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江原来是长得好,但几年的养尊处优,把他养成了白胖的富态老爷模样。也怨不得伙计。
他向来好面子,也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伙计争吵,顺势坐了两人旁边的一张空桌子。
伙计无奈,加上陈大江又立刻点了饭菜,不好再撵人,只暗暗决定一会儿多盯着这边,千万别让两桌客人吵起来。
楚云梨和卢长风吃一顿饭后,加上自己打听的,就知道了他的近况。城里卢府刚从外头接回来的公子。
说起卢长风的身世,也挺复杂。卢母当初怀有身孕被污蔑她和男人有染,之后被撵了出去。八个月后生下卢长风,随着他长大,容貌和卢老爷几乎一摸一样。
哪怕如此,卢家也没打算把人接回,也是后来卢老爷身边孩子一个个夭折,如今只剩下了一个傻儿子,眼瞅着家业无人接手,又怕傻儿子被人欺负,也听说了卢长风这些年生意做得不错,这才把人接回。
卢长风刚从县城过来,拒绝了卢府下人邀约,独自住在了客栈。
他确实要回去为自己争取,但也不是自己上门,而是得那个男人来请。非得要那个男人承认他娘的清白,他才可能回府。否则,对不起她娘这些年来受的委屈。
这些是后话,桌上的两人相见恨晚,越聊越投机。
边上陈大江坐立难安,时不时偷瞄二人。
伙计送上一盘点心,两人都抓了同一块,指尖相触时,楚云梨还好,卢长风却红了脸。
陈大江看在眼中,愈发恼怒,干脆坐了过去:“卢公子有所不知,这位是我的夫人……”
楚云梨淡淡打断他:“是前头的夫人,现在我们俩已经没关系了。”
陈大江不觉得这有何区别,总之,一个带着孩子寡居的女人,一般人都不会想娶,尤其面前这个男人并不是那种穷得饭都吃不上的人家,一看就知他不愁妻室,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看得上杜月娟?
卢长风微微蹙眉,问:“你想求回她?”
陈大江:“……没有。”
卢长风颔首:“那就好。”
陈大江:“……”好什么?
他瞪着面前这个男人:“你该不会真看上她了吧?”
卢长风面色淡淡:“这和你有何关系?”
楚云梨唇角微勾:“陈大江,你要是再不走,我可又要让伙计过来请你了。”
陈大江瞪着她:“杜月娟,你不守妇道,这才几天,你……”
“我如何?不能改嫁吗?”楚云梨眼神蔑视:“你该不会以为我会给你守一辈子吧!这个世上又不是只有你一个男人,遇上合适的,我当然要改嫁。”
卢长风耳朵微红,没有应声,只是抬手帮她倒了一杯茶水。
陈大江被气了个倒仰:“杜月娟,你非要与我作对是吧?”
楚云梨一脸莫名其妙:“我只是来城里做生意,怎么就与你作对了,喝着我的酒只能卖得比你贵?天底下哪有这种道理?做生意各凭本事,我有得赚,我就按这个价钱卖,你能奈我何?”
陈大江还真拿她没法子。
杜家的这张酿酒方子不错,酒香浓郁,入口也爽利,城里不少的大酒楼都会备着,且每月能销不少。可是,杜月娟这一跑来,价钱一压低,把那些酒楼的生意都抢走了。陈大江自然也能压低价钱,可如此一来,赚得就少了啊!
他咬了咬牙:“杜月娟,咱们明明可以多赚一点。你把价钱提回来,我分你一半客人!”
等于把自己的盈利分出去一半,这是他最大的让步。
楚云梨满脸不以为然,一挥手道:“用不着你分。”她自己会争取。
陈大江气都喘不匀了,他一巴掌拍在桌上:“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你主动降价,这是把白花花的银子送给外人……”
“你也不是内人啊!”楚云梨似笑非笑打断他:“送给外人,也比送给你好。你该不会以为我们俩一刀两断后,你欠我的事也跟着一笔勾销了吧?”
陈大江一愣:“你待如何?”
楚云梨一字一句道:“你把我骗得那么苦,险些害死了我爹,我自然是要讨回来的。”
“我没想害爹。”陈大江急忙解释:“我要是知道他病重……”
“如果他没拿银子给你,这些年来就算没调养好身子,也不可能病了没银子治!”杜父是拖到病情加重后不治身亡,可不是突发恶疾。
如果杜月娟手头有些银子,他不可能会死。
而这,也是杜月娟始终不能释怀的地方。
陈大江明明有银子,他们父女也不要多的,几两就可,或者一两也行,他当真瞒得好!
父女俩被他害惨了!
