多,碗筷就多,谷雨做事挺麻利,大概是有王大丫看着,也或许是杨虎子没有周长寿那么刻薄,她胆子要大一点,说话做事都挺利落。
洗碗时,她试探着问:“三姨,我什么都不会做,会不会给你添乱?”
“不会!”楚云梨随口道:“我请城里的人也是两钱月银,管事要多一点。”
杨谷雨一点都没动心,她抿了抿唇,似乎有话要说。知道把所有的碗筷都擦干,她才再次开口:“三姨,我认识的一个人干活挺厉害的,他能扛两百斤,要是到这城里来扛货,一个月能赚多少?”
问出这话时,她脸颊有些红。
楚云梨若有所思:“其实,我不太赞同年轻人下死力气,落下病根后,要影响寿数,年纪大点就有各种病痛。”
杨谷雨面色微变,她低下头:“三姨,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说着,就想往外走。
楚云梨把人叫住:“那人谁呀?”
“是……”杨谷雨咬了咬唇:“是我之前的未婚夫,他……他家里好几兄弟,挺穷的。爹一开始就不想答应这门婚事,我求了许久。可惜还是被退了。”说到这里,她有些急:“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楚云梨失笑:“你们刚到,先安顿下来。回头等你习惯了,我在让人去接他。如果他品性不错,那就在我们铺子里干活。”
杨谷雨大喜:“谢谢三姨。”
她整个人放松下来,临出门前,想到什么,又回头道:“三姨,你能不能帮我保密?”
楚云梨笑着点头。
杨谷雨扑上前:“三姨,娘说得没错,您最好了。”
楚云梨如今已经不缺银子花,正打算再开一间点心铺子,很快就安顿好了王大丫一家人。
开铺子之前得选地方,大概真有几分孽缘。她看铺子时,又遇上了冯家母子。
从楚云梨拿刀把人撵走后,这还是第一回见面。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楚云梨早知道会相遇,面色如常。齐氏的脸色当场就落了下来。
“哟,这不是秀灵么?”她眼神上下打量楚云梨:“听说你生意做得不错,背后有靠山吧?”
说到靠山时,那眼神意味深长。
楚云梨也不生气,嘲讽道:“我凭本事做生意,随你怎么想。不过,你能想到这里,该不会是你找着了靠山?”她摸着下巴,一本正经道:“我记得你们母子一点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哪里来的银子做生意?别是故意骗人哦!”
领着母子俩来的中人自然是顾着自己的客人,但念着和气生财,也不想把楚云梨给得罪了,笑道:“东家说笑。这两位是陈家铺子里的管事做保,绝对不是骗子。”
他想澄清一二,顺便还抬出了陈家。
楚云梨听了,和方才齐氏眼神一模一样,意味深长道:“原来是陈家啊,之前陈老爷还想花大价钱买我的铺子呢。”
两个中人都不知道此事,面面相觑。
齐氏简直要疯,她都这把年纪了,心里自然没有那些风花雪月的心思。只想离这种事越远越好,当即道:“是么,我听说陈老爷出价挺厚道,你不卖……会不会把人给得罪了?”
“应该不会吧,陈老爷又找我做了生意。”楚云梨一本正经:“如果他记恨,那我就去找陈夫人。”
齐氏:“……”
她已经确定了,王秀灵肯定是知道了什么。
偏偏她和陈老爷之间什么实质的关系都没有,从来就没有亲密过。但是,陈老爷照顾她是事实,如果这些事让陈夫人知道,再打上门……她活生生打了个寒颤。
边上的冯玉林面色也不太好,狠狠瞪着楚云梨。
齐氏挡住儿子的视线,勉强挤出一抹笑:“秀灵,咱们之间有些误会。都说冤家宜解不宜结,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这误会还是早些澄清的好,你喜欢这个铺子,我让给你就是。”她心里只想让王秀灵放过自己,话说得愈发客气:“以前我们母子多亏了你照顾,刚好我手头宽裕了些,想请你吃顿饭,也是谢你为我们冯家做的一切。”
这间铺子确实不错,楚云梨当场就付了定钱。带着冯家母子来的中人挺失望,不过,他也没有说难听的话,加上齐氏照样给了谢银,临走时笑得见眉不见眼。
人都走了,齐氏急切地上前几步:“秀灵,你别急着走,我们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