杜月娟也是因为冒着大雨给父亲砍柴买药,后来得了风寒,也没有药治,加上父亲突然离去,她大受打击,很是病了一场。
又在她病重的期间,陈平安又掉进了河里,先是丧父,后又丧子,连番的打击让杜月娟只剩下一口气。而陈大江瞒着她另有妻室还混得风生水起的事,算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杜月娟也不知道自己是病死的还是被气死的,总之很不甘心。
陈大江抹了一把脸:“月娟,我知道你恨我。但我也是不得已,汪云盯得太紧,她不让我……”
楚云梨摆了摆手:“过去的事已经发生,你再解释都是多余的。我不想再听你废话,你要是不滚,我就让伙计来赶你走。还会去找你夫人,说你对她满腹怨气。”
听到这话,陈大江顿时就急了:“我哪有?”
楚云梨似笑非笑:“我说有就有。”
陈大江:“……”这是要明着挑拨他们夫妻关系?
他面色复杂:“月娟,你不是这样的人。”
“你要是再呆下去,我真就是这样的人。”楚云梨站起身:“别再来打扰我,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对上她的眼神,陈大江无端端害怕起来。
他恍惚着走出客栈,才回过神来。应该是他和杜月娟太久没有相处,才会觉得这个女人陌生又狠辣。
接下来几天,楚云梨一直都挺忙,买好了铺子,又准备整修,整整半个月才开张。
在这期间,卢长风来找过她几次,两人来往间并不暧昧,就如寻常友人。但楚云梨感觉得到他的克制。
新脂粉铺子开张,楚云梨正在铺子里忙着补货,新请的管事满脸喜气的进来:“东家,外头来了一位夫人。”他压低声音:“是汪府的女儿,汪家酒馆的东家夫人,嫁妆丰厚,手头宽裕……说是要见您。”
管事的意思楚云梨明白,这是一位不差钱的主,只要伺候好了,肯定能赚不少。
楚云梨摆了摆手:“请她进来。”
汪云也才二十岁的年纪,容貌普通,但从头到脚的衣料首饰一看就价值不菲。
进门后挑剔的扫了一眼账房:“这地方这么小,怎么转得开?”
“这不是客人该想的事。”楚云梨站起身:“陈夫人是想买脂粉吗?”
“我想来见见你。”汪云上下打量她:“你哪来的脂粉方子?”
“捡的!”对外,她就说自己救了一个老婆婆,老婆婆告诉她的方子。再有,楚云梨请来的香娘已经制香十几年,迄今为止,还没有人怀疑她脂粉方子的来路。她处事谨慎,以后也不会有人怀疑。随口问:“夫人喜欢哪种?”
“我不买脂粉。”汪云不耐烦地一挥手:“不明不白的东西,我可不敢上脸。万一出事了找谁去?”
楚云梨点头:“既然不买,那就不是我们的客人,还请出去,别耽误我做事。”语罢,扬声吩咐:“管事,送客!”
汪云气笑了:“杜月娟,你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楚云梨头也不抬:“陈大江的姘头,拦着不让他接济我们祖孙三人,险些害死我爹的罪魁祸首。”
汪云:“……你才是姘头!”
她振振有词:“我们俩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八抬大轿着吉服抬我过门。”
楚云梨嘲讽道:“你以为我就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冷笑道:“你去村里打听一下,谁不知道他陈大江是我男人?当初为了娶我,他诚意十足,甘愿搬入我家中帮我照顾父亲。虽不是入赘,但和入赘无疑。因为此,整个镇上都知道此事。”
“你去问一下,便该知道是我先嫁给了他,我若是不愿意与他断绝关系,你最多算是个妾!”
“欺人太甚。”汪云气得胸口起伏,抬手一巴掌狠狠甩过来。
楚云梨这人是不让她打的,抬脚一踹,把人给踹到了门边卡住。
汪云又痛又怒:“来人,把这女人给我抓住。”
与此同时,楚云梨也扬声吩咐:“去衙门报官,就说有人嫉妒我们生意好,故意上门找茬。”
坐在地上的汪云本就疼痛,听到这话,险些气疯了:“谁嫉妒你了?”
楚云梨抱臂:“是不是嫉妒,咱们到公堂上去分辨。”
汪云:“……”谁要去公堂了?
“都是误会,我没有要找茬。”她连声解释,又半真半假威胁:“民不与官斗,做生意的人要是和衙门扯上关系,客人都不敢上门。”
楚云梨满脸不以为然:“那是我的事。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汪云:“……”她怕去公堂。
合男人前头的妻子吵架什么的,实在是丢不起那人。
父亲知道了,定然会训斥。汪云不想挨骂,不想被其余姐妹看了笑话,低着头道:“杜东家别误会,我只是上门来买脂粉的客人。还请东家把你们这里最好的脂粉都给我送上一盒,价钱不是问题。”
这是想拿钱消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